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救救孩子(一)
大案臨頭,切換到工作檔的異能特務科效率奇高,不到十分鐘就敲定了工作分配。而我本着“肝可以不要,螢丸關心的事一定要查清”的老母親心态,再次自告奮勇,光榮名列一線隊員之中,還沒把凳子焐熱就風風火火地直奔現場而去。
這一次螢丸被我指定留守,因為星島家的親屬已經趕到,我必須在第一時間對他們進行問詢。除了《名偵探柯南》中的登場人物之外,很少有受害者家屬會信任一個帶着孩子辦案的警察。
礙于異能者的保密規定,我也沒法實話告訴他們——螢丸不僅不是個熊孩子,而且可以手撕一頭熊。
……
“糟糕,我該不會是暈車了……Avenger讓我靠一下,随便哪個都行……”
一路上汽車風馳電掣,我在後座上坐沒坐相地癱成了一條鹹魚,只覺得自己遲遲無法從先前一躍升天的刺激感中緩過勁來,胃裏隐約還有些翻江倒海。
也許我應該事先向貞德alter解釋清楚,我們并不是要去打聖杯戰争,也不是要去修複特異點,我只是個一窮二白身無長物的小警員,雖然接受過體能與格鬥方面的基礎訓練,但還是與正兒八經的“魔術師”相去甚遠。與貞德所熟知的傳奇故事相比,我太過脆弱、太過渺小了,不是個能夠被寫入故事的人物。
但我并沒有這麽說。
回頭想想,我可能是怕她嫌棄我。
不僅是拯救人理的藤丸立香,我總擔心自己無法做得像故事中任何一名“主角”那樣好,怕自己無法達成這些“角色”的期望。每次新召喚一個角色,我就要體驗一回這種患得患失的不安。
我怕自己讓他們失望之後,又将成為一個沒爹沒娘沒車沒房,連氪金動力也沒有的光杆司令——聽上去實在太過可悲,想想都覺得虐爆了。
然而,我剛來得及在心頭醞釀出一點文藝的感傷,就被自己患得患失的對象本人一巴掌糊到了車窗玻璃上:
“你幹嘛老往我胸口靠,很惡心诶。”
……在完全不同的意義上被嫌棄了!!
而且好像被她當成了埋胸變态,雖然我本來就是,但我沒想到暴露得這麽快!!!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思考案情,有點兒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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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挺直了腰板,恬不知恥地開始即興瞎編。
“這次事件太過蹊跷,因為遍地都是疑點,反而讓人拿不準該從哪一點開始懷疑。既然如此,就只能按部就班地一條條追查下去……”
“你是指少年失蹤、父母隐瞞、教師三緘其口,最後父母橫死家中這四點嗎?”
岩窟王一手支着下颌眺望窗外,仿佛對案情毫無興趣,口中卻分明是在有條不紊地梳理訊息。
“前三點倒是不難理解。如果少年遭受了不足為外人道的虐待,或是父母認為他表現不佳,将他軟禁在家中以示懲罰,都有可能導致這種情況。從這一推論出發,懷疑少年殺害父母是很合理的。”
“也有可能是他們惹上什麽仇家,先是綁架兒子來折磨父母,然後再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都殺了呢?”
貞德alter咧嘴露出個堪稱“顏藝”的惡劣笑容,“要是我的話,說不定就會這麽做。”
我虛弱地按住胸口:“拜托你千萬別這麽做,否則我就要丢飯碗了。alter親親,你總不至于指望我偷電動車養你吧?”
“什麽電動車?”
貞德剛學會上網沖浪沒幾天,顯然還接不住這個中國同事分享給我的梗,“你也太小家子氣了,既然是我的Master,好歹也該去偷上一兩架戰鬥機吧。現代沒有雙足飛龍,我就拿那個将就一下得了。”
(……你的将就标準是不是太高了一點啊龍之魔女大大??!!!)
