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晚香玉與天使草

第17章 晚香玉與天使草

穆瑤的手臂抵在原野的身前, 他們兩人瞪着對方，呼吸急促，誰也不肯低頭認輸, 也不肯在對方面前說上一句軟話。

她知道他說的每個字都沒錯, 無論是他們之間的婚姻，還是她腹中的孩子, 哪一個不是她逃離困境與泥潭的跳板呢？只是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可是聽見他這麽說，她還是會很難受，會心痛。

就像是有一把鹽撒在了傷口上。

在住院的這些日子，大家都來看她、安慰她, 她也只能打起精神強顏歡笑。

迷茫、害怕、慌亂、躁郁發洩不出來, 在她的體內亂竄。

原野這番話和懷孕後各種紊亂的激素在一起, 似乎成了催化劑一般, 讓她之前一直找不到出口的負面情緒瞬間爆炸了。

穆瑤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原野逼問她, 她也不甘示弱地反問：“你還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呢？我現在除了這幅身子難道不是一無所有嗎？”

“對啊，我差點忘了。”她冷笑一聲，“你之前不就是饞我的身子才會讓我靠近你的嗎？”

“怎麽？”她抖着手指，将睡衣的扣子從上到下一個個挑開，深色的睡衣更加襯出她皮膚的白皙, “現在還想睡、我、嗎？”

見她愈發口不擇言, 原野攥着她的手：“穆瑤，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穆瑤仿佛失去了控制情緒的能力, 她用力甩開他的桎梏，食指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肚子：“還有這個, 這裏面就是個不定時炸彈。”

房子裏有暖氣，她穿得很單薄, 身子微蜷，腹間隆起的弧度很明顯。

淚水湧了出來，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視線：“第一次産檢的時候就說它太小了，後來我忍着惡心吃了那麽多不愛吃的，體重好不容易到了正常的範圍，中唐又沒過。”

“羊穿過不了要怎麽辦？”穆瑤聲音拔高，帶着哭腔，“你知不知道它已經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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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話，原野的神色一凜，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

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了，穆瑤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跪在地板上，對着客廳的垃圾桶把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淨。

緩過來之後，她推開原野遞來的熱水，端起茶幾上的解酒茶漱了個口。

見她眼眶通紅滿臉淚水，原野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他用茶幾上的毯子裹住她，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在沙發上。

動了感情的人注定要先服軟，原野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說，你稍微冷靜一點。”

穆瑤平複着情緒，扭過頭，不去看他。

“瑤瑤怎麽了？怎麽又吐了？”

蘇曉曼穿着睡衣，披了個坎肩匆匆忙忙地從樓上下來。

她在和團隊開跨過會議的時候，就聽到了樓下傳來的争執聲，會議結束之後，便第一時間下來查看情況。

蘇曉曼一下樓就看見穆瑤把自己縮在毛毯裏，蜷在沙發的角落裏抽泣。

她快步走上前，朝原野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厲聲道：“你這臭小子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你老婆現在不能生氣嗎？”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孕婦情緒不穩定，你全當耳邊風了嗎？”

她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繼續罵道：“你怎麽還喝酒？還想讓人家挺着肚子照顧你這個醉鬼嗎？”

“媽，我……”

“停停停，你現在少說點，等明天我再找你算帳。”蘇曉曼打斷他的話，把他往樓梯的方向推，“今天我陪着瑤瑤睡在主卧，你自己去二樓書房湊合吧。”

原野上樓後，蘇曉曼坐到沙發上，抽了張紙擦幹穆瑤臉上的淚水：“瑤瑤不要傷心，阿姨會幫你教訓他的。”

“阿姨，您都沒問我們為什麽吵架。”穆瑤很勉強地勾起嘴角，扯出一抹笑，“是我有點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你現在受激素的影響，情緒不穩定是正常的，千萬不要自責。”蘇曉曼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管誰對誰錯，他讓你發這麽大的火，就是他作為丈夫和父親的失職。”

穆瑤的眼中又升起來薄薄的淚水，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有人無條件站在她這邊是多久之前了。

“走吧。”蘇曉曼去拉她的手，“今晚阿姨陪你。”

不止今天在醫院兩人之間的氣氛以及今晚的争吵，其實在蘇曉曼第一次見到穆瑤的時候，她就多多少少發現了點端倪。

但她從來沒有要去主動過問的想法，而是給了年輕人足夠的尊重和空間。

就算穆瑤現在依舊叫她“阿姨”，她也沒有提過讓她改口的事情。

蘇曉曼扶着她上樓，問道：“是不是還在擔心羊穿？”

她剛才關着門，他們之間的争執聽不真切，隐約捕捉到了幾個關鍵字，而且她能感受到穆瑤從醫院回來之後情緒就一直很低落。

見穆瑤不否認，她寬慰道：“婚檢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出問題的概率很小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個孩子真的有問題，那它也是暫時回到天上當小天使了，等以後時機成熟，你們還會重逢的。”

