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羅菲比是一款味道沒那麽烈的紅酒, 黎好眠曾經嘗過,這酒具有欺騙性,喝的時候不會讓人覺得在喝酒, 因為它的味道實在清新好聞,總是讓人忍不住多喝兩杯,然後在不知不覺間, 人便醉了, 什麽時候醉的都不知道,毫無預兆, 細水流長地。
它被成為酒中的“僞裝皇後”,酒性溫和,它的烈隐藏在最深處。
就在周世嶼說完那句話以後, 黎好眠跟着侍應生去後面的酒櫃取酒, 一路上她耳邊都環繞着他剛才的聲音。
侍應生将那瓶僞裝皇後遞到黎好眠的手中,手中沉甸甸的感覺總是讓她覺得不真實。
周世嶼身邊又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的模樣看上去年齡稍長,站在周世嶼面前依然也是恭恭敬敬的樣子, 眼神不停地瞥向後面的黎好眠。
周世嶼微微側頭, 看到她,招招手,旁若無人地說:“好眠, 過來。”
黎好眠握緊了酒瓶,擡腿過去。
“這位瞧着面生,”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說,“哪兒得的?”
黎好眠沖他們點點頭, 打t了聲招呼,被後面的一股力氣拉過去。
周世嶼直接讓她坐在他身邊, 姿勢說不出來的親密,黎好眠聞到他身上味道後眼暈了一會,猝不及防地心跳加快。
“您說笑了,”周世嶼說得客氣,“我追的人家,尚未成功。”
這話一落,那兩個人表情變化得也快,瞬間臉上堆笑,看向黎好眠的眼神多了層意外。
黎好眠則是幾乎宕機。
後面他們在說什麽她全部都聽不清楚了,話語過耳朵,大腦卻沒有接收,直到周世嶼用指腹摩挲了下她的耳垂,“在想什麽?”
黎好眠回神,松開酒瓶,手中猛地松勁,猶如用力喘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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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黎好眠鎮定地看向他,可是在觸碰他毫不掩飾的視線時,又想退縮了,“你剛才的話。”
周世嶼摩挲她耳垂的動作一頓,湊近了些,“我是不是還有問題沒有問你?”
在讓她取酒之前,黎好眠點頭:“是的。”
周世嶼:“嗯,”他從黎好眠手中拿出酒,倒進醒酒器中,等酒醒,“我想知道你喜歡我的那些事情還作不作數。”
黎好眠心中空白了,怔怔看着他照舊深沉的眼眸,那裏面跟之前一樣是平和的,平和中還有一絲不容置疑。
“先生......”
“不用喊我先生,”周世嶼露出那種有些無奈的笑,“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黎好眠眼神避開了,周世嶼伸手輕輕卡住她的下巴,那動作有些親密,太像情人之間的挑逗,周世嶼此時卻一本正經,愛撫的動作又像在安撫。
“之前喊過的,”周世嶼提醒說,“就在殺青前的那個晚上。”
那天晚上,黎好眠喝酒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她只能想起來周世嶼喂自己喝了水。
“我喜歡你那樣叫我。”
周世嶼說。
黎好眠仿佛被引誘一樣,那兩個字在舌尖繞了一圈,她慢吞吞有些磕絆地出聲:“世嶼。”
周世嶼仿佛很受用,他松開手,眼睛卻深了。
“所以作數嗎?”
他繼續問。
黎好眠點頭:“作數。”
不受控制的。
她看見周世嶼笑了那麽一下,他點頭,問:“追人這件事你想誰來?”
黎好眠沒反應過來,“什麽?”
周世嶼很有耐心地換了一種問法:“你追過人嗎?”
黎好眠搖頭:“沒有。”
她二十多年也只喜歡他一個人。
周世嶼晃晃酒杯,“嗯,那還是我來吧,”他說,“反正結果都一樣。”
他把酒杯遞到黎好眠嘴邊:“嘗一下。”
黎好眠自覺地張嘴,喝到羅菲比清新的味道後,那股味道便連帶着一串的記憶湧上大腦,她咬着杯沿,擡眸看向周世嶼,只顧着看他那張臉,才後知後覺他在說什麽。
猛地一嗆,黎好眠咳嗽兩下。
周世嶼拿出紙巾,替她擦掉嘴邊的酒水,“小心。”
黎好眠接過紙巾,“我自己來。”
周世嶼坐回去,看着她有些慌亂地擦自己的嘴角,有幾滴酒水沾在上面,他盯着那處,并沒有開口提醒。
“我去趟衛生間。”
黎好眠實在無措。
周世嶼沒有攔她,只是喚來侍應生,讓侍應生幫忙帶她過去。
她現在這樣,的确沒有辦法跟自己交流。
黎好眠走出去好一會,周世嶼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吓着她了。
洗手間位于外面的走廊,黎好眠雙手撐在大理石臺上,愣愣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冰涼的清水刺激眼皮和皮膚,她清醒了點,想到周世嶼剛才說的話,止不住耳朵火燒。
她有一種失重的感覺。
在廁所故意磨蹭了一會,因為她不知道現在出去面對周世嶼該說些什麽話,在洗完第二遍臉以後,黎好眠從洗手間出來,沒有立即返回那個熱鬧的場合,而是朝這層樓的天臺走去。
都這種時候了,她似乎能猜到周世嶼帶她過來的原因。
晚風從打開的玻璃窗前吹過,在看不到的風裏,黎好眠注意到站在天臺的男人。
周世嶼身上的外套披在肩膀上,指間一抹猩紅,在夜裏只剩下星點,那片空寂的夜幕中只有周世嶼一個人,他偏頭抽口煙,黎好眠聽到了他沉緩的呼吸聲。
那是一種味道稍苦的寂寞,是黎好眠從周世嶼身上感知到的氣息。
在那個時候,黎好眠有種沖過去抱住他的沖動,可終究沒敢。
周世嶼動作稍頓,轉頭看到了站在走廊燈光下的黎好眠,擡手示意,問她怎麽來這邊了。
黎好眠走過去,外面的風穿過她,有些涼。
都已經深秋了,早就沒了夏季的熱氣,她身上的襯衫抵不住秋夜裏的風寒。
“外面冷,”周世嶼把手指間的煙拿遠了些,“你先回去。”
黎好眠卻執着于跟周世嶼在一塊,剛才還在覺得拘謹不知所措,但是當她看到周世嶼獨身一人站在這裏的時候,她什麽都顧不得了。
周世嶼不該是這樣的,他身邊不該沒有人陪着。
“我不冷。”
黎好眠違心地說。
周世嶼看她一會,見她沒有要回去的意思,默不作聲地把身上的外套拿下,咬着煙,替她裹上外套。
“抖成這樣,”他說,“還說不冷?”
