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助教

4 助教

鬧劇一樣的開學典禮結束,衆人魚貫而出。

一個飛機頭的男人罵罵咧咧的:“媽的,這輪盤游戲取消算了,每次抽的都是白卡。”

“正常,身份卡可遇不可求啊。”一個文質彬彬,戴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像個上班族的年輕人安慰完他,又揚聲問,“對了,有人抽到有用的身份卡嗎?”

衆人紛紛搖頭,莊杭和賀濯川也沒說話。

還不知道是敵是友,沒人會傻到這時候先把自己的底牌交出來。

正在這時,一個弱弱的女聲:

“我,我抽到了祭司卡,這個有什麽用?”

衆人的目光飛速聚集在她身上,那是一個黑色披肩長發的女生,身材高挑,看上去非常柔弱可人,見衆人看向她,怯生生地往後躲了躲。

黑框眼鏡愣了一下,問:“你有什麽技能?”

長發女生:“好像是可以在副本裏治愈自己的傷勢,但回到現實後傷勢會加重……”

黑框眼鏡臉色變了變,随即笑了,友好的對她伸出手:“是非常有用的技能呢,恭喜你。我叫簡進,你呢?”

長發女生小聲說:“我叫祝卿。”

莊杭看着這一男一女湊在一起說話,女生原本惶恐的臉色好了一些,絲毫沒注意到她身後幾道貪婪的目光。

“她的處境很危險。”賀濯川說。

莊杭意識到什麽:“難道身份卡可以被搶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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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濯川沉默片刻:“可以殺人奪卡。”

莊杭心髒重重一跳。

賀濯川接着說:“但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學校不鼓勵學生自相殘殺。”

莊杭嗯了一聲,這時兩人走到了一處拐角,遠離衆人的視線。

賀濯川将手伸入背後的虛空,目光深沉地看着莊杭的背影。

“但有什麽懲罰,會比要我當你的狗還要嚴重呢。”

他幽幽地想。

就在他要掏出武器的時候。

前面的莊杭頭也不回:“坐下。”

賀濯川條件反射的右腿一彎,往地上跪了下去。

等莊杭回過頭,就看見高大的青年單膝跪地,手裏還舉着從背後掏出一朵玫瑰,藍色瞳仁冒火似的瞪着他。

賀濯川咬碎銀牙:“居然讓我下跪。莊杭……你好樣的。”

莊杭:“……”

他是察覺了背後賀濯川的殺意,出于無奈才用皇後的權利下的命令。

并沒有折辱青年的意思,但也不會任由青年将自己殺死。

看着賀濯川微紅的眼角和藍色瞳仁裏激烈敵對的情緒。

意識到這是一只龇牙咧嘴,時刻想着噬主的瘋狗,莊杭真心實意地感受到了什麽叫糟心。

——

莊杭是被一陣猛烈的砸門聲吵醒的。

門框劇烈抖動,像是要從牆上脫落一樣。

莊杭爬下床,過去一打開門,就被人卡着脖子按在牆上。

賀濯川盛怒的臉在他面前放大。

“莊杭,”高大的青年居高臨下看着他,慢條斯理地說,藍色瞳孔幾乎在狂怒之下變成暗黑。

“你是不記得我們會醒,還是覺得我會忘記夢裏發生的一切?”

莊杭垂下眼,艱難咳嗽幾聲,對面前的情況并不感到意外。

在賀濯川跪在自己面前,突然化作一道白光消失的時候,他就想到賀濯川醒來會找他算賬了。

“我……沒有……”莊杭艱難開口,“但是……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你把我殺了……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無力地用手扒拉脖子上的鉗制,卻毫無用處。

也許是這副無助的模樣取悅了青年,賀濯川的藍眸裏閃過一絲愉悅,放輕了手上力道,讓莊杭有呼吸的空隙。

賀濯川湊近莊杭,目光幽深。

“別擔心,受裏世界的規則限制,我殺不了你這個‘主人’。”

他已經試驗過了,只要對莊杭動了殺心,就連掏出的武器都會變成沒有傷害力的、可笑的玫瑰花。

但是……

光線透過走廊的玻璃打在他英挺的側臉上,勾勒出一片暗色的陰影,他的氣聲很輕,低沉而舒緩,貼着莊杭的耳朵:

“但在現實裏,讓你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消失,簡直易如反掌。”

莊杭的眼睫輕輕顫抖起來,他毫不懷疑,以賀濯川家的勢力。

賀濯川寬赦的松開手,任由莊杭坐倒在地。

“不準,再命令我。”

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留莊杭一個人在原地。

少年不複往日的清冷疏離,眼角帶淚的靠着牆壁艱難喘息,白皙的脖子上是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已經隐隐青紫。

賀濯川走後,圍觀的同學才敢上前扶起莊杭。

等莊杭從醫務室回來,已經是深夜了。

他看了一眼方文的床鋪。

學校的每張床上都配備了面料精良的床簾,此時方文床上厚厚的床簾正沉重地垂下來,沒有透露出一絲縫隙。

“方文,方文。”

莊杭喊了幾聲,床鋪上仍然靜靜的沒有聲響。

莊杭想起,中午的事情鬧得那麽大,方文床上也是毫無動靜。

難道是出去了?