穆瑤在心中苦笑，她和原野之間哪裏來的以後？

回到房間之後，穆瑤靠坐在床頭，她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在穆家這麽多年，她遭受的冷嘲熱諷也不少了，她本以為自己情緒控制的能力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但最終還是敗給了激素。

醫生說了她的情況特殊，剛才她明明應該冷靜的。

蘇曉曼很快回來，手裏還拿着一個瓶子，她帶上卧室門，走到床邊坐下：“瑤瑤，這是我托朋友在國外買的妊娠油，這個牌子雖然比較小衆，但效果真的很好，我身邊很多人用這個的。”

穆瑤沖她笑笑：“謝謝阿姨，我還沒開始用。”

畢竟這孩子剛發現不久她就住院了，很多護理方面的知識她還是兩眼一抹黑。

“沒事的，今天阿姨幫你塗一次好不好？”蘇曉曼說道，“等明天我就去教那個臭小子，讓他以後幫你塗。”

長輩的好意不好拒絕，穆瑤點了點頭，掀開了睡衣，露出了小肚子，心裏多少有些不自然。

蘇曉曼一邊擰開蓋子，一邊說道：“手法确實有點講究，我懷原野的時候一根紋都沒長。”

她将妊娠油抹上穆瑤的肚子，和她聊着天：“小野是我在國外生的，那邊産檢的時候就可以看性別，瑤瑤你喜歡男孩女孩？開盲盒的感覺是不是很刺激？”

“都一樣，只要健康就好。”

這是穆瑤的心裏話，這也是她對這個孩子和自己的唯一要求，別的東西她或許給不了，她希望能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

“是的，原家已經有三代沒有女孩出生了，我和奶奶都希望家裏能有一個小公主。”蘇曉曼沖着穆瑤眨了眨眼，“我看網上說了幾個判斷方法，我感覺你這胎都中了。”

穆瑤有些好奇地問：“是什麽啊？”

蘇曉曼細數道：“胎心高于140；孕早期孕吐嚴重；準媽媽沒有因為懷孕變醜。”

“阿姨。”穆瑤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您和叔叔打算什麽時候正式回國定居？”

蘇曉曼不疑有他，說道：“原達那邊暫時沒這麽早，我大概能在你預産期之前回來，休假之後去研究所把手上的項目收個尾，之後的流程可以慢慢走。”

聽她這麽說，穆瑤松了一口氣，蘇曉曼無論是學識還是性格上都無可挑剔，一定會給孩子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的。

蘇曉曼的手法确實很細致，油抹得均勻，皮膚在燈光下亮得反光，大功告成之後，她輕輕拍了拍穆瑤的小肚子：“好啦，再晾一晾吧。”

突然，穆瑤下腹右側的皮膚出現了一小塊凸起，消下去之後，很快又新的有動靜了。

“哇，小家夥是在和奶奶互動嗎？”蘇曉曼一臉驚喜地擡起頭，“小野之前感受過胎動嗎？”

穆瑤輕輕的搖了搖頭。

其實她在上周就能感覺到胎動了，産檢的時候醫生就說過，她很瘦，肚皮薄，胎動的感覺應該會比較強烈，但之前幾次的感受都很輕微，輕微到她一度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可能是她剛才的情緒太過于激動，寶寶才會這樣大動靜地拳打腳踢。

蘇曉曼像是第一次得了糖的孩童一般興奮：“我去喊他。”

太高興了，以至于忘了是自己叫兒子去書房“關禁閉”。

書房就在隔壁，不到半分鐘原野就被她拉來了。

他應該是剛沖完澡，頭發還是濕的。

“快來，把手輕輕放瑤瑤的肚子上，看看寶寶會不會和你互動。”蘇曉曼将人摁在床邊。

原野很聽她話一般，把手擱在了穆瑤的肚子上。

穆瑤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被角，她本就有些後悔剛才對原野喊出那番話，現在更是不自在，眼睛都有點不知道往哪裏放。

很快，孩子在原野手下的位置踢了踢。

蘇曉曼笑笑：“現在的動靜還是小魚吐泡泡，等到了孕晚期就是小豬撞牆。”

“真的會動了。”原野輕聲說道，他下意識擡起頭來，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們兩個人不如蘇曉曼天生樂天派，想到穆瑤之前說的話，心裏都有些沉重。

她當時雖是氣話，但也是事實，如果羊穿過不了，等待他們的将會是非常殘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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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膽一周，穆瑤的血值到了正常的範圍，該來的還是要面對。

【穿刺過程中可出現極低比例并如并發症：感染、出血，穿刺胎盤出血、胎兒損傷甚至羊水栓塞等，術後24小時內可發生流産，流産率約為0.5%……】

原野手上過了那麽多價值上億的合同，簽這份知情同意書是他簽字時第一次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