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 第 10 章
在戴蒙斯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即将丢了這個親衛隊長頭銜的時候，夏恩已經消失在黑暗裏。
橫頂碎裂，倒塌的牆垣上一條條燈帶閃動，忽明忽暗。
夏恩踩在廢墟碎片裏，就像站在某個災難現場，這讓他想起曾經飾演過的警察角色，還有消防員和軍人。
腳下的建築物碎片和揚起的飛塵，未知的黑暗，等待幫助或是救援的人。
條件齊備，等待他的發揮。
在這一瞬間過去和現在仿佛連接在了一起。
夏恩幾乎忘了這裏并非他所熟悉的時代，甚至不是他所知道的星球。
可他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此時此刻，他正以萊茵家族，這個名為夏恩的年輕人的身份角色，去做着自己該做的事。
要是這位陛下失控真的導致之後的一切發生，那他現在不去阻止，以後就來不及了。
到時候大家一起完蛋，他和這個世界一起毀滅。
所以他必須這麽做，并且他也不是貿然做出這種決定的。
小命對他而言當然還是很重要的，毫無疑問，必須放在首位。
讓他敢于靠近的原因，除了因為感應不到危險，有魯道夫事件在前，也讓他多了幾分自信。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出于對醫療艙的信任。
如今的人類在醫療上有了明顯的進步。
只要不死，吃點苦頭，他倒也不怎麽介意。
記憶倒帶，他回想着當初為了角色所受訓的一切，在這種危險的環境下，他自信自己的反應并不會比那些當兵的或者專業人員差。
地面還在顫動，碎裂的辦公桌前幾排金屬座椅猶如被什麽隐形的力量拉扯着，直接飛撞到牆上。
金屬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在劇烈的坍塌聲裏直刺耳膜，像紙團一樣接二連三地扭曲變形，掉在地上。
遠處的那個人影被黑暗包圍，裹挾着飛卷的沙塵走來，就像他是破壞，是毀滅本身。
那毫無疑問便是夏恩剛才見過的皇帝陛下。
在他周圍，時間仿佛快進到了世界的末日，一切都被無形的力量摧毀。
金屬碎屑飛濺而來，在夏恩臉上割出幾道裂口。
他沒有躲避，不退反進。
皇帝雷伊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沒有映照出任何事物，就連夏恩也不在他的眼中。
夏恩不确定他是否失去意識，“雷伊.卡維爾”
他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直接走上前，看到黑色的瞳眸詭異幽冷，冷酷的目光在狂亂和理智之間切換。
四目相對，可怕的黑暗以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感，和絕對壓倒性的威懾席卷而來。
金發霎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拂到腦後，就連空氣也變得稀薄，這時候夏恩才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意味。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而他的說話聲就像在另一個世界，“告訴我怎麽才能解決這場混亂”
他問得很簡單很快速，趁着這位陛下還沒失去意識。
“如果你能打暈我。”雷伊頭痛欲裂，眼前出現的人讓他意外。
他繃緊的面頰猶如鐵鑄，蒼白的臉色更顯得那雙漆黑的瞳眸深邃幽冷，“……但是來不及了，萊茵家族的繼承者，不要在這裏找死。”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打暈，就連面對面站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狂暴的精神力以皇帝雷伊為中心，地面塌陷，牆體飛起，所有的事物都偏離了本來的方向和軌道，分崩離析。
雷伊雙手緊握，閉上雙眼，身上的軍服被緊繃的肌肉撐滿，铠甲被來自內部的力量震碎。
他正在努力自控，可收效甚微。
“陛下壓制得越久爆發得越可怕，這裏會被毀掉的!毀掉再重建，不是第一次了!”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戴蒙斯最終還是追了上來，用盡力量，抵禦周圍毀滅性的力量。
“沒有人死!不會有更大的損失!夏恩，陛下命令我帶你走!你就要走!”
科雷恩帝國不需要英雄主義，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英雄。
陛下就是唯一的信仰。
你一個萊茵家族的人究竟想做什麽!
戴蒙斯沒把話說出口，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夏恩并不願意配合，他已經确定這位皇帝陛下的精神異力，就和魯道夫一樣，對他不起作用。
“你們真的挺奇怪的，有人就在眼前因為精神動蕩而陷入崩潰，力量失控，你們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走”夏恩看到皇帝陛下漆黑的瞳眸閃爍着。
他站在倒塌的橫頂旁，破損的光帶垂在半空，白光在他臉上閃動，那雙漆黑的眸子裏也跳躍着白色的光點。
他正在看着他。
皇帝雷伊整個人就像魔幻電影裏最終出現的大BOSS，或是特別倒黴的主角，正處于失控爆發的邊緣。
但他聽見了夏恩和戴蒙斯的對話。
“他是陛下，陛下不會有事的。”不知道為什麽，科雷恩帝國的人對他們的皇帝有一種盲目的崇拜和信任。
來到這裏的時間不長，可夏恩還是覺得這種崇拜簡直有毒。
“戴蒙斯，親衛隊長不是這麽當的。”沒有人試圖搶救一下嗎
好吧，也許他們拿的劇本不一樣，在夏恩這裏，他從不會選擇這樣的劇本，無腦的誤會，愚蠢的錯誤，都不該存在。
更別說一個親衛隊長竟然眼看着自己的大老板陷入危機
沒有外援主角沒有隊友
一個帝國放任自己的皇帝陛下暴走
所有人都不覺得該做些什麽嗎
這不正常，這不符合常理。
他也不相信一個人類可以經歷無數次的精神動蕩和崩潰，而不産生任何精神問題。
“你們的陛下也是人類吧。”
“沒有損失難道你們的陛下本身不是一種損失”
“你們口中的這位陛下，被你們所崇拜的這個男人，你們接受他強大的力量，然後對這種力量帶來的副作用習以為常……”
戴蒙斯的臉上發青，聚集了所有的精神力來抵抗，像是馬上就要爆炸了，勉強開口。
“你懂什麽我們都嘗試過了!沒有辦法!”
