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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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
守在殿外的內侍老早就看見過來一人, 只見這身衣裳,便知曉是尚書內省的女官。
正要上前說,聖上吩咐了, 不見任何人。
卻在下一刻看清楚元貞的臉,話沒說出口, 卻咬到了自己舌頭,拼了命才能沒驚叫出聲, 卻在轉身的那一刻摔了一跤, 最後一撅一拐地跑回了殿內。
不多時,殿裏出來兩個人。
一個是劉儉,還有一個是——魏思進。
劉儉在前,步履急促。
魏思進在後,走得很慢, 臉色陰晴不定, 也不知在想什麽。
劉儉走了過來,眼中藏着不顯的擔憂, 低聲道:“公主怎生這時候來了,聖上因朝事心情不佳……”
元貞收下劉儉的好意。
對方之所以罔顧她這身衣裳還稱呼她公主, 是在提醒她。你可想好了?若沒想好, 就轉回去,全當兒戲。
她的回應是往上舉了舉手中托盤, 清朗道:“尚書內省直筆內人蕭元貞,求見陛下。”
劉儉暗嘆一聲,不再說話。
倒是魏思進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蕭直筆, 随小的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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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反倒看了劉儉一眼。
劉儉接收到她眼神,微微一嘆,轉過身往裏走。
元貞這才跟在他身後進去了。
這是宣戰?
是的,這就是宣戰!
魏思進氣得渾身克制不住顫抖,一旁急急忙忙走過來個灰衣內侍,低聲提醒道:“都知,這是在垂拱殿。”
還用得着你提醒,他不知是垂拱殿!?
魏思進也沒跟進去,轉頭就走了。
一直走到背人處,才恨極了破口大罵:“她怎麽敢?她怎麽敢!百官還沒解決,她怎麽敢跟入內內侍省宣戰?!”
一旁的內侍什麽話也沒敢說,低着頭,恨不得把腦袋紮進褲/裆裏。
“廢物東西,沒有一個是中用的!”
魏思進狠狠地踹了這內侍一腳,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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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剛走進去,就看見父皇坐在案後眼含薄怒地看着自己。
不是以往父女之間鬧別扭或是說笑的嗔怪,而是真的怒了。
元貞自诩還算了解宣仁帝,尤其經過虞夫人給她的洗禮,了解得更為透徹。
她這位爹爹,雄心壯志是有,但不多。為人倒也聰明,但沒點到正路子上,也是他本為閑散郡王出身,沒經過正經儲君的培養,可一上位面對的卻是千難萬難的開局。
文官勢大,此乃積病。
太皇太後勢大,拿他做傀儡,此也乃積病。
所以他一上位就是先跟太皇太後鬥,再跟文官們鬥,一鬥就是這麽多年,你說鬥贏了嗎?
似乎贏了,又似乎沒贏。
反而又養出一個裴鵬海。
裴鵬海大概上位之前,就明白自身位置,知道自己是皇帝的狗,但做狗也有做狗的講究。
怎麽兇,怎麽咬人,都有講究。
太兇,咬得太狠,怕惹來群臣抵制,畢竟文官勢大,早已深入骨髓,若聖上頂不住群臣壓力,他就是棄車保帥裏的那個車。
可咬得太輕,不夠兇,又怕聖上覺得自己不中用,換個人來提拔。
于是,他一邊幫宣仁帝辦着事,争搶官員手中的權柄,一邊又和官員們眉來眼去,套近乎。
打得就是兩者通吃,火中取栗的主意。
而她爹爹這兒,也不知清楚還是不清楚這些事情,元貞猜是知道的,只是礙于大局所以放任了,一邊用着一邊又防着。
總結下來,雄心壯志有,但現在沒了,不夠聰明,又多疑,最最重要的是他優柔寡斷。
優柔寡斷乃帝王大忌。
不是優柔寡斷,當下局面也不會這麽亂!
