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22

要知道在當下, 民間百姓之中極少流通白銀,大多數人用的還是銅錢,銀子多是上層官員貴族們為了方便攜帶才使用。

一個小小仆役, 竟私藏了這麽多銀子。

銀子從哪兒來?

開始這仆役還嘴硬,被負責審訊的禁軍來了兩下狠的, 當即什麽都招了。

據他所言,是個禁軍收買了他, 讓他在燈架上動了手腳。

當時紮架子時, 有幾根繩索便捆得不緊,事發時他又偷偷在關鍵處砍了一刀,所以燈架才會直接倒了。

因當時火混着燈油燒得快,燈架被燒得面目全非,倒也沒顯出有人動手腳的痕跡。

至于為何會這麽快牽扯出王河?

也是王河行事不謹慎。

其實他已經夠謹慎了, 當時收買人時不光遮了面, 還故意選在晚上站在暗處,只可惜此人天性好色, 而上京城稍微出名點的勾欄都在朱雀門東街和保康門街這一片,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謹慎了, 殊不知這仆役早就認出他來。

雖不知姓名, 卻知曉是位禁軍裏的軍爺,還知道對方姓王, 平時被各家勾欄的龜奴夥計們親切地呼喚王大官人。

這不就被抓了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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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後,季炳成簡直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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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是蠢,也知曉都指揮使為何會擺出這般架勢,顯然整件事的苗頭現在都指向了他。

想想, 王河是他的人,他剛使着王河給楊變布了個局, 其間恩怨還沒解呢,這又來這麽一出。

這事是他能沾上的?

金明池事發後,神衛軍上下人人自危,就怕發生這等事,上面會追責。

往年一旦發生類似事情,不管當時人在不在,是不是輪守,文官追起武官的責來,可不會跟你講不株連,所有人從上到下都是要麽罰饷,要麽降職,要麽丢命。

大家都提心吊膽着,誰知這次上面竟沒有追責。

衆人自是疑惑不解,可想到新來的都指揮使是楊變,其背後還有個樞密副使的權少保當後盾,不禁生出幾分安慰,有種‘沒娘的孩子’總算有了靠山之感。

季炳成也知道事情嚴重性,據說當時元貞公主也在當場,人差點沒出事。此時聽說這事竟跟自己扯上了關系,他何止是急怒交加,簡直是肝膽俱裂。

“王河你,雖之前你受傷是因我,但我素來對你不薄,也沒虧待你,你竟然……”

季炳成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去遮掩此前給楊變挖坑之事不宜見人,什麽都往外說。

“都指揮使,他必是被人指使,我從沒有吩咐過他如此辦事,他定是被人指使故意坑害我……”

“他到底是坑我,還是害你啊!”楊變神色淡淡道。

季炳成急得跳腳,只覺得自己這回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都指揮使,此事真與屬下無關,我再是狂妄,也不敢做出這等事。我承認,都指揮使突然空降,我心中不服,但我真的不敢做這種事。”

楊變也看出來了,這季炳成也就是個色厲內荏的貨色,只敢小打小鬧,沒本事也不敢做出這等事。

本身他擺出這副架勢,也并非沖着他來的。

“不是你,哪又是誰?別說是他一人所為,就為了報我那一腳之仇。”

季炳成當即一拍胸脯:“交給屬下來審,屬下定審出幕後主使。”

“讓張猛随你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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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麽說,只有自己人才清楚自己人的弱點。

楊變本就打着借用季炳成的主意,也恰恰是他審出了究竟。

本來王河還咬牙不說的,咬死了就為了報楊變那一腳之仇。

張猛說此事關系到公主,報到聖上那,王河就是個死罪,連家裏人也逃不過被發配的下場。

即是如此,他還是沒松口。

還是季炳成讓人把王河養的一個外室,連同那外室生的兒子綁了來,王河這才招認。

原來這王河一直和原配不睦,他乃原配家招贅的女婿,原配一家素來對他頤指氣使,他早就暗恨在心。

平時表面上還會回家,實際上他早就在外頭置了私宅,養了個外室,還生了個兒子。

此事極少人知曉,但王河既然能博取季炳成的信任,必然有軟肋在其手中,恰巧季炳成便知道這事。

自此,王河這個雙面人卻是再遮掩不住了,老實交代了幕後主使。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神衛軍右廂都指揮使張穰。

神衛軍分左右兩廂,每廂轄下領三軍,廂都指揮使為一廂最高長官,廂都副指揮使為佐貳官。

季炳成乃左廂副都指揮使,王河表面上是左廂這邊的人,實際上卻是右廂的人。

不得不說,這顆釘子埋得真深!

