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第 14 章

黑咖啡的香氣在眼前像一層薄霧，淡淡缭繞。

夏恩品味着手沖咖啡的苦味和果酸，品嘗着充滿在口腔裏的蜜桃花香，閉上眼，耳邊能聽見隐約的音樂聲。

是《第二圓舞曲》，竟然還保留着……

不知道這樂聲從何而來，但古典交響樂竟然和眼前的一切有一種奇異的契合。

他被拉回到他所熟悉的時代，他讓自己的思緒飄散，仿佛睜開眼還是片場，到處都是器材設備……

但他閉着眼也能感覺到對面的視線，來自那位陛下。

“我的臉上有什麽嗎”他移動手裏透明的咖啡杯，過分美麗的面孔透過杯子呈現出豔麗的顏色。

他将那杯充滿苦澀香味的飲品放在了桌上，雷伊沒有回答。

夏恩示意，“要來一點咖啡嗎”

“原來這就是咖啡的味道。”空氣裏飄散着香氣，皇帝陛下并不掩飾他對咖啡一無所知。

“陛下從來不喝咖啡你擁有這麽多美好的東西，卻從不享用”夏恩幾乎要為那些食物感到可惜了。

“除了必要的睡眠以外，我不想再浪費其他時間。”

雷伊的雙手放在了長桌上，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修長，指尖交疊的角度，和那副眼鏡的反光，有一種異樣的冷酷感。

冷酷又傲慢，讓人忍不住想破壞，弄亂……夏恩不由自主地避開了視線。

他掩飾般地舉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陛下除了工作沒有其他愛好了這樣的人生豈不是很無趣”

“我不需要愛好。”聽起來是典型的工作狂，男人重新低下頭去，額前有一縷黑發垂落下來。

夏恩的視線随着那一縷黑發動蕩，忽然不知道說什麽。

想了想，還是聊天般地問道：“那陛下平時都吃些什麽”

“營養素，方便高效。”皇帝雷伊擡起頭，轉動的眼神盯上了夏恩的嘴角。

“你的唇上有個傷口。”他忽然開口，讓夏恩猝不及防。

“……是的。”

“這麽說來那不是幻覺所以我到底做了什麽還請你直接地告訴我。”雷伊關上手裏的文件。

他目光灼灼，夏恩斟酌了一下。

“簡單地說，就是陛下在我試圖救你的時候，讓我明白你并不需要被拯救。”

他的說法很柔和很隐晦，他并不想招惹他的這位金主。

他不想節外生枝，他想避嫌。

他的這種做法本該令人感到滿意，可當下雷伊只感到不快，他眯起眼，“我吻了你”

投來的視線仿若實質叫人無法回避，夏恩不得不與他對視，“看來确實是這樣。”

“當時你不過是意識障礙，不是有意，我明白，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靠向身後充滿彈性的椅背，聳了聳肩，對面的目光卻沒有放過他，就像追尋獵物那樣，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在暗處如同一片深海。

“很抱歉。”在長久的一片靜默之後，皇帝陛下深沉的嗓音忽然響起，在寬敞的房間裏響起一片回聲。

“這并非我的本意。”他顯得有些懊惱，就像面對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

他居然會道歉，這位皇帝陛下夏恩扔下餐巾，“我說過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什麽大不了的”雷伊沉着臉，好像他才是那個被莫名強吻的人。

“不然呢陛下要怎麽負責”夏恩看着桌上，準備對其他的菜下手。

“我會好好考慮的，關于萊茵家族。”皇帝的思考模式似乎特別與衆不同。

等等，他只是玩笑，夏恩想要解釋，“我想你誤會了……”

[警報，警報!未知生命體入侵，緊急避險系統開啓——]

室內紅光閃耀，夏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聽見一聲巨響。

砰——華麗而厚重的大門從兩邊合攏。

室內光線跳動了幾下，成了一片幽暗的紅。

[氧氣循環系統确認開啓——]

[重力系統确認開啓——]

燭光搖曳，警報聲刺耳的回響，在圓舞曲聲裏形成了突兀的變調。

皇帝雷伊的臉色沒有一絲變化，“不用擔心。”

話音才落，夏恩就從側門後面聽到一聲慘叫，那是後廚送餐的人員，廚師長大叫的聲音在傳送通道裏不斷震蕩。

“救命——”沉重的腳步聲朝着休息室接近，伴随着驚恐的叫喊。

夏恩站起身，身材圓潤的廚師長從門後連滾帶爬地撲出半截身體，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忽然臉色煞白。

幾乎是在剎那之間，他被拖了回去，在夏恩沖上前去的時候只能聽見他逐漸消失的慘叫，還有一陣尖銳嘈雜的嘶鳴。

逐漸高昂的樂曲聲裏，血腥味彌漫開來。

“谷雲星的星蟲是成群的，他被吃了。”雷伊沉着臉阻止夏恩繼續往前，“別過去，太危險。”

沒等夏恩理解所謂的星蟲，就看見虛掩的側門之後鑽出半人長的黑色蟲子，不止一個，它們成群結隊，幾乎是在頃刻之間蜂擁而至。

灰黑色的身體，背部如同金屬反射着光，發出嘶嘶嗡鳴，它們鋪滿了餐桌，像黑色的浪潮将桌上所有食物一卷而空。

密密麻麻的蟲子很快将整個休息室占滿，有一只星蟲直接朝夏恩撲來，長着絨毛的螯足揮舞着，巨大的口器張開。

似乎下一刻就要撲到他的身上，啃噬他的血肉。

夏恩站着沒有動，雷伊把他扯到身後，往前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星蟲揮舞的螯足。

雷伊用一種可怕的力量拽住了蟲子，黑色的手套直接碎裂，另一只手擲出餐叉，直接刺穿了星蟲堅硬的外殼，将那只撲到夏恩面前的蟲子釘在了牆上。

“你還好嗎”雷伊甩掉了那只破碎的手套。

“謝謝。”夏恩松了口氣，終于回過神來，擋在他面前的皇帝雷伊比他還要高出一截，有種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雷伊跳上桌，拿起了餐刀——

