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雲聲?今日怎麽來軍營了?”李謝見聞雲聲在哨塔之上發呆眺望,他在哨塔下高聲喚道。
聞雲聲雙眸似一亮,擡手撩起垂落在耳畔的發絲,朝他揮揮手,随後下了哨塔朝他走來。
李謝一愣,微風将少女的紗裙揚起,紗織的腰帶輕系,襯得腰肢盈盈一握。
“聽聞李将軍在前東鄉的路上途中遇到了邬達兵,李将軍可有受傷?”聞雲聲垂下眼眸似在關心得掃過他,說道。
“說來慚愧,大漠地貌詭辯,而邬達兵極其狡猾,竟埋伏我軍導致延誤了行軍。”李謝随便編造了一個借口搪塞聞雲聲,語氣裏雖有歉意,但眼眸深處卻是自大與不屑。
“李将軍沒事便好,我阿父托此物托我交給你,他道李将軍雖未能趕上正面戰場,但李将軍不顧生命拖住邬達援兵主營之意,阿父都看在眼裏,這一對玉贈予将軍。”聞雲聲說。
李謝将匣子打開,是一對羊脂白玉的做的麒麟,價值連城屬于鎮宅之寶級別的寶物。
他的眼一亮,聞陸居然送來了如此貴重的回禮,他欲要收下卻手一頓,将匣子合上推回給聞雲聲。
“此物我不能收,若不是在大漠之中耽誤了行程,聞将軍也不會整整五日才回,此物我受之有愧。”
欲擒故縱?
聞雲聲心道,她思索半晌,将匣子收回,“李将軍何須言輕自己,若不是李将軍拖住了邬達,阿兄也不會那麽容易能攻下主營,不過李将軍既無意要收,那不如砸了吧。”
她給了李謝下臺階之路,但說話間便要将麒麟拿出來摔在地上,下一秒一只手意料子中攔住了她。
“砸了多可惜,既是聞伯父的一番心意,我只能是恭敬不如從命,暫且收下,日後定登門拜訪謝過伯父。”李謝将麒麟小心翼翼放回匣子裏。
“李少将軍,李老将軍喚你過去。”一名士兵突然打斷了他們,對李謝道。
李謝身未有所動,而是道:“我稍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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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軍有事要忙就去吧。”聞雲聲打斷他的話,雙眸含笑替他說道。
李謝看她一眼,瞬間咂舌,士兵聞言在一旁等着他不離去,李謝只好奮袖一笑,“我晚些再來找你。”
他拿着玉麒麟離開,指腹摩挲着羊脂玉質,溫潤而清涼的觸感讓他深深陶醉在其中,這樣一塊玉質麒麟,足夠在汴陽城內買一府邸。
更重要的,這是聞陸給他的回禮,聞雲聲不是很喜歡他,他能感受得出來,但他要的不過是聞家女婿的身份,她喜不喜歡不重要,只要聞陸對他滿意便足夠。
想到此處他臉上裂開一抹小人得志的微笑。
李謝将玉放在陽光之下,天光透過玉質,映射出皎潔的玉光,最後他把麒麟佩戴在腰間,行走間麒麟與他的玉相碰而鳴,發出悅耳之聲。
一進入李常忠的營帳,便感受到一束目光盯在李謝的腰間,他嘴角揚起作揖道:“侄兒李謝見過叔叔。”
“玉不錯。”李常忠見李謝得意之色,出言調侃道。
李謝并不在意他的調侃,他一笑微微颔首,“叔叔找我所為何事?”
“何事?現在什麽處境你不知道,一對麒麟讓你下巴翹上天,如此狂妄自大,現在邬達被聞家驅出關都,沒了邬達相協處境只會越來越難。”李謝開門見山冷眼戳李謝的心窩。
李謝得了聞陸相贈的麒麟,他已為自己謀好後路,與聞家女婿相比,在關都的那些又如何能夠相比,他聲音裏略帶輕浮敷衍之色,道:“沒了邬達,還有鄭公子相助,放心好了。”
李常忠冷眼一撇,“此次東鄉之戰糊塗愚蠢之極,被聞行舟那小子擺了一道不說,現在抵禦外族的功勳李家不但沒拿到,反而背上了一道行軍失誤之責。”
他将從汴陽皇宮傳來的折子摔在李謝的腳邊,指着地上折子罵道。
李謝撿起折子看了一眼——罰一年俸祿,他将折子放回到書案上,道:“叔叔莫要這般灰心,要不是我拖住了邬達,姓聞的也不會如何容易将邬達主營拿下,這些皇上肯定知道,不然行軍失誤之罪,怎會只罰個一年俸祿如此簡單,只不過眼下不好搶了聞家之勢。”
李常忠冷哼一聲,李謝所講的他當然知道,只是他恨鐵不成鋼,他将出征東鄉之大任交給李謝,反而被他弄的一團糟。
“你不及奕兒的半分心計……”李常忠唉聲一嘆道。
李謝冷笑一聲,眼裏有嘲諷之光,“我與您的兒相比,當然無法相比,表哥之謀乃天策……”
他的話未完,耳際炸開一聲巨響,李謝覺得他的半邊臉全然麻木,視線倏然一黑,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
李謝捂着紅腫的半邊臉,惡狠狠地瞪他。