而此刻他又為何生惱?
不外乎他雖同意她入尚書內省,但他又不想将此事拿到臺面上來,免得惹來群臣抵制,平添煩擾。
總想着先拖着,說不定拖着就解決了,這不是優柔寡斷是什麽?
元貞将被打回的奏疏放在禦案上,又走到宣仁帝身邊。
別看她在外面申明自己是直筆內人身份,那是有目的的,來到這了她可不會這麽蠢。
“爹爹近日心情煩悶,一些不該打回來的問安劄子也打回了內省,女兒這趟來是為了送劄子。”
她的聲音很柔和,語速也很緩慢,仿佛只是父女之間閑聊。
宣仁帝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眼神出奇的陌生,有猜忌有懷疑。
元貞也就佯作不知:“爹爹為何這般看圓圓,是覺得圓圓此番行舉無疑是引火燒身,沒事找事?”
宣仁帝還是沒說話,卻在元貞看過來時,移開了視線。
“那爹爹就沒想過,有些事情早晚都是瞞不住的,又何必做那掩耳盜鈴之事,風雨早些來比晚來好。”
頓了頓,元貞又說:“近日朝堂上因增援太原一事,吵得不可開交,以至于爹爹心情煩悶,圓圓在內省中也是心急如焚。”
“爹爹心知太原重要,又因大臣争吵不休拿不出章程煩悶,女兒就尋思,既如此,不如就禍水東引,将大臣們的目光都引到女兒身上來,他們都盯着女兒入內省之事,自然就不會在太原之事上面吵了。”
“這是你想的法子?”宣仁帝聲音低啞,口吻意味不明。
元貞說得誠懇:“這是女兒目前僅能想出的法子。那些官員不為朝廷着想,每逢遇上大事,就為利益争吵不休,全然置江山社稷為玩笑。爹爹憂國憂民,卻毫無辦法,只能坐視他們為派誰的人去誰的人不去而争吵。女兒愚笨,想不到什麽好法子,就覺得這法子是當下最有用的。”
宣仁帝陷入沉默中。
元貞也沒有再說話,只是低着頭似順手一般收拾着禦案上的雜亂。
良久——
宣仁帝才猶豫道:“可如此一來,你……”
“女兒不怕!”
元貞擡起頭,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
“女兒是公主,乃帝女,為國分憂,為爹爹分憂,乃理所應當之事。只要爹爹能扛住那些言官的唾沫,女兒自然不懼一切。”
宣仁帝能扛住嗎?
面對女兒孺慕信任的眼神,即使扛不住也要說能扛住。
宣仁帝一時有些悵然,也有些複雜。
“圓圓你長大了,長大得爹爹都快不認識你了。”
元貞卻是一笑,繼續低頭收拾禦案。
“但凡是人,總會長大的,幼時爹爹護着圓圓,等圓圓長大了也想護着爹爹,哪怕身為女兒身,有些事情力所不能及,但圓圓也會傾盡自己所能去做。”
“那你可知曉,你如此這般,以後怕是——”
元貞最後将一疊劄子收拾好,這才擡頭看向目光複雜的宣仁帝。
“知曉,早就知曉,也早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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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公主以公主之身入主尚書內省,如今竟成了直筆內人。
這一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整個朝野內外。
得知消息的官員俱是驚疑不定,一邊質疑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一邊又大罵荒謬。
而後相熟的官員聚合在一起,言官又與言官聚合在一起,甚至三五成群紛紛找上幾位執政的相公。
也不過天黑之前,就聚集起一群人,直入皇宮。
是的,他們甚至不願等到第二天。
垂拱殿正殿,站滿了前來勸谏的大臣,殿裏站不下,門口門外站得都是人。
“聖上,此舉萬萬不可,女子涉政,此乃大忌,贻害無窮……”
“臣早勸谏過聖上,皇女當謹言慎行,恪守女德,聖上不知教女,如今竟鬧出這等荒謬之事……”
“可不是荒謬,萬萬沒有公主涉政的例子……”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前朝的例子,還歷歷在目,公主涉政,禍亂朝綱,攪得社稷不穩……”
一衆大臣,或是苦口婆心,或是直言怒斥,當然也有袖手站在一旁,多是幾位執政的相公。
不過他們就算不言,光是站在一旁,就足以說明态度。
楊變和權中青也在人群裏。
本來權中青是不願前來,他對什麽公主做了女官,一點興趣都無,全副心神都在太原之事上。
但楊變聽到消息要來,他怕義子惹事,就跟着來了。
來後,卻是站在人群裏,一言不發。
首位上的宣仁帝也是一言不發,換做以往,鬧成這樣他早該說話了,可今日卻是異常的沉默。
這異常自然引起一些明眼人的警惕,當即不再言語,只看着前頭那幾個頭鐵的繼續駁斥。
“聖上,此舉有違體統……”
“諸位大人,可是說完了?”
