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等待
等待
夜風吹拂，冬澈陽忽地打了個激靈。
現在快到初夏，該開的花全都開盛了，從錄制地去旁邊別墅的路是條長長小路，搖曳着花香撲鼻而來，竟是讓他有點晃神。
他對于這種季節的記憶很深刻，幾年前突然住院的時候就是這種天氣，家裏能夠讓他舒服點，給他精挑細選的病房，擡頭就能看到窗外生命力旺盛的花樹。
出院的時候更是同樣，那天才知道陸暇要參加《美妙心動》的時候，他就站在窗邊看，發現樹枝抽新芽，像是萬物複蘇。
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自己的生命已經在岌岌可危的流逝，世界卻總給他這樣溫暖的色調，都讓他說不清楚該贊美還是該惋惜。
“冬澈陽。”小道那頭忽的有人喊他。
冬澈陽回神，看到董鏡站在那頭，半邊身體都隐沒在陰影裏。
她是特地來接冬澈陽的，畢竟他是現在手握最多積分的人，而且還在這兩天的時間裏面貢獻出那麽多的爆點，如何選擇已經成為直播間最關心的問題。
董鏡走過來，邊陪他往錄制間走邊聊，“現在是什麽感覺？重新拿到積分。”
沒想到随口一說，就是個這麽高難度的問題，冬澈陽愣了愣，輕笑着搖頭，“我也不知道。”
“雖然拿到最高的積分，能第一個選擇是我最開始的打算，可我從來沒有想過，陸暇會兩次把所有的積分都給我。”
“這樣說來，你覺得他做的事情對你有負擔嗎？”
“不是負擔。”冬澈陽認真糾正。他從來不會接受好意又愧疚，這同樣是對陸暇那些努力的不尊重。
說完回頭看着前方昏暗的小道，聲音也輕得像是被卷進夜風裏，
“我只是在想，他明明都不信任我，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給我積分的呢……”
……
投完選擇票後，來到熟悉的單采間。
面對鏡頭的時候，董鏡的提問便正式犀利得多了，先是問他剛才選擇的時候投的誰，确認是陸暇以後，又問他對明天的約會有什麽期待。
“只要是陸暇就行吧。”冬澈陽眨眼，“人還是會比地點玩法更重要。”
“那我現在給你翻倍的機會呢？”董鏡微微笑起來，“你知道我很喜歡玩這種反轉的，反正你連選擇都投完了，剩下的積分用來買明天的約會場地。”
她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邊，像是在循循善誘，“現在的積分不會留到下輪，所以我對你保證，不會對你後面再選陸暇的時候造成影響。”
“就當做給陸暇的驚喜，你覺得怎麽樣？”
采訪流程大概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別墅那頭，很快排名第二的蘇秋楓就收到消息，說讓他可以去做選擇了。
蘇秋楓還在跟楚源瘋狂拉球，他打乒乓的技術居然很高，打得氣喘籲籲的，外套脫掉以後裏面便是純白色的短袖，眉眼被暈染得竟有點具有攻擊性。
短信響起來的時候，他還愣了愣，“是節目組發來的嗎，但冬澈陽不是還沒回來麽……”
節目組要他去他就得去，蘇秋楓吐了口熱氣，回頭沖着楚源笑道，“那我就先走啦，我們說好的要互選啊學長，我可不想明天就剩我們倆在別墅。”
“我知道的。”楚源點點頭，順手替他收起拍子。
離開別墅的時候，蘇秋楓看到陸暇獨自站在一樓的陽臺，被陰影與孤寂吞沒，只覺得背影寬闊又冷峻，誰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蘇秋楓的眉梢幾不可察地揚起，但是什麽都沒有說，邁步出門。
後面陸陸續續的，其他嘉賓也都被叫去做選擇了，進度冗長且慢，別墅也逐漸變得冷清起來。
【哇~居然就只剩下陸暇了】
【這樣看起來，陸暇真的好可憐啊】
【對啊畢竟他的積分墊底嘛，壓根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就算是倒數第二名也是能選的，只有他等待備選。】
【我現在算是理解你們說的了】
【就算知道冬澈陽大概率會選他，可這種無盡的等待還是很煎熬】
【說實話我真沒見過陸暇這樣】
【是我記錯了嗎，他不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嗎】
【會把所有的積分都給冬澈陽已經超乎我意料了……】
直播間裏面零零碎碎的，都在談論陸暇。