“你母親死前将你交托與我,你與奕兒,都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我自問帶你如同親兒子般,你卻說出這般話來,真讓我汗顏!”李常忠胸腔上下急促起伏着,他年邁已高,随便一怒便容易怒火攻心,呼吸不順。
李謝咬咬牙垂下頭,一副認錯之态,“謝兒知錯。”
過去了半晌,李常忠平複了情緒,擡眸緩緩道:“莫說我不告訴你,姓聞已舉兵去整治鳴沙岡亂象,近日來那邊到處是聞行舟的人,下邊收斂些,處理好當鋪裏那些手腳不幹淨之人,莫要被姓聞的抓到把柄。”
李謝躬身道:“那邊我會安排好,叔叔放心。”
“你的手下那個蕭語,近日裏心神不靈,做事丢三落四的,人不行就盡早換掉了,以免留着當後患。”李常忠眼底一暗,冷道。
李謝皺了皺眉,自從從東鄉回來之後,蕭語便常發呆或是神色慌張,最近這種情況更加是明顯,還讓一奴隸給跑了,至今沒有找到。
他雙手握緊拳頭,狠道:“他我會安排的。”
李常忠很滿意李謝的乖順,語氣放輕了許多,“別對聞家抱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然惹禍上身,自身難保。”
李謝表面上乖巧的點頭,但他眼已落在麒麟之上,心已飛去了永光侯府。
*
四日後,邑門關外。
聞雲聲坐在小涼亭之內,指尖撫着古琴,細如游絲的琴弦她的指尖撥動下,發出悅耳之音,一曲悠揚的《平沙秋雁》,曲調起伏婉轉,曲中似有雁鳴而起。
太陽正爬上頭頂,熾烤着黃沙,清風裹着熱浪拂動着她的紗笠,今日特地在紗笠之下又戴了一層面紗,少女的鬓邊不禁冒着細汗,她在此處等一人,等一位“有緣”之人。
沙丘之上出現一抹身影,他策馬疾馳而來,馬蹄之下揚起一陣黃煙,聞雲聲嘴角一提,琴弦撥動地更加急促。
蕭語一勒馬停在涼亭之外,他眯着眼睛看着蒙地嚴實的人,試探問道:“姑娘可知得北冥真人?”
琴音止,聞雲聲掌心撫平了微顫的琴弦,未曾擡眸看向騎馬的男子,她緩道:“你是何人?”
聞雲聲的聲音掩在面紗下,悶悶的聽不出來她原本的嗓音。
蕭語瞧着眼前撫琴的少女眼前一亮,立馬放下翻身下了馬,用腰間的衣袍擦去了手上的汗跡,着急又故作鎮定地将三枚銅錢板以兩正一反排布在石桌上。
他道:“我…我一好友,雙親無故染上惡疾,苦尋良醫醫治并未見好轉,想請大師幫幫他們。”
聞雲聲聽出他對自己有所防備,她收起古琴,起身假意要走,“既非你本人,求卦還要拖人而求,心不誠不算卦。”
“心誠。”蕭語見聞雲聲欲要離開,下意識地拽住聞雲聲的衣袍。
聞雲聲垂下眼眸,看着被他攥皺的衣袖,眉間擰起。
蕭語立馬松開手,從衣襟出将聞雲聲所贈的那塊玉墜拿出來,“我的雙親染上頑疾,戴了大師所贈的玉墜便好了,但近日他們又開始上吐下瀉頭昏惡心,求大師相助!”
“即是頑疾,公子你應該帶他們去看郎中。”聞雲聲輕聲說。
為了讓蕭語深信她的能力。
聞雲聲讓是石半雨算好了母藤的劑量,玉墜裏的解藥只夠緩解他們的症狀,待到解藥揮發完,他們又出現了中毒的症狀。
只要蕭語出現在小亭子,來找她,那麽接下來蕭語便完全掉入了她所設的圈套之中。
“請大師救救阿父阿母,好人做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洗去我的一身罪孽,還我雙親健康。”他滿目涕零,誠懇而虔誠道。
“禍福非命定,是善是惡各自取,其為惡報,公子日日燒香拜佛身有菩薩之佑,但你的父母半生殺戮,災禍便轉移道你父母身上,為你承受罪過。”聞雲聲指尖再落在琴弦之上。
蕭語瞳孔一縮,雙唇泛白微顫,“那該如何是好?”
聞雲聲未回答他的問題,而将銅板往石桌一擲,掐指一算嘴裏碎念,“公子你大難臨頭自身都要難保了,卦象所示公子将會被小人所出賣,一家受盡連累。”
蕭語見她說話間握着一把黃沙撒在石桌之上,黃沙随風散落下來,竟形成了一道他每晚夢魇都能見到符咒。
他渾身顫抖着踉跄了半步,手撐着石桌才得以站直,臉色非常慘白。
“求大師賜我一良策。”蕭語他直接跪下,額頭靠在她的鞋上,強調裏帶着祈求。
聞雲聲心一喜,她用蜂蜜在石桌上将廟裏僧人給的紅紙上符咒描了下來,蜂蜜幹了之後黏住散下來的沙粒,形成落沙成畫的效果。
她以居高臨下,上位者的口吻道:“救人不如先自救,解鈴人還需系鈴人,在适當之時候做适當之事方才自救,抵去一身罪孽,今日你我緣盡,公子請回吧。”
話畢聞雲聲再度坐下,獨自彈奏着《平沙秋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