一個女聲驟然響起。
随着聲音,元貞從禦座後走了出來。
以往她總是一身華裳,裝扮極盡奢華。此時一身合身的緋色官袍,襯得她身量纖纖,卻是腰直背挺,頗有一番不卑不亢之态。
“元貞竟不知,入尚書內省做女官之事,竟引得諸位如此激憤。”
一位胡子都白了的老官員不避不讓,上前一步斥道:“女子涉政,本就有違體統,公主勿要拿朝政大事玩笑。”
“有違體統?那有違的是哪門子體統?”元貞緩緩道,“若是我沒記錯,黃谏議乃熙和十八年的進士吧?”
這位黃谏議一愣,擡起老花的雙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元貞。
“公主提此事又是為何?”
熙和乃憲宗時的年號,憲宗駕崩于熙和二十三年,若是十八年的進士,說明這位黃谏議是在太皇太後打理朝政時當的官。
他不光是在這個時期當的官,後來太皇太後歷經兩朝,他也算是三朝老臣,既如此鄙夷女子,該當時中進士時就拂袖而去才是,又或是本就不該去考這個進士。
畢竟女子當政,有違體統。
很多人都反應過來了,無奈這黃谏議年紀實在太大,反應遲緩。
直到他身旁有個官員看不下去,偷偷扯了下他的官袍,又附耳說了兩句,他才終于反應過來了。
“你——”
黃谏議抖着手指,指向元貞。
元貞嘴角含笑,面上平和,說出的話卻分外氣人。
“黃谏議,您這年紀也實在太大了些,雖我朝官員致仕無定數,但《朝野類要》上說:士夫七十而致仕,古之通例也。您如今早已過了七十吧,若實在不行,就退去榮養,可千萬別倒在這,反倒賴上我,我可什麽也沒說。”
“你——”
這下黃谏議倒是不抖了,臉卻被氣得通紅。
元貞也不給他說話機會,揚聲道:“來人,将黃谏議扶下去坐着,通通風,現在天氣炎熱,這麽多人堵在這,可千萬別中暑了。”
劉儉當即哎了一聲,上前來了,帶着幾個小內侍七手八腳将黃谏議扶了下去。
等這一通事弄完,殿中早已一改方才群情激奮之态。
元貞這才正過臉來,對衆人一拱手,道:“非是元貞狂妄,實在是不懂諸位大人激憤在哪兒?除過黃谏議,諸位大人也都是經朝老臣,其中不乏歷經熙和、景德兩朝,既如此瞧不起女子,阖朝上下,衮衮諸公,當時就該辭官而去,而不是今日在此莫名激憤。”
聽到此言,大臣中有人面露不忿之色。
可元貞并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當然,元貞此言并非激将諸位。只是父皇乃明君,元貞也并非狂妄無知之輩,能不能做這個直筆內人,早在之前就衡量過了。”
“若諸位不信,元貞為諸位辨明一二。”
“直筆內人須身居深宮,元貞從小長于深宮;直筆內人心無旁骛,元貞母已逝,父乃大昊皇帝;直筆內人不許與外臣後妃結交,元貞久居深宮,從不與外臣結交;直筆內人忠于大昊,忠于聖上,大昊皇帝乃元貞之父,沒理由不效忠。除過元貞有個公主身份,但這身份跟做不做直筆內人沖突嗎?”
