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留宿

顧曳能說出那樣的話,蘇黯心裏自然是又甜又美,外加很感動了。

夜裏,回顧着這一整天的種種,她躺在床上,被那一個吻擾得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除了之前親過額頭,這……這好像應該是顧曳第一次吻她啊。柔軟的觸感,帶着點灼熱溫度的舌頭,纏綿骀蕩的滋味如同香醪美酒,令人怦然心動……

不過,這感覺怎麽有點似曾相識呢?

這明明應該是她的初吻啊,她守身如玉保護了那麽多年的初吻,怎麽到頭來……竟然會有點熟悉呢?

好奇心止不住地翻湧,她百思不得其解,碰了碰床下的人。

“顧曳,顧曳……你睡着了嗎?”

經過剛才這一番折騰,蘇黯哪還好意思趕顧曳走,只不過他念在她傷口還沒好,沒跟她睡在一張床上。而後又經過她的親眼證實,客廳裏的沙發他确實也睡不下,兩個人到儲物間裏翻了翻,巧合地翻出了一個單人床墊。

原本的次卧現在空無一物,蘇黯問他這床墊是不是那屋騰出來的,顧曳攤了攤手,這房子從買下來到現在,他一天都沒住過,當初只是看中這附近環境好,清淨,她現在問他這房子裏有什麽,他真的就跟一概不知差不多。緊接着男人的自尊心作祟,顧曳不肯把床墊鋪在客廳當守門神,蘇黯說讓他睡次卧,他又說那屋沒有打掃灰塵太多,最後争論來争論去,到底還是把床墊鋪在了蘇黯的房間裏。

兩張床一高一低緊貼在一起,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蘇黯趴在床邊嘆了口氣——這跟睡在床上的區別真的不大。

“沒睡,怎麽了?”

他說話,閉着眼。蘇黯連忙往他跟前湊了湊,小心地開口。

“我以前……有接過吻嗎?”

垂落的長睫微動,顧曳嗤笑一聲,“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跑來問我?”

“……”

動手術的後遺症,她這兩天記憶有點混亂。其實蘇黯主要是覺得親過別人的可能性不太大。“那我……我有親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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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親過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她換個方式問,“你這是第一次親我嗎?”

“不是。”

“不是?”

“高二那年的體育課,你不是撞過我一回嗎。”

他們那個年代,高中的時候體育課有附加分,他打排球,她負責撿球,有一次他坐在地上喝水,她遞球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嘴角無意間碰到了一下。

“那個不算那個不算!”

就是碰了下嘴角,蜻蜓點水,怎麽能算親呢。

“那也不是。”

“那也不是?”

“高三那年的寒假,你不是還參加過一個獻吻送愛心的活動嗎?”

都是美國人在當地搞的老套路,慈善狂歡節,每對男女親吻30秒就會捐獻一定的美金給艾滋病兒童,她仗着他沒有女朋友,拉着他就上了臺,本來以為親哪兒都行,誰知道上去了之後才知道游戲規則是必須接吻。

她當時就吓壞了,想要下臺又被臺下人起哄,說男的多可以下但女的必須親一個再走,而排在顧曳後面的是一個滿嘴流油的龅牙大叔……結局不言而喻。

“你忘了你當時是怎麽親的我?捧着我的臉,把我下嘴唇都給咬壞了吧。”

“哎哎哎……打住打住打住!”

黑歷史突然被翻了出來,畫面太經典,蘇黯捂着耳朵沒臉聽了。

說難聽點,如果那也算吻的話,那她初吻十多年前就沒有了……一些細節翻湧出來,蘇黯突然又覺得有點好笑,顧曳當時是咬牙切齒地任她撲的,破釜沉舟的精神,從朋友的角度來講也算是夠義氣了。不過仔細想想,她自打認識他,顧曳也一直都是潔身自好,高中三年沒聽說過他交女朋友的事……

那該不會也是顧曳的初吻吧。

一棵白菜……被豬拱了?

呸呸呸,蘇黯連忙拍了拍臉,催促自己打起精神。她今天這是怎麽了,什麽豬啊狗啊,真是什麽糞盆子都敢往自己腦袋上扣。她差哪兒了?差哪兒了?憑什麽他是白菜她是豬啊?

“咳……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兒嘛。”

難得她也知道自己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蘇黯,你不覺得自己那時候特別理直氣壯,就好像刀山火海也不在話下嗎?”

“……”

是有點不知廉恥,可也沒有那麽誇張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天生性格就比較慫,只是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才會比較安心。”

“那我不在的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的?”

