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麽兇幹什麽?

第29章 那麽兇幹什麽?

午休鈴聲響起,班主任抱着作業本踩點進教室,教室裏發出一陣小小的哀呼。

被高中部不要命似的卷度影響,最近初中部也開始流行利用中午午休的時間做英語聽力或者數學壓軸題,一做就是45分鐘,連睡覺的時間都少了不少。

還沒到期末教室裏的氣氛就已經壓抑起來,難怪秦瀚宇每天吵着要出去打球呼吸新鮮空氣。

林西圖剛想收回目光,忽然在教學樓底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個身材有些纖細的男生,穿着和方知銳一樣的高三校服,有些偏長的黑發遮住了側臉,将五官的輪廓襯得陰柔。

對方手裏提着個食盒,正站在樓底下往上張望,像是想找到誰。

靠,又是你季時。

林西圖看到那個男生渾身都不得勁起來,心裏的陳年老醋被打翻,五味雜陳。

他已經不止一次在方知銳的身邊見到季時了,季時就像一個地縛靈似的一直跟在方知銳身後,恨不得時時刻刻占據方知銳身邊的位置。

林西圖每次找方知銳說話時,都能感受到背後有一道陰冷的目光在注視自己。

季時是方知銳的同班同學,就坐在方知銳位置的斜後方。

秦瀚宇說他是珠寶世家季家的私生子,雖然不受寵但到底還是富家少爺,他媽媽給校長塞了不少錢才被送進了重點班。

林西圖不關心這些,只關心季時憑什麽能在方知銳身邊的出現頻率這麽高?

先前他還懵懵懂懂,可那場夢遺過後,林西圖就像開竅了似的,發現周圍人的目光都開始不一樣起來。

就像秦瀚宇看他那個文靜淑女的同桌時就總是帶着別扭和暧昧歡喜的笑,喜歡在女孩子的作業本上拿鉛筆畫烏龜,然後笑嘻嘻地招一頓罵。

這個年紀的少年人都在情窦初開的年紀,心上人每一個小動作都能牽動心髒跳動的頻率。

即使是在最疲憊壓抑的沖刺時間,教室裏還是能擠出粉紅色的泡泡來。

但季時不一樣,林西圖從沒見過那麽狂熱的眼神,好像生長在潮濕角落裏的苔藓,微不足道但無處不在。

他從來不掩飾對方知銳的感情,恨不得昭告全校。林西圖不喜歡他總是用帶着欲望的眼神盯着方知銳,一點也不喜歡!

季時在樓底下徘徊了好一會兒,卻一直不敢上樓,林西圖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要是一有要往樓梯間去的動作腦子裏就會拉響警報,一時間連班主任在叫他都沒聽到。

“林西圖。”

“林西圖!”

“啊?”林西圖終于回過神,慌慌張張地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推了推眼睛,将抱來的作業本重重放在講臺上:“窗外有什麽東西這麽好看?我叫你幾遍了都沒聽見,叫大夥都跟你出去看看。”

其他同學悶悶竊笑起來,林西圖沒辦法,只能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作業上。

他同桌寫了張紙條悄悄遞過來,林西圖打開來,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了一行字:英語書Unit3黑體字的單詞,等會兒老師要默。

林西圖擡起頭看了同桌一眼,紮高馬尾的女孩正巧和他對視,眼神甫一對上對方就紅了臉,彎起眼對他腼腆地笑了笑,指指他的衣領,用氣音道:

“你的校服領子沒翻好。”

林西圖怔了幾秒,低頭把自己的衣領整理好,對她點了點頭:“謝謝。”

才剛剛踏入5月,午後的氣溫已經有了盛夏的氣勢,蟬鳴陣陣,惹得人心煩意亂,林西圖在這響亮的蟬聲中心不在焉地度過了一下午。

放學前都是幾節主課,老師上課的節奏抓得緊,林西圖連往窗外瞥的機會都沒有,等到下課再往教學樓的方向看時,那間教室的桌椅上已經空了。

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天氣驟變,半空中逐漸陰沉下來,沒過一會兒就淅淅瀝瀝下起大雨。

雨滴打在窗玻璃上,雜亂的節奏讓班上的學生心都浮躁起來,還有40分鐘就能回家過周末,誰還能專心聽課?

“眼睛都看哪兒呢!快點把課本翻到89頁,就剩40分鐘了難道還坐不住嗎?誰再往窗外看我讓他站外面去看個夠。”老師把黑板敲得怦怦響。

伴随着嘩啦啦翻書的聲音,林西圖低着頭把周末作業的數學卷子上寫上姓名和班級學號,在大雨中默默想,他還沒告訴方知銳今天要等他一起放學回家呢。

終于捱到放學,走廊上的沉悶氣兒立刻煙消雲散,到處是歡呼和嬉笑怒罵的聲音,林西圖快速把作業和課本收拾好放進書包裏,背起包就要往外走。

“林西圖,你上哪兒去啊?”秦瀚宇急了,從窗戶裏探出半個腦袋,“不是說好放學去打球的嗎?”

