第14章 、第十四個盲盒
14、第十四個盲盒
一片黑暗,周圍檀香刺鼻,混着潮濕發黴的味道一股腦鑽進陳歲桉的鼻腔。
陳歲桉掩着口鼻,觀察四周。
這像是一間小小的祠堂,連窗戶都沒有,陽光從門縫擠進來,這才能隐約看到周圍的場景。
陳歲桉的頭頂是一尊小佛像,挂着悲天憫人的微笑,忽明忽暗的香頭升起三縷袅袅青煙,佛的面容都看不真切了。
“吱啞——”
門從外面推開,微光照進來。
陳歲桉往後伸臂擋在自己前面,緩解被眼睛被陽光直射的不适感。
她往後縮了縮,縮在佛像後面的角落。
祠堂太小了,她再縮都遮不住自己的身子。
站在門前的人發髻盤在後面,是婦人模樣。绛紫色對襟長衫,袖口衣襟和衣擺有牡丹繡花,衣擺和袖口有繡花的花卉紋樣。
是個大戶人家的婦人。
再走進些,陳歲桉看清了她的面容。
桃花眼,櫻桃唇,楚楚動人,是出水芙蓉般嬌嫩的臉。而這張臉此時像個死人,沒有任何表情。
像是沒有靈魂支撐的美人皮。
嬌嫩的面孔,和顯老的绛紫色外衫也極不協調。
Advertisement
陳歲桉不敢出聲,等着她開口好摸清現在的狀況。
夫人恍若沒有看到她,徑直往佛像前面去。
她點燃三根新香,閉上雙眼,嘴裏念念有詞。
此時這幅美人皮才多了幾分表情。那是滿臉的虔誠。
陳歲桉合理懷疑,她看不見自己。
她大着膽子出來,在這婦人面前晃悠。
果然沒反應。
她咳了兩聲,那婦人雙眼緊閉,依舊在許願的模樣。
這下陳歲桉膽子大了,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裳,結果徑直穿進去了。
這不是書裏的世界。
她好像在看一個置身實景的真實版片段。系統不會無緣無故拉她進來,這應當和楚霁川有關。
她仗着婦人看不見她,探着腦袋看她,仔細将她的五官和楚霁川的對比。
眼睛像,鼻子高挺,也像。
這應該是楚霁川的母親。
看這婦人年紀不大的模樣,此時的楚霁川應當是還是一個小孩兒。
黑蓮花小時候是什麽樣的?到底是什麽讓他變成黑蓮花的?
佛前的婦人将燃盡的舊香拿掉,換了新香。接着虔誠跪地,匍匐在佛前。
她不知道在許什麽願望,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何人何事,此時的她與陳歲桉最初見到的那個婦人判若兩人。
明明穿着相同,面孔未變。
此時的婦人渾身上下都變得溫婉起來,嘴角也挂着淺淡的,幸福的微笑。
陳歲桉等她拜完,好跟着她,說不定能找到小黑蓮花在哪裏。
拜完佛的婦人沒有出去,往祠堂更深的角落去了。
她扳動置物架上的機關,一道僅供一人進出的石門緩緩拉開。
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飄了出來。
陳歲桉驚圓了眼睛,這好像在看什麽恐怖電影。
這般溫婉的婦人怎麽能和血腥味聯系在一起?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了很多,每一個想法都離不開這女人是殺人兇手。
“沒事沒事,她看不見我,看不見我。”陳歲桉暗自給自己打氣壯膽,小步跑着跟着進去了。
越往裏走,血腥味越重些。
密室不大,走了不多久,就進了一個僅能放一床一桌的屋子。
床上躺着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孩子,他一身玄色衣物,臉色蒼白,嘴唇起皮。不知是疼痛難忍咬嘴唇,還是無意識咬嘴唇,小孩嘴巴幹的起皮,隐有血跡滲出來。
見到床上人的臉,陳歲桉百分百确定這就是小黑蓮花。
桌上是不同大小形狀的瓶瓶罐罐,這裏除了血腥味,還有濃烈的藥味。
婦人走上前,将他的上衣掀起。
強烈的視覺沖擊讓陳歲桉捂住眼睛,她又怕影響劇情,留了指縫。
背上是新舊交雜的醜陋傷痕,有結痂的傷口,有痂掉落的疤痕。最新的傷口皮開肉綻,不像是被刀劍劃傷的痕跡,也不像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跡,倒像是用什麽帶棱角的鈍器,一下下劃傷的。
傷口猙獰地醜陋。
這得多疼……
陳歲桉一向怕疼,看着翻肉滲血的傷口,她眉頭緊皺,小狗眼裏全是共情。
婦人拿起桌上的瓷瓶,輕手輕腳地為床上的孩子上藥。
白色如砂礫的藥倒在了傷口處,楚霁川因疼痛渾身緊繃,無意識地呻.吟從嘴縫裏溢出來。
夫人素白的手拿出帕子,隔着帕子将藥抹勻。
大約是疼極了,小楚霁川睜開眼睛,最初眼神有些渙散,看到面前女人的時候,本能地喊了聲:“娘。”
夫人溫柔地看着他。
準确地說,是看着他的嘴角。
深情專注,隐隐帶着癡情,像是透過這張嘴,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嘴。
“你這裏生得跟他最像……”
婦人伸手,用指尖描摹楚霁川的唇畔。
楚霁川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湧。
他撐着床,哇的一聲吐出來。
他胃裏沒有一點東西,幹嘔着吐出幾口酸水。
猛烈的動作驚醒了沉溺于想象的婦人。
她恢複了端莊的模樣,用素白紗布一圈圈将楚霁川腰間的傷口纏上。
楚霁川像是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他咬着牙,一聲不吭,額頭全是冷汗,嘴唇也更蒼白幾分。JS
婦人看着他痛苦的模樣,又陷入了癔症。這回想的不是某個男人,而是自己。
“你這眼睛,跟我真像。他不要我那日,我也是這般痛苦。”
房間昏暗,好幾年前的光卻像是能透進來。她看着楚霁川受的苦楚,滿心憐惜,眼淚也聚了上來,搖搖欲墜挂在眼角,幾乎要滴落下來。
“他是愛我的,我這般痛苦的時候,他就握着我的手,他跟我訴說着他的無奈,我能理解他,我是能理解他的……”
“我只是想讓他多看看我。我劃傷了手腕,還去廚房偷了鹽,我都倒上去。”
“血能把鹽融化,你知道嗎?”