戴蒙斯快要瘋了。
這是皇室內部的事，他要做的只是聽命令。
而這個夏恩對皇室一無所知!
“夠了——”雷伊驀然擡頭，黑瞳爆發出一陣暗光，以他為中心坍塌的廢墟漂浮起來，整棟樓裏的空氣循環系統發出凄厲的警報聲。
窒息感和失重感接踵而來。
夏恩的耳邊一陣轟鳴，周遭的所有都被碾碎，炸裂的金屬和灰塵在上空彌漫，精神力風暴終于讓整棟建築的重力和氧氣系統崩潰。
戴蒙斯已經說不出話來，這個夏恩未免太自以為是!
可他偏偏是他的任務，“走!”
夏恩終于轉過身來，戴蒙斯終于松了口氣。
“難道除了精神力之外，人類本身的情感就不重要了嗎”
“可人類正因為有情感才是人類啊。”
好像這已經是和他無關的事，夏恩有感而發，說的話仿佛在吟誦一首古老的詩，下一秒，寬松的衣角帶起一片白影。
拳頭狠狠砸向了那位皇帝陛下。
戴蒙斯習慣性地沖上前，緊接着就被精神風暴撕扯，整個人就像被丢進了攪碎機。
他渾身是血地橫飛出去，而夏恩從他身邊掠過，像暴風雨中猛力砸向深海的錨。
以一種充滿力量和毫不猶豫的凜然之姿——
一拳砸在了皇帝雷伊的頸上。
避開相對而言更危險的耳後和太陽穴，他的拳頭擊中了皇帝雷伊的頸部動脈，這已經足夠令他昏厥了。
這是對于自身力量的自信。
與此同時，身體在躁動，于是夏恩無比确定，萊茵家族對于皇室的忠誠已經到了成為本能的程度。
這具身體正因為靠近自己所信仰的力量而興奮，又因為僭越而戰栗。
好變态。
咒罵了一句，夏恩露出扭曲的微笑，在他面前，皇帝雷伊睜着雙眼，漆黑的瞳眸像深不見底的暗夜。
他的眼底終于印上了夏恩的影子。
“你……”他往後倒去，就像即将要爆炸的某種壓力裝置在整個炸開之前，被人拔走了能量源。
“別忘了兌現我的酬勞。”夏恩把皇帝雷伊接住了。
驀然倒下的男人無比沉重，碎裂的半甲和那身軍服壓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接住了倒下的大理石像，堅硬冰冷。
濃密的黑發在狂暴的力量之下狂野四散，露出深邃的輪廓之下那雙微挑的眼。
微阖的雙眸，殘留着危險。
嚴格說來皇帝雷伊其實有着一張猶如太陽神的臉，非常耀眼，近乎完美的五官輪廓，無需表情也足夠矜貴倨傲，華美和堅毅這種形容詞在這張臉上竟然全不沖突。
因為長久以來的積威，他的臉上找不到太多類似笑容的痕跡。
就算在昏厥的前一秒，他還緊緊盯視着夏恩，仿佛想看清這個把他打暈的人是誰。
“抱歉了，陛下。”夏恩低聲說着，盡管從他的話裏聽不出太多恭敬。
他正準備叫戴蒙斯，順手檢查生命體征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是精神力爆發的後遺症還是因為他那一拳，這位陛下竟然沒有心跳和呼吸了。
于是夏恩訓練有素地開始準備做CPR，心肺複蘇對于演過醫生的他而言，沒有任何難度。
他甚至具備獨立做一些基礎手術的能力，當然他并沒有去嘗試這麽做，他也并不是真正的醫生。
雙手交疊在胸骨下按壓，然後他彎下腰，他的嘴唇貼上了這位陛下的。
這當然只是心肺複蘇，只是人工呼吸，但如他所自知，他并不是真正的醫生。
所以當嘴唇相貼，無論是出于性傾向或是喜好，他的動作還是停頓了。
這位陛下的嘴唇上有烈酒的氣息，還有似乎來自兵器的那種冰冷的金屬味，冰與火交織，這種矛盾感令人很想探究下去。
他對自己喊了停，他是來救人的。
下一刻，心跳停頓的男人驟然一聲急喘，深吸了一口氣，就像從深海中掙紮上岸的落水者，抓住浮木那樣猛地抓緊了他的背脊。
交疊的唇多了一股熱力，對方探索的舌尖在就這麽長驅直入伸進了他的口中。
夏恩：“…………”
遠處，渾身是血的戴蒙斯躺在地上，無力地轉動了一下被被血糊住的雙眼。
他應該快死了，所以産生了幻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