皇室特供的餐具，銀色的稀金刀刃在黑暗中劃出美麗的弧度，閃着冷光，“下手不要猶豫，他們對物理傷害防禦力很高。”

“我沒有練習過如何在這樣的星蟲面前自保。”夏恩實事求是地說，“告訴我該怎麽辦我想，再怎麽說它們也不過是蟲子罷了。”

“不要輕視你的敵人。”一到這種時候，皇帝雷伊就冷靜得如同一臺殺戮機器，他掃除了餐桌上的障礙。

“上來。”他朝夏恩伸出手。

夏恩沒有遲疑，把手遞過去，握住他手腕的男人停頓了一秒，然後把他拉了上去。

“據我所知你的精神力還沒有恢複。”夏恩察覺了這一秒種的停頓。

“精神異力不是萬能的，你最明白了不是嗎反正這裏也沒有可以連接的武器。”

皇帝雷伊一反手，餐刀像手術刀那樣精準地刺穿了一只撲來的星蟲。

蟲殼爆裂出一蓬黏稠的液體，屍體被丢在蟲群裏。

雷伊熟練地甩了甩手上的刀，甩去黏稠的綠色血漿，這時候他不像一位帝國的統治者，而更像一名戰士。

“讓我瞧瞧你的能耐吧，萊茵家族的繼承者。”

他揚起眉宇，梳得一絲不茍的黑發散落，那種尊貴威嚴的感覺忽然悉數褪去，有一種強大的只屬于戰士的殺機。

夏恩莫名地放松下來，露出了習慣性的微笑，艹，就當是在科幻電影的片場好了，不過今次特效做得有些過于逼真罷了。

就在剛才，他看到那麽多星蟲的時候渾身的血液都被凍結，聽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頭腦中竟然一片空白。

他當然見過科幻電影裏的各種怪物，異種，但那都是電腦後期的産物。

而眼前都是真的，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生物，當星蟲張開口器對他撲來，他一時間竟沒能給出反應。

實在是太丢人了。

他抓起前一刻才用來吃千層面的餐刀，終于真正冷靜下來。

蟲子而已，刀刃在身上抹了抹，他閉了閉眼，《第二圓舞曲》的大提琴音在耳邊震動琴弦，他随着旋律轉動着指間的刀——

鋒利的刀光割開空氣，割開蟲子泛着金屬光澤的背甲。

很快夏恩就熟練起來，就像玩一個通關游戲。

他們站在餐桌上，他負責爬上來的蟲子，而皇帝雷伊站在他的背後，他會對付從牆上過來的。

蟲子很多，攻擊猛烈，啃噬着一切，他們兩個人互相配合形成了一個小範圍的安全區。

在蟲子可怕的嘶鳴聲裏，華麗的曲聲還在繼續，伴随着刀光，夏恩和雷伊仿佛進行着一場交誼舞，時而相對，時而錯身，漸漸有了屬于他們的默契。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恩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手臂的存在，所有的動作都成了下意識的反應，唯一确定的是此刻他的背後站着皇帝雷伊。

他會在他疏忽的時候給予補救，任何時候都值得信任。

蟲子逐漸減少，雷伊拿起燭臺扔過去，火苗蹿起，爆裂出火星之後燃燒起熊熊烈火。

紅色的光與影，蹿升的綠色火焰，不斷旋轉又旋轉的古典樂，仿佛一場盛大的巡游，星蟲的屍體在火堆裏發出噼啪的爆裂聲。

雷伊抓了抓散下的黑發，露出帶着幾分陰鸷的眼神，冷冷的灰色在墨藍之中猶如碎冰。

他的黑色軍服上殘留着墨綠色的血跡，随意扔下手裏的刀，這場戰役仿佛對他而言微不足道。

“外面應該打開保護罩了，沒有更多的蟲子進來。”他轉過身，強烈的存在感和壓迫感讓夏恩忍不住再次移開目光。

“怎麽受傷了”雷伊對他的表現感到滿意，上前一步想要表示嘉許。

夏恩馬上往後退去，“不，我沒有，我很好。”

天知道，他剛才靠這位皇帝陛下那麽近，他的身體是怎麽叫嚣的，就算原身是這位陛下的唯粉，也不需要那麽激動吧!

內心掠過一片咒罵，夏恩露出微笑。

“陛下——”大門被暴力轟開。

就如所有電影裏那樣，後援總是最後才到，霍曼和戴蒙斯還有畏畏縮縮的羅素站在門外，都滿頭大汗，喘着氣。

“破壞這扇門太不容易了!這裏的安保做得真好。”霍曼扔下手裏的激光槍，苦笑着看到滿地蟲子的屍體，綠色的幽火在牆面上燃燒。

“陛下，是屬下失職。”戴蒙斯面容肅穆，行了一個軍禮。

皇帝雷伊淡淡“嗯”了一聲，收回了方才拍向夏恩的手，霍曼看到了他掌心的傷口。

“陛下你的手受傷了我來包紮。”

“小傷，不用。”他握起了手掌。

那時候，沒有了手套的阻隔，他的手直接碰到了夏恩的，看着高挑的他卻有那麽纖細的骨骼。

在他的掌心裏顯得無比脆弱的手腕，好像輕易就能被他折斷一樣。

直到現在，他的手裏還殘留着那片柔韌溫熱的觸感。

還想觸摸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