“下大雨了還要打球啊,你們男生真是……”他同桌嘀咕道。

秦瀚宇軟綿綿瞪她一眼,再探出頭時林西圖已經在走廊上跑遠了,邊跑邊說:“我去找一下我哥,你在教室裏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走廊上全是打進來的雨水,樓梯上也濕漉漉的一片,帆布鞋随意地踩進水坑裏,林西圖繞過住校生堆在地上的行李,終于趕在下節課上課前的五分鐘跑到了方知銳的教室門口。

方知銳剛好從隔壁辦公室裏走出來,抱着一沓試卷,居高臨下地看着門口還在撐牆喘息的男孩。

他弟弟像是剛從對面樓裏跑過來,微微蜷曲的額發被風和雨水打亂了,露出底下紅潤的臉頰和漂亮的杏眼。

校服的衣領扣子扣得歪歪扭扭,脖子上的紅繩半挂不挂,方知銳知道那裏有顆小巧精致的平安鎖,就緊緊地貼在少年的鎖骨下。

一見到方知銳,林西圖的眼睛就亮了,瞳孔裏淡棕色的水流汩汩流動起來,倒映出哥哥冷淡的五官,水底下似乎還有隐秘的渴望快要破土而出。

“哥!”他湊過來,像只圍着方知銳轉的小狗,“我們今天一起回家好不好?我等你放學。”

方知銳的目光從他領口下露出的大片白皙肌膚上停留了幾秒,繞過他往前走,語氣平淡道:“我今天要去練琴。”

“要練到幾點?我也可以等你啊,剛好秦瀚宇今天叫我去打球,他們不知道要打到幾點……我可以一直等你練完的。”

他纏人得緊,好像方知銳今天不答應就不罷休。

方知銳莫名其妙有些煩躁起來,不知道是因為空氣中太過于潮濕粘膩的水汽,還是因為心底那些看到林西圖時就會蘇醒的不可告人的欲念。

如果林西圖知道他的夢裏曾經用一個紅色的項圈把弟弟拷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敞開身體被肆意地玩弄,大概會吓得臉色煞白,再也不會拿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今天早上沒有按時吃藥,他現在不想看到林西圖,只想快點去廢棄教學樓裏或者琴房。

可林西圖根本不知道這些,他急忙拉住方知銳的校服,用一種迷茫又無措的眼神看過來。

“哥……你最近為什麽老是不理我了?我沒…我沒做錯什麽事吧?”

方知銳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冰冷地望向林西圖的手。

“林西圖,松手,要上課了。”

“我不,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不會是……”

“我再說一遍,松手!”

方知銳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那雙鉛黑色的眼眸變得陰沉時已經比他父親發火時還要有威懾力,林西圖被兇得一縮,下意識松了手,方知銳就這麽徑直走進了教室裏,看都沒再看他一眼。

林西圖獨自站在教室門口,頂着裏面好奇望過來的視線,有些迷蒙地抓緊了自己的書包帶子。

他蠕動了一下指尖,那裏殘留的溫熱布料的觸感轉瞬即逝。

不回就不回,那麽兇幹什麽?

林西圖心裏莫名委屈起來,把那些偷瞟來的目光都瞪了回去,忽然失去了繼續站在這裏的勇氣,只能低着頭快步往樓梯間走。

上了初中以後,他就失去和以前那樣與哥哥親密無間的機會。

經過幾年的藥物治療和心理咨詢,除了依舊狹隘的興趣愛好與不愛說話社交,方知銳好像已經走出了阿斯伯格綜合征這個标簽下的陰影,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不會再整天滞留在那個昏暗的房間裏。

時鐘的走針終于開始旋轉,而且每一次的轉動都是那麽精密完美,不再需要有人時時刻刻陪在身邊,在意他的喜怒哀樂。

林西圖忽然想起八年前自己看的那個睡前故事,會說話的兔子敲開了孤獨旅人的房門,從此兔子的生活就變得截然不同起來。

最後的結局裏兔子愛上了旅人手下彈奏的樂曲,甘願和旅人一起留在孤島上,和其他動物朋友共同快樂地生活,旅人也不再感到孤單。

果然童話都是騙人的,林西圖憤恨地想,應該加上一個現實版的結局,旅人最後被人類世界的大船接走了,也帶走了琴譜,把兔子抛在了荒島上。

忘恩負義,方知銳也是,都是壞蛋。林西圖抹了把眼睛,又想,他已經好久沒聽到他哥彈《月光》了。

他走得太快,忽略了從窗戶裏投來的另一道冰冷視線。

季時坐在座位上,把專注的目光從講臺前傳試卷的方知銳身上挪開,放到走廊上逐漸走遠的少年身上。

他知道對方是誰,和方知銳長得一點都不像的便宜弟弟,長得倒是不錯,但光是一天到晚搖着尾巴繞着方知銳轉這點就讓人生厭。

林西圖一看就像是從愛裏長大的孩子,還能分得許多他看不到的方知銳在家裏的另一面。

實在是有點礙眼了。

季時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腕表,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說:

哥(兇巴巴):松手!

圖(小狗失意.jpg)

這次的回憶章是哥哥弟弟感情啓蒙的章節,可能會比以前的回憶更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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