婦人看着楚霁川,她眉眼彎彎,笑了出來,眼淚就這麽掉下來。
陳歲桉火氣噌的一下上來了,她給楚霁川塗的像細砂一樣的東西,根本不是藥,是鹽!
她忘記自己不是實體,手伸到楚霁川腰腹間纏地緊緊的白布,試圖解開。
手穿過了楚霁川的身體,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只是楚霁川回憶的旁觀者。
婦人還是瘋癫的模樣,楚霁川像是習以為常。他靠着發黴的牆,低垂雙眼,等着面前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娘自己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那婦人收起了少女懷春又心碎的模樣,面上毫無表情。
她回頭看到楚霁川,臉上又挂上了慈愛的笑。
她伸手幫楚霁川的衣服穿上。
“今日去見他,穿的齊整些。要把他帶來,聽見了嗎?”
楚霁川看着她,并不說話。
“之前你病了,他就會來瞧瞧我,如今不知為何,竟不來了。”婦人自言自語。
“外面下雨了,去站一個時辰再找他吧。”她補充着,“他不來,大約還是你病得不夠重。”
畫面忽閃,滂沱大雨中,祠堂外面的小院站着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
陳蘇桉走到他身邊,雨淋不到她,她無法和楚霁川感同身受。
小黑蓮花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眼睛淋了雨,濕漉漉的。他的眼神渙散,站地也不太穩當了,嘴巴念念有詞。
陳歲桉側耳靠近,試圖聽清。
楚霁川還是孩子的聲音,不辨雌雄:“君子慎其獨也……君子……以慎言,節飲食……”
陳歲桉嘆氣,怎麽下雨都在背書。
難怪楚家翩翩如玉的嫡長子三元連中,原來小時候淋着雨都在背書。
小祠堂房門緊閉,将如注的大雨隔絕在外。
裏面的女人跪在佛前,匍匐地虔誠。
她向上天許願,向佛祖許願,祈求自己的兒子一生纏綿病榻。
-
回憶結束,陳歲桉在塌上醒來,溫暖的被衾将她團團圍着,只露出一張小臉。
睜開眼時,入目便是她屋子裏那群好看的侍女。
她們一個正在給自己換頭上的帕子:“小姐的帕子又熱了。”
一個端着溫好的熱粥:“小姐醒了,要吃點東西嗎?”
一個去桌上倒了杯茶:“小姐剛醒,先潤潤喉。”
幾個人驚喜地看着醒過來的陳歲桉。
陳歲桉終于和周圍的現實連上線。
她只是淋了個雨,就有那麽多人關心。
可是小楚霁川什麽都沒有。
她又想起了那個大雨中昏暗的祠堂,血腥味混合着刺鼻的檀香,佛像下匍匐的虔誠的婦人。
楚霁川不是一個被祝福的孩子……
陳歲桉想到自己不久前和花神許願詛咒他的事,後悔地想給自己兩下。
我真該死啊!
我怎麽能詛咒他呢!
陳歲桉掀開被子下床,到處尋找:“我穿回來的那件衣服呢?”
丫鬟見她着急,趕忙把即将拿出去洗的衣裳又拿回來。
陳蘇桉提着衣領抖抖,一個皺巴巴的小油包掉下來。
這是花神姐姐給她的,被花神賜福的花糕。她放進懷裏的時候還是溫熱的,此時已經冷透了。
她不知道這花糕好不好吃,她也不管這花糕冷了口感會不會好。
她只知道拿了花糕就往東廂房跑。
冷的沒事,這可是花神賜福的花糕。
福氣大着呢。
作者有話說:
睡着的陳歲桉想起自己詛咒的事兒,從夢裏驚醒:我是真該死啊!
女鵝超級善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