我勉強将一聲“卧槽養不起啊”壓抑在嗓子眼裏,僵硬地牽動嘴角肌肉:
“我們還是來讨論一下,怎樣才能讓我保住飯碗吧。”
……
星島一家的慘案,乍看之下,似乎沒有多少顯而易見的線索可循。
雖然事件本身驚悚得近乎獵奇,但正如岩窟王所說,星島家一家三口的檔案清白幹淨,簡直像是個重度潔癖患者的房間,其中找不到一星半點的污漬或者灰塵。
所謂“守法良民”,大概也莫過于此了吧。
先從星島夫婦說起。兩人都出身于普通家庭,在學生時代便已是出類拔萃的優等生,分別從同一所名牌大學的醫學部和經濟學部畢業,之後在校友會上相識并戀愛結婚。丈夫星島誠是當地一家大醫院有名的內科醫師,妻子星島惠則在一家貿易公司擔任部門主管,夫妻倆有房無貸,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之家,但也足以過上衣食無憂的優渥生活。
而且,根據市警目前所掌握的情況,這對夫婦身上沒有潛規則、收紅包乃至婚外情等任何不良傳聞,似乎當真是憑借自身才華與努力,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如今所在的位置。
至于他們的獨生子星島英,雖然不像父母那般出衆,但也絕對稱得上一聲乖巧懂事,在螢丸班上是個有口皆碑的“老實人”,平日裏幾乎從未與人起過争執,溫順得近乎溫吞。與其說他是殘忍殺害雙親的嫌犯,倒不如說他像是校園欺淩事件中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軟弱受害人。
我回想起尋人啓事上那張蒼白寡淡的臉。
那孩子究竟去了哪裏?
他為什麽會在父母殒命之前失蹤?
刊登尋人啓事的人——他的堂姐,對于這起命案的源頭又知道多少?
“Master,你面有難色啊。”
岩窟王略微俯下臉來凝視着我。
“因為星島一家都是與異能毫無瓜葛的‘普通人’,所以讓你感到棘手了?哪裏,無須驚訝。世上最為殘忍醜惡的罪行,往往都是由你眼中的‘普通人’犯下的。不要小看他們,否則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被他們剝皮拆骨,吞噬殆盡。”
“……這話從你口中講出來,還真是挺有說服力的。”
我向他報以苦笑,擡起一只手來輕輕捏着眉心。
“星島家的履歷太過普通了,在異能方面幾乎無跡可尋,這一點确實很棘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
“怎麽?”
“時間問題。市警接到目擊者報案的時間是早上8點,如果現場真是一目了然的‘超越人力範疇’,為什麽他們直到下午才與異能特務科聯系?事關異能者,為了盡可能地避免傷亡,理論上應該第一時間向我們彙報才對。”
“哎呀。所以,你的意思是……”
貞德alter偏過頭,饒有興趣地一挑眉梢。
“我沒什麽意思,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此時汽車恰好駛入一段隧道,大片色調昏黃的人造燈光從車窗外潑灑進來,車內景象與人的面孔都被光影切割得支離破碎,無端多了三分陰森詭谲,看上去宛如古老傳說中的逢魔時刻。
我阖上雙眼,讓自己短暫沉浸在這片狹窄逼仄的黑暗之中。
“等會兒到了以後,大家都小心些。或許,‘上面’有人希望這起命案的真相永遠石沉大海。”
……
……
……
抵達現場以後,我覺得自己在三秒鐘之內就被打臉了。
市警之所以沒有及時與我們聯系,很可能并不是因為背後有什麽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單純只是因為——
這個被害人家屬,是個比熊孩子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熊大人。
鬼知道之前負責問詢的警官經歷了什麽,反正我剛一踏上星島家所在的樓層,便只聽見一個尖利刺耳的男聲響徹整條過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把我也當作嫌疑人嗎!!”