莊杭洗漱完上-床,過了半晌,他聽見外面傳來幾聲螺絲摩擦的尖銳聲響,

那是方文床上的梯子有些生鏽,有人在上面爬動時就會發出這種不堪重負的聲音。

從床簾的間隙裏瞥了一眼,莊杭看見一個人影從方文床上順着梯子爬下來,緩緩走向了衛生間。

黑暗裏室友的姿勢似乎有哪裏不對,莊杭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他還在回想夢裏的事情。

外面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滅,像是有人守着開關正不停的開燈,關燈,又開燈,又關燈。

啪嗒、啪嗒。

但莊杭早已習以為常,那不過是電路老化發出的聲音而已。

聽着走廊裏富有規律的啪嗒聲,思維逐漸變得遲緩起來……

緊接着,莊杭猛地驚醒在床上。

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正常人爬下床梯,往左邊的衛生間走的時候,身體應該有一個左轉的動作,也就是轉向衛生間的方向。

而方文沒有,相反地、他向右邊轉了一下身體,活動着僵硬的關節,朝反方向的衛生間走去了。

——他是倒着走向衛生間的!

莊杭躺在床上,背後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幸好,他床上圍着的那層厚厚的床簾,可以成為他密不透風的保護傘。

然而莊杭并沒有感到慰藉,他仰面躺在床上,腦子裏正迅速閃過一個念頭:

方文從衛生間出來後,真的回到了他自己的床鋪上嗎?

為什麽他沒有聽見鐵梯發出的第二次吱呀聲?

漆黑寝室裏悄無聲息,莊杭躲在他密不透風的床簾裏,感到外面的所有東西都在黑暗中轉過了頭,沉默地注視着自己。

莊杭一動也不敢動,過了一會兒,才悄悄眯起眼睛,用指尖挑起床簾的一角,朝外頭看去。

一張慘白的臉懸在他的床前,與他的指尖不到半厘米的距離,兩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正直直的瞪着他。

莊杭:“……”

他猜的沒錯,自打方文從洗手間裏出來,就靜悄悄地站在了莊杭床下,順着床簾的那一點縫隙,仰着那張蒼白僵硬的臉,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方文的臉在黑漆漆的夜裏無聲地裂開一個笑,随即調動僵硬的四肢倒着走向陽臺。

随後莊杭便聽見沉悶地撲通一聲,樓下傳來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

“哎,聽說了沒?我們學校又有人自-殺了。”

“哪年不自-殺幾個?有什麽好稀奇的。”

“這次不一樣,聽說是淩晨一點跳的樓,可屍檢結果卻顯示,死亡時間是那天的中午!”

“……所以,是屍體跳樓?”

“真tm邪門。”

在他們背後,廁所隔間的門幽幽地開了。

莊杭游魂一樣經過他們,沒有理會兩個吓得不輕的男生,徑自走回寝室。

雖然他已經猜到,如果在裏世界裏死去,那現實裏也一樣會死。

但眼睜睜看着方文在自己面前,游魂似的爬上陽臺,把自己摔成一具僵直冰冷的屍體,帶給他的沖擊還是不小。

他不想死。

并不是怕死,而是因為,他還有……還有重要的事沒有做。

但,是什麽事?

他不記得了。

三年前,他出過一次事故,醒來後喪失了一部分記憶,醫生告訴他,他的腿也是在事故中受的傷。

聽醫生說,那是一場爆炸,而他由于距離爆炸現場過近,被震波波及,從三樓的高度墜樓。

可當他試圖在網絡上檢索相關爆炸的信息,卻一無所獲,對于這場爆炸,沒有新聞,也沒有人讨論。

莊杭回到寝室,路過方文空蕩的床鋪,徑自上了床。

盡管不想死,但他不是那種只會逃避問題的人。

況且人又能多久不睡覺呢。

一陣混沌之後,莊杭又來到了那個陰森的裏世界。

裏世界似乎一直是陰天,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雨,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細小的啪啪聲。

他站在上次醒來前所在的位置,陰暗的教學樓走廊裏,賀濯川并沒有一同出現。

莊杭回想起規則裏所說的他與賀濯川的身份“永久綁定”,想來這個綁定并不包括課程副本外的裏世界校園。

而沒有助教系統的他,對于如何開啓課程副本一無所知。

「開課前會有鈴聲提示,在鈴聲結束前找到正确的教室進入,即可開啓課程副本。」

原來如此,好像也不是很難。

“謝謝。”莊杭禮貌道。

随即僵住身體。

有人在他腦中說話,這種感覺……就像精神分裂。

腦裏的聲音絲毫沒有被他影響,帶着軟軟的笑意:「你好呀,莊杭同學,我是你的助教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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