一個很久之前就想問她的問題問出了口,看來今天時機正好,兩個人可以談談心了。

“我?好過賴過……人總是要活着的嘛。”

沒有誰離了誰就真的活不下去。顧曳走了,她也活得好好的。

只不過……是稍微有點辛苦罷了。

縱火的罪名跟殺人差不多。她從拘留所被放出來的第二天,上學的路上,就有人朝她臉上扔雞蛋。

讀了兩年多的高中突然說她學籍調轉有問題,把她趕回了原來的學校,幸好原本的學校裏姑父有熟人,又花了點錢,打通了下關系,好說歹說把學籍的事解決了。要不然,她連那年的高考都參加不了。

“我大學期間一直在忙,很忙。打工……賺錢……沒什麽時間談戀愛。”

她上了大學以後就不再管家裏面要錢了,她知道父母留下的積蓄不多,姑父和姑姑照顧了她七八年,好吃好穿,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她很清楚地記得那年的酷暑。新生報道的第一天她就去申請了助學金,可是因為她在警方有過案底,學校沒有批準。剩下的幾年裏,無論她及第、奪魁,獎學金也都沒有她的份。

想養活自己,她就要拼命的工作,所以大二的時候她就一邊打工一邊跑到了外企實習。國企、公職,像那樣清閑喝茶水的工作她想都不敢想,外企雖然殘忍也很難有出頭之日,但好歹那是一個可以接納她的地方,所以這一份工作,她一做就做了九年,那期間也認識了胡桃,她跟她一樣是到公司實習的,但那時候都已經是大三的暑假了,實習生換了好幾批,最後只有她們兩個留下了。

“你呢?你在美國怎麽樣?江家人沒少對付你吧?”

“我?”深眸沉了沉,“江家很有錢,我過得還不錯,只不過離開學校24小時都有人監視,沒有行動自由。”

斯坦福的圖書館全天日開放,節假日也不休,他那個時候為了躲避江家人的監視,剛上大學的那兩年,基本上都是在圖書館的地板上睡的。

“我還去過黑市的交易,幫地下黨動過垂體瘤手術,幫她老婆接過生。”

“噗……”

蘇黯一時沒忍住,噴笑了出來,“婦産科你都能解決?”

顧曳點頭,頗為感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年輕的時候,誰能保證自己過得一帆風順呢?”

蘇黯趴在床邊,定定地看着他。

“但現在很好啊。”

她伸出手臂,握了握他的手。苦盡甘來嘛,人生都要向前看,如果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裏,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

房間裏靜默了片刻。

“蘇黯,你有沒有恨過我?”

顧曳擡眸看她,溫涼的手指修長,輕輕地回握住她的手。因為他的不告而別,連累她平白無故吃了多麽苦。

清澈的眸眼動了動,“要說恨呢……那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

如果沒有他,她最起碼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不過我好幾年前就想通了,每個人都應該有每個人的際遇,如果沒有經歷過那些,我也不會成為今天的我。”

再說那天在山裏顧曳也都解釋過了,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情有可原。她沒有那麽不辨是非,他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裏,她長這麽大還沒有第二個人這麽掏心掏肺地對她,所以,她又怎麽還會記恨他呢?

現在,她只要知道——當年的事他不是故意害她就可以了。或許那也是一種別樣的風雨共濟。人生的路還長着呢,既然他肯陪她一起走,那她就不想活在過去。

夜深人靜,顧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倏爾,勾了勾唇角。

“在想什麽?”

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睜着眼,他都要以為她睡着了。

“我在想……如果我沒有被那個案底影響會怎麽樣。”

難得回憶起從前,蘇黯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握着顧曳的手,清眸閃閃發光,“如果我在大學期間能拿到獎學金,不用每天拼命工作,那我在大學期間應該就找好男朋友了吧?順利的話,畢業就會結婚生子,孩子應該也跟小澤差不多大了。”

“……”

這麽多年了,她相夫教子的願望還是沒丢啊。

顧曳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那我得慶幸你大學期間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沒時間談戀愛啊。”

蘇黯眨眨眼睛,“怎麽,你一走就是十年,還不許我結婚了?”

“不。”顧曳緩緩站起,俯下身,結實的手臂撐到她身側,“你結婚可以,我不會有怨言。”

“呦……這麽大方?”

修長的手指繞過她的發絲,随意地卷起了兩根,“左不過離婚就是了嘛。女兒可以留,兒子他帶走。”

“……”

蘇黯輕笑了一聲大略無奈,顧主任這迷之自信啊,他怎麽就認準她了呢?夜色正濃,蘇黯睜着一雙眼明亮清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良久,“顧曳,我能親你一下嗎?”

猛地按在床上,顧曳雙眼灼熱。“你說什麽?”

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蘇黯紅着臉,拉了拉被子,“我……我就是想親你一下。其他的,等我傷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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