“那直筆內人一生不嫁,永居深宮,公主可能做到?”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斥道。
就等着這句話!
“當然能。”元貞說得斬釘截鐵,又道:“諸位是不是以為父皇是傻子,若是此事沒經過父皇許可,元貞如何能穿上這身官袍,難道諸位覺得父皇視江山社稷為兒戲,是拿來與子女戲耍玩鬧的?若非我早已道明不嫁之心,怕是此刻也不會站在此處。”
在此之前,确實有許多人這麽想。
正确來說,是所有人都這麽想。
畢竟這位公主素來給大臣們的印象不佳。在人們固有印象中,此女性好奢華,行事不端,任性妄為,經常做些出格的事。
可來之後,見元貞侃侃而談,信手便拈來黃谏議的履歷,此舉着實不該是她能做到的。
偏偏她就做到了,而且絲毫不懼一衆大臣的威逼。
尋常男子都無法視這般場面為等閑,偏偏她能視作等閑。
且她還知曉,在場衆多官員裏,不乏歷經數朝之官員。
這一切說明了什麽?
說明此女聰慧過人,機智過人,膽大過人,且對朝中之事十分熟悉。
如今還堂而皇之說自己可以一生不嫁。
他們該如何回應?
說女子不能涉政?自身便立身不穩,怕頃刻就是下一個黃谏議。若是挑刺直筆內人諸多事宜,人家已經給你捋清楚說明白了。
此時一衆官員真可謂是進退兩難,倒也有人想做出頭椽子,卻害怕自身被抓住短處,人前落了笑話。
若說之前,楊變還能笑看着元貞駁斥群臣,侃侃而談,他甚至有點看入迷了。
可當元貞說出那句可一生不嫁的話,他的臉色當即難看了起來。
不過接下來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因為這時有一位穿着綠袍的官員走了出來。見其容貌年歲,也就三十出頭,是個年輕的官員。
“總之女子絕不能涉政,公主……”
元貞打斷他:“此言你去跟呂相公說,與王相公說,與陳相公說,與劉中書說,與李樞相說,你且問問這些相公們,女子是否能涉政。”
僅這一句,就将立于一旁一直未曾說話的諸位相公們,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真當元貞是故意擠兌那老邁的黃谏議?
不過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人來跳。
一衆老油條都不跳,獨此人跑出來,他是只考慮自己屁股是幹淨的,完全不考慮上面這幾位大相公啊。
就在這氣氛尴尬之際,誰知元貞話音一轉。
“以往每每見父皇因朝事愁眉不展,元貞俱是心疼不已,早先不明白,世間有何事不能解決,這麽多的朝臣、棟梁、股肱在此,為何愁煩至此?如今元貞總算是明白為何了。”
元貞連連冷笑。
“元貞雖不才,但接觸朝事以來,也與內尚書虞夫人學了不少東西。光元貞棄公主身份做直筆內人一事,諸位便有諸多言辭。諸位真是因女子不能涉政而反對?那直筆內人由來已久,內尚書也不是今天才設下的,為何諸位以前不反對?”
“諸位是為何反對?”
“若諸位是挑剔元貞學識不夠,目光短淺,元貞還高看爾等幾分,可你們是嗎?你們不是,你們只是反對你們想反對的,駁斥你們想駁斥的。”
“怪不得太原河東一帶戰事告急,卻至今都沒有章程,怕是衮衮諸公的心思一點都沒用在江山社稷上,都是用來與人吵嘴,和駁斥別人了吧?”