現在別的嘉賓都還沒回來，而且采訪期間也沒有跟拍，完全不知道到底什麽動靜，所以即便陸暇這裏沒什麽好看的，粉絲們卻也都聚集在這裏，等得格外焦躁。
不知道多久過去，終于陸暇的手機信息響起來，粉絲們激動得差點都要跳起來了。
陸暇低頭掃了眼，讓他直接前往單采間。
他是沒有選擇權的，其他的流程全都省掉，等到單采間以後，甚至連攝像師都不夠了，只有董鏡孤零零地坐在一堆攝像機背後等他。
不管對陸暇如何尊敬或者偏心，直面他這張冷峻神顏的時候，董鏡還是會忍不住想要跟他對着幹，揶揄道，“這次輸了啊，陸暇。”
“錄快點。”陸暇壓根沒理會她，“沒別的問題我就回去了。”
“你。”董鏡差點被他噎死，“有什麽好急的，你都沒發現所有做完選擇的嘉賓都沒有回去嗎？後面是有環節的，你現在回去也看不到冬澈陽啊。”
這意思就是約會匹配結果沒那麽快出來，陸暇便不說話了。
董鏡其實也沒什麽好問他的，雖然攝像機在沉默地運轉，但是他們倆的對話更像是老朋友的閑聊。
“明天約會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她放松地抻開雙腿，“別擔心，每個嘉賓我都會這樣問，作為導演我肯定會盡量滿足你們所有嘉賓的心願。”
“沒有。”陸暇頓了下，“冬澈陽怎麽說的？”
“你不用套路我。”董鏡笑起來，“其他嘉賓的內容我怎麽會透露給你啊，但是規則上的東西我可以說，冬澈陽的積分太多了，他有可能會剩下的積分兌換約會場景。”
“當然，我們初期準備的約會場景就那麽幾個，別的嘉賓要是有剩餘積分的話肯定也會兌，這樣的話肯定就會打起來，你覺得他能兌成功嗎？”
陸暇沒說話，不知道為何晃了下神。
約會場景這個關鍵詞，好像是觸發他某些記憶，片刻後平靜地道，“都可以，只要他能選我。”
“那看來你跟冬澈陽還挺合拍的，冬澈陽也這麽說。”董鏡注視着他，看似尋常的提問卻不知道為何意味深長，“但是你真的不打算期待下嗎？做人總還是要往前看的。”
雖然确實沒指望，陸暇能夠在采訪裏面說出太多勁爆信息，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現在最後等待選擇的關系，這次的采訪他比以往還要沉默。
這句問話陸暇壓根就沒答，董鏡也沒有追問了，後面只有些完全沒有營養的閑聊，董鏡瞥了眼發現時間差不多，就讓他在這裏等着，自己轉身離開。
她應當是要去确認後續流程準備好了沒，單采間的攝像頭關閉，只留下兩盞昏暗的燈。
當屋子裏面徹底安靜的時候，陸暇獨自坐着，如同被陰影吞沒。
事實上從他把所有的積分給冬澈陽開始，他的情緒就很差，不單單因為這意味着他只能夠被動等選，更多的還是有久違的記憶與疼痛感浮現出來。
跟冬澈陽分手前，他也經歷過這麽段時間，完全無法跟對方聯系上。
一起玩的游戲頭像是灰的，各種電話視頻都無法接通，就算自己跋山涉水去他家的豪宅敲門，得到的也只是他們家保姆冰冷冷的回應，那時候的陸暇身上還帶着傷，在他的門口坐了整夜，卻什麽都沒有等到。
恨意從那時候就埋得很深很深了，很長一段時間陸暇都無法理解，既然這條命對他來說輕賤到這種地步的話，那為什麽還要把自己給挽救回來呢。
本以為這種灼燒進骨髓的怨恨，會一直持續到自己真正死去，可這才時隔幾年，再次見到冬澈陽的瞬間，卻又全都煙消雲散。
或許為他沉淪就是自己的宿命，不管何時何地，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不管再來幾次。
……
牆上的時鐘噠噠地走着。
一動不動的陸暇擡眼，發現已經過去半小時之久。
室內實在是太安靜，完全聽不到外面任何的動靜，他又摸出手機來，想要問問董鏡到底玩的是什麽把戲，打字前又猛地頓住，想起來另外一種可能性。
如果最後冬澈陽突然改變主意了，并沒有選他，那麽自己當然收不到任何消息。
木然很久，陸暇豁然起身，帶着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緊繃焦躁，胸膛是前所未有的劇烈洶湧，就連開門的手都在顫抖。
誰知道就在這時，外面一道人影猛地撞進來，在他開門的瞬間。
陸暇條件反射地将他扶住，看清楚來人的剎那又猛然停住，緊盯着他的臉，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狂奔過後微微灼熱的氣息。
“陸暇！”只見他急促喘息着擡頭，是冬澈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