“……”
我與岩窟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加緊腳步走向案發現場。同時我也注意到,他以微風般流暢自然的動作踏上一步,不着痕跡地擋在我身前。
迄今為止,歇斯底裏、痛不欲生的被害人家屬我見過不少,受過的遷怒與指責也不在少數。但盡管如此,當我目睹事發公寓門口的景象時,我仍然不由自主地別過臉低聲嘆息。
“星島先生,請您冷靜一些……”
“這讓我怎麽冷靜?!”
放聲怒吼的是一名身材瘦削的成年男子,年齡大約在三十五至四十歲之間,鼻梁上架着一副做工精細的金絲邊眼鏡,他整個人也像眼鏡腿一樣細骨伶仃,仿佛一陣狂風就能吹跑似的。僅從外表來看,很難想象他竟會有如此充足的中氣。
“不好意思,我是……”
我試圖越過男子向市警打個招呼,卻再次被他不依不饒的叫喊聲打斷:
“請你搞清楚,警察先生,我是被害人的親弟弟,我的哥哥和嫂子被人殺了!你的意思是我殺了自己的兄嫂,還是說我女兒咲良殺害了她的伯母和伯父?開什麽玩笑!!”
“不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負責問詢的警員似乎是個剛入職沒多久的愣頭青,一時無力招架男子咄咄逼人的質問,豆大的汗珠順着額角直往下淌。
(原來如此,這個傻……這個人就是星島英的叔父。那麽他口中的“咲良”,多半就是與螢丸約好碰面的“堂姐”了。她沒有來嗎?)
我一邊在內心波瀾不驚地整理信息,一邊扭頭四下張望,很快便發現一個面熟的小警員,當下輕車熟路地上前搭話:
“山崎君,怎麽回事?醫鬧我倒是見過不少,這位兄弟挺生猛的,警鬧啊這是在?”
“啊,這不是特務科的柚木小姐嗎?那個,其實我姓高橋。我早就想說了,你該不會是默認所有龍套警員都叫‘山崎’吧。我們又不是真選組,而且我也不喜歡吃紅豆面包……”
小警員一臉困擾地撓着頭,時不時向同事投去充滿同情的一瞥。
“如你所見,被害人家屬情緒非常激動,根本無法正常溝通。署裏大部分警力都被調去處理其他大案了,只剩下我們幾個新人,也不知該怎麽應付……說實話,我連現場都不敢進去。除了鑒識人員以外,進去過的同事都跑隔壁人家借廁所嘔吐了。”
“‘大案’?”我略微皺了皺眉心,“我剛查看過今天的新聞報道,似乎沒有特別值得一提的重大事件啊。”
“噓,這可不能洩漏給媒體。”
小警員神秘兮兮地沖我擠眉弄眼。
“前輩們追查好幾個月的連續兒童誘拐案,最近終于有些眉目了。現在大家一門心思撲在那個案子上,其他案件都只能暫緩處理,畢竟那邊關系着幾十個孩子的性命啊。”
“這就是派幾個新人過來調查獵奇殺人案的理由?也太難為人了。想當年我剛入職的時候,最多就是幫人家修個馬桶,因為他們家孩子的異能是【一沖水就會讓馬桶爆炸】。”
我半帶苦笑地撇嘴甩出一句風涼話,轉身向公寓敞開的房門邁出腳步。
身後傳來小警員悵然若失的自語:
“抽水馬桶……爆炸?那要怎麽解決?把家裏的廁所換成蹲位嗎??不對,話說回來,這種超能力到底有什麽用啊……???”
嗯,我也很在意這個問題。這種超能力比氪金和吃瓜還要雞肋,一言以蔽之就是“有個屁用”。
不過,考慮到那孩子本人不會被爆炸波及,所以大概可以用來暗殺如廁中的重要人士吧。
(也許有一天,我會在國家特|工行列中看見他……)
(……怎麽說呢。如果真有那一天,這個國家差不多也該完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山崎的紅豆面包:出自銀魂,敬業警察堅持吃紅豆面包最後吃吐了的悲傷故事
PS:案件部分沒什麽燒腦要素,我随便寫大家随便看哈。期間也會有快樂同居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