季炳成知道後,差點沒把那不成人形的王河再痛揍一頓,還是張猛在一旁攔住了。

而整件事,竟又跟神衛軍內鬥扯上了關系。

楊變并不意外是這個結果,但他知曉并不只是這個結果。

只憑一個張穰,可沒本事讓當晚那麽多相公出動。

表面上此事看似針對的是他一人,實際上對付的卻是權家,是義父,是西軍入上京的這一脈。

背後主使是誰,他心中大致有個範圍,可這個範圍裏個個都是位高權重,光有範圍沒具體到哪個人,更沒有證據,哪能當做佐證。

若是換做一般人,此事便到此為止了,多是隐忍下來暗自籌謀後續再找機會報複回去,可楊變不想到此為止。

“我老了,拖着個半廢身軀,他們願意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但是你不用……”

楊變拿着幾分供詞,拖上幾個證人,先去了步軍司一趟。

褚修永雖感覺到有些棘手,到底按照規矩,讓人把先張穰叫了來。

他正尋思此事怎麽處置,哪知楊變這瘋子轉頭又殺去了宮裏。

這厮竟一點都不遮掩,直接當着宣仁帝的面告起狀來。

又哭訴自己入京後被人各種刁難,哪怕給他一點臉色看的官員,都被他記仇地提到了,更不用說此次事情。

宣仁帝甚感頭疼,別的小事暫不提,總不能別人給點臉色看,就把人拿來問罪,又不是小孩兒打架。

至于被刁難,都說是刁難了,自然無憑無據。

而金明池夜市這件事,楊變指控張穰,可張穰乃朝廷官員,還是一廂都指揮使,哪怕楊變有證人、供詞都指向此人,但只要此案沒經過審刑院、大理寺和刑部,就不算鐵案,哪怕他身為皇帝都不能随意處置。

其實此事往大裏說,之前楊變的行舉算得上動用私刑了。

“這樣吧,你先回去,此案交由審刑院來審,一旦查清落實,朕定給你個交代。”

楊變也沒胡攪蠻纏,轉頭走了。

不過并沒有完,接下來他開始常駐審刑院,俨然打算全程跟進,審刑院知院官楊準現在看到他就頭疼。

因為此人不光蠻橫,還十分不講理,但凡中間審刑院這做出半點不當之舉,他便要阻止,還頻頻幹涉審案過程。

楊準也找宣仁帝告過狀了,但根本沒用,因為此人認死理,他認準了有人害他,篤定了張穰背後還有幕後主使者,就是為了陷害他這個大昊的功臣。

因此誰攔咬誰,見人就咬,無法無天。

一時間,事情在皇城內外掀起了軒然大波,而楊變也得了個‘瘋狗’之名。旁人再提起他都不用指名道姓了,只說那瘋狗,該懂得自然就懂,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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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哭了?”

就在楊變各處胡作非為之際,元貞正在養着病。

聽希筠說了此事後,她詫異地揚起眉。

希筠一臉糾結,她萬萬沒想到那目中無人的西北蠻子竟是這等人。他的目中無人呢,他的桀骜跋扈呢?

“我是聽馬押班手下的陳珪說的,說那人硬賴在福寧殿不走,死纏爛打非讓聖上給他做主。至于真哭假哭,應該是……假哭吧?”

希筠說得猶豫,也是實在想象不出那樣一張惡臉是怎麽哭的。

元貞不置可否,也覺得是是外人誇大了說辭,倒是死纏爛打比較真。

此事元貞并沒有放在心上,眼見自己身子也好了,她便打算去一趟蔣家。

翌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元貞登上香車,出了皇宮。

由于是訪親,出行并不需高調,只帶了希筠和四個禁軍侍衛,馬車也十分低調內斂,看不出宮裏印記。

蔣家這邊是提前收到消息的,車剛到蔣府門前,大舅母烏氏就帶着人在門前候着了。

“可算來了,多日不見,公主可還安好?湊巧今天家中有客,你舅舅在前院待客,讓我們來迎你。”烏氏親熱地拉着元貞說。

一旁,蔣慧蔣靜都在,還有二舅母戚氏,以及一些侍女仆婦們。

蔣靜一邊笑,一邊沖元貞擠眼睛,只是礙于長輩在,不好擠上前來說話。

幾人被仆婦們簇擁着往裏行去。

蔣家的宅子還是老樣子。有道是上京居,大不易。上京城繁華,但人口也多,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饒是蔣家這般家中有幾個武官,出過一個妃位女兒的人家,整個蔣家也不過四進半的院子。

四進是宅子,剩下那個半是園子。

礙于當下風氣,家中稍微有點空地的,都得在家中置辦個園子,也免得被人嘲笑,蔣家自然也不例外。

因前院有客,一行人未到前院去,直接去了後院。

來到正房,進了花廳。

元貞打量了下,擺設與她記憶中相差不大,雖各處可見陳舊,但四處布設皆是一塵不染,又有各式擺件及時令花卉點綴,倒也稱得上古樸素雅。

坐下後仆婦奉了茶來,幾人開始閑話家常。

烏氏多是問元貞近況,又問她身子可好了些,顯然元貞病了的事,蔣家這邊是知道的。

結合大表哥蔣旻所領差職,會知道這事元貞也不意外。

二舅母戚氏說:“行了大嫂,貞兒的氣色肉眼可見不錯,宮裏不同家裏,貞兒又是受寵的公主,苛待了誰也苛待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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