一時間,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這已經是元貞連續兩次提到衮衮諸公,也是她再次出言譏諷一衆官員。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官員勢大已久,這是整個大昊耗時一百六十餘年,養出來的一群畸形怪物,碰不得,觸不得,打不得,罵不得,殺不得。
确實其中不乏有些為國為民的好官,可更多的卻是一群潑皮無賴。
這群潑皮無賴頂着道貌岸然文人大儒的一張皮,吃的是山珍海味,飲的是瓊漿玉露,穿的是绫羅綢緞,住的是高樓大屋。
大昊一朝厚待官員,可以說光是俸祿一事,窮盡歷朝歷代,也罕有俸祿能豐厚過大昊官員的。
他們享着朝廷俸祿,屍位素餐,逢上有災事災情民變,不過阖目道一句可憐,然後扭頭該幹什麽幹什麽。
太原都火燒眉毛了,他們還在這為了派誰的人去誰的人不去而争吵。
朝廷社稷誰在乎了?都在想個人之私利。
別說楊變恨這群文官了,元貞其實也恨。
若非他們懼戰不敢戰,只知一味求和,夢裏她何至于遭受那般大難?
可她又比楊變清醒些,知道有些問題不能光怪某個群體,這是從上至下的弊腐,是綿延多時的遺毒。
她心急如焚,明知國之将傾就在眼前,卻述說不得,只能一步步去謀去算計。可她也是人,也有自身情緒崩不住的時候。
崩不住,那就爆發吧。
來垂拱殿之前,元貞就想好了,若能過父皇那一關,此舉成了一半,若是再過群臣這一關,事就成了。
若是不成,不成就不成吧,她已經盡力了。
若他們真就不容于她,她就去嫁給楊變,縮在後頭看着大昊亡,是時再讓楊變出來力挽狂瀾。
爹爹能救就救,不能救——夢裏,應該是上一世,該還的她已經還完了,她不欠任何人的。
夾着這股激憤,元貞再上前一步:“戰事告急,便要增援,如此簡單明了之事,為何要争吵不休?元貞愚昧,諸位股肱大臣,可能解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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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下來了,殿中早已亮起無數明燈,連殿外的廊下也是如此。
卻因為人太多,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人影幢幢。
元貞一人立于殿中央,身後是高坐在禦座上的宣仁帝,面對的是群臣。
燈光照在她的身上,影子從她身上蔓延出來,只影單形,對面卻是人影幢幢,竟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之感。
“公主——”
“你可以叫我蕭直筆。”元貞打斷道。
見無人說話,她又上前一步。
“諸位為何不言?是不屑與女子談論國事,還是諸位各有自己的心思?既如此,那讓元貞猜猜諸位心思可好?”
不等有人言,她又道:“元貞幼時觀史,《尚書》曾有雲: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如今朝堂上亂成這樣,是不是能說明朝中朋黨橫行,人人營私,只求私利,不謀國策?”
“諸位高舉聖賢書,一派聖賢大儒之貌,喊着綱常道德體統規矩約束他人之時,為何不約束約束己身?”
“諸位總說以史為鑒,以人為鑒,我倒覺得那大慶殿以及這垂拱殿,都該在門前豎一面鏡子,諸位進殿之前,正衣冠,端自身,扪心自問進來後說出的每一句話,只是為公,不為私心?”
“說得好!”
炸雷似的聲音響起,權中青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大步上前,人雖因傷病及近日愁煩又瘦了不少,卻鐵骨铮铮。
“蕭直筆說得好!值此太原告急之際,諸位大臣不思國策,反而為了聖上家事在此吵得不可開交。”
“孰重孰輕,本末倒置!”
“權某這些日子已在朝中闡盡太原之重要性,為何諸位相公置之不理?非要等北戎将太原打下來,諸位才能辨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