外套上帶着周世嶼的體溫,黎好眠的心髒都要安穩下來。
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話,黎好眠站在周世嶼身邊,看着他冷峻的側臉,突然說:“為什麽?”
聲音小,周世嶼沒有聽清楚,他靠過來,“什麽?”
黎好眠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問:“為什麽是我?”
周世嶼手中的煙灰掉落到煙灰缸中,他安靜反問:“為什麽不是你?”
黎好眠眼睫毛垂落:“我沒那麽好。”
這句話她說得小心,參雜一絲的不确定和猶疑。
人為什麽總是在感情面前覺得自卑。
周世嶼手中的煙幾乎燃盡,他看着黎好眠,問:“哪裏不好?”
黎好眠答不出來,因為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哪裏不好,是相貌、學歷還是事業成就和家庭狀況?她說不清楚的,因為這是一種整體感受,是她只有面對喜歡的人時才會有的反應。
“現在感情太多權衡利弊,”周世嶼緩緩開口,“你喜歡我什麽?”
這個問題黎好眠也回答不上來,在很久之前,她以為自己喜歡周世嶼因為他外在的一些條件,後來發現不是的,喜歡是一種不能具象化的感覺,只要這種感覺存在,喜歡就會存在。
周世嶼:“硬說為什麽是你,”他盯着黎好眠的眼睛,目光在她眼皮痣上移動,“或許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生活變得有些意思了。”
在衆多權衡利弊的感情中,黎好眠的喜歡太過單純,她毫無所求,心甘情願地付出。周世嶼一開始覺得不解,接近他的人幾乎有所圖有所求,他一直覺得有利益制衡的感情才會更加堅固。
人心,信不得的。
黎好眠不太确定,“是嗎。”
“你說自己沒那麽好,”周世嶼接過她的話,“怎麽樣才算得上好,事業達到什麽程度,漂亮到什麽程度才算得上好嗎?”
黎好眠搖頭,她沒這樣想過,從來不覺得一個人的好要用這些标準去衡量。
“所以,眠眠,”周世嶼得出結論,“你只是因為在我面前,所以才會這樣認為。”
他似乎有些不同意,可眼裏并沒有責怪或者教導的意味。
“你喜歡的是周世嶼這個人,”他語氣溫和,“我也是,跟你想的那些無關。”
所以她用不着思前想後反複糾結,為什麽是她,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黎好眠想到網上那幾條熱搜,有心要問什麽,卻還是只委婉地說:“網上說你結婚了。”
周世嶼卻笑了,“你信嗎?”
黎好眠:“不信。”
“我一直在等你問我,”周世嶼說,“後來覺得沒有必要。”
“今天跟我說話的那個年輕後生,是林氏集團的公子,網上那張照片中的女人是他的姐姐。”
“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我,但不是跟她結婚。”
“我是應她父親的話,順路送她過去,要跟她結婚的人不是我。”
太多人盯着周家,也有太多人想爬到周世嶼床上。
不說別人,就連黎好眠的父親不也抱有這種想法,不說首都,就連江南那一帶都有幾個家族想要跟周家聯姻,在民政局被拍不算是意外,在周世嶼的預料之內,他只不過将計就計,借機除掉跟林家的t商業合作。
要說意外,是黎好眠,周世嶼沒想到會有人把黎好眠推上去,這是他覺得抱歉也想要彌補的地方。
晚風四起,黎好眠的頭發被風吹亂,他們一同站在天臺,在同一片月光下面,誰都沒去管網絡上的輿論發酵成什麽樣子,周世嶼今天帶黎好眠來這種場合,實則已經表明了态度。
那些想動歪心思的人自己掂量掂量,有些人是碰不得的。
有侍應生出來接人,在昏暗的天臺上,他看見男人抽了一口煙,然後遞到女人嘴邊,她咬住,兩個人共同抽完那支煙。
侍應生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看到男人側過頭,吻了吻女人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