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談心

第17章 談心

入秋後,夜晚的風已經染上些許涼意,江袖亭趴在陽臺欄杆邊,下巴搭在手臂上,目光時不時往浴室門口看。

薄霁進去很久了,還沒出來,方野在姚佳明的建議下正在給薄霁寫道歉信。

将近十一點的校園,難得寂靜,夏日躁人的蟲鳴聲已經減少許多,過不了多久,那些聲音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于悄然中送秋迎冬。

想起剛剛薄霁眼眶發紅滿臉怒氣的樣子,江袖亭并不害怕,只是好奇今早薄霁為什麽沒生他的氣。

或許,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朋友,還有其他原因,只是現下江袖亭想不到,即便是想到也不敢輕易确認。

于是他将那份疑惑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不去輕易觸碰,就像對薄霁一樣,小心翼翼地看着對待着,卻不敢輕易去觸碰他的內心。

從小到大江袖亭都是個感□□哭的小孩,他共情能力很強,所以得知薄爸爸在精神病院治療時他才會忍不住哭。

他很心疼薄霁,是因為對方是他的朋友,當然,他希望是這樣。

思緒翻飛間,浴室門被推開,薄霁乘着一身水汽出來,發梢還在滴水,不過他随手用毛巾一抹,頭發就快幹了。

江袖亭看着,突然也生出剪個寸頭的想法,看着真的很方便。

對上薄霁毫無波瀾的眸子時,江袖亭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膽子,竟然沖薄霁招手,“過來。”

話剛說完,他就開始後悔,剛剛那個姿勢有點像招小狗,他怕薄霁生氣像掐方野那樣掐他,雖然他感覺不太可能。

“我……”他想解釋一句,讓薄霁過來的,誰知話還沒說完,薄霁随手擦了擦頭發往他這邊走。

高大的身軀湊過來時,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香皂味,獨屬于薄霁的味道,很好聞。

江袖亭不自覺深吸一口氣,唇角勾起淺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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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霁不抽煙,身上要麽是洗衣粉的香味,要麽就是香皂的香味,雖然淡,但江袖亭就喜歡這種淡淡的香味,一點也不刺鼻。

他鬼使神差地問,“你會抽煙嗎?”

如果會的話,有點可惜,因為他真的很讨厭煙味。

薄霁雙手搭在欄杆上,身體略微前傾,呈半趴的姿勢,他垂眸瞥了江袖亭一眼,迅速移開視線,“戒了。”

江袖亭驚訝地看向他,“以前會抽?”

他聽說戒煙很難的,邬南就是,高中好奇抽了之後有了瘾,後來怎麽都戒不掉,他還以為薄霁是一開始就不抽。

“高二。”薄霁視線落在遠處漆黑的山頭,語調淡淡的,“後來抽不起,戒了。”

江袖亭還是滿臉疑惑,他不太理解抽不起的意思是什麽。

看着他呆萌的樣子,薄霁就知道他不理解,如果是別人,他也懶得解釋,但江袖亭不一樣,所以他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抽煙的錢省下來,夠我一個月生活費了。”

“而且抽煙一點也不健康,對吧?”江袖亭邀功似的沖薄霁笑。

薄霁緊握的拳頭放棄抵抗般松開,他飛快揉了一下江袖亭柔軟的發梢,耳尖爬上一絲不明顯的紅。

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冷淡,“對,不健康。”

江袖亭被揉得有點癢,他也擡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繼而擡頭問薄霁,“你還生氣嗎?”

薄霁沒說話,他還在生氣,即便不是生江袖亭的氣他也不想當着他的面說。

江袖亭眨眨眼,看着薄霁的側臉,“我已經說過方野了,他在給你寫道歉信,這件事确實是他的不對。”

他沒讓薄霁別生氣,他也沒資格這麽說,他想讓薄霁知道方野已經認識到錯誤,至于要不要原諒方野,那是薄霁自己的事兒。

“沒必要。”薄霁冷漠地說。

确實沒什麽必要,都已經發生了,寫道歉信也只是走個過場,減少方野心裏的愧疚感或者恐懼感而已。

突然沒了話題,氣氛略微尴尬,但江袖亭向來不會讓話掉在地上,這個話題尬住,那就換個話題。

他一雙大眼睛轉了轉,立馬想到聊什麽,“馬上放國慶了,除了兼職,你有什麽計劃嗎?”

他都已經想好下一步問什麽了,誰知薄霁竟然不按常理出牌,冷冷扔過來兩個字,“沒有。”

江袖亭不死心,“不想出去玩嗎?”

“不想。”薄霁淡淡道:“省錢。”

江袖亭:“……”我出錢你陪我出去玩行嗎?

當然這話他不敢直接說,于是可憐兮兮道:“國慶邬南要出國玩兒,剩我一個人……”

賣個慘薄霁應該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吧,但江袖亭還是小瞧了薄霁的直男屬性,他垂眸看着他,語氣冷冷的,“你不是要兼職?”

江袖亭急切道:“也不能兼職七天吧,假期那麽長。”

“七天而已。”薄霁聲音沉下去,“七十天多好。”

那他就可以一直打工掙錢,不用擔心交不上醫療費和房租。

氣氛突然變得沉重,江袖亭覺得是他的錯,心裏很自責,剛想開口說話,薄霁突然揉揉他的頭轉身,“去洗澡吧,等會兒關燈了。”

江袖亭看着薄霁的背影,心裏難受得很,但他突然不知道該跟薄霁說什麽,只能乖乖聽話去洗澡。

他洗完澡出來,正好到熄燈時間,周圍黑漆漆的,江袖亭打開手電筒把頭發擦幹,看到薄霁桌子上放着一張紙,他猜應該是方野的道歉信。

不知道他們怎麽說的,但今晚方野和姚佳明擠在一張床上,看樣子方野确實被吓得不輕,但江袖亭覺得他活該,他一點也不同情擅自翻別人東西的人。

薄霁那邊沒什麽聲音,江袖亭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又不幹擅自打擾,只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原本他思緒很清晰,他甚至以為自己會失眠,但江袖亭低估了自己,躺着半小時不到他就開始犯困,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後徹底失去意識。

翌日一早,薄霁還是一大早就出門了,方野和姚佳明還在睡,江袖亭摸到手機拿起一看,才七點。

今天上午十點有課,不知道薄霁會不會回來上課。

賴了會兒床,江袖亭艱難爬起來,邬南給他發了消息,問他國慶是不是确定不跟他一起去。

江袖亭很堅決地回了“不去”兩個字,把手機扔到一邊去洗漱。

薄霁去兼職的話,他就去圖書館待一會兒吧,在宿舍待着也挺無聊的。

轉眼迎來國慶和中秋連假,足足八天,江袖亭早早收拾好東西,等着邬南過來接他,薄霁什麽都沒拿,空着兩只手靠在桌邊低頭看手機。

江袖亭猶豫半天開口問:“你要跟我們一起嗎?邬南開車很方便。”

薄霁淡淡瞥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我等會直接去兼職。”

江袖亭失落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薄霁給他找了個兼職,也是家教,江袖亭面試過了,明天開始正式上崗,他運氣不錯,和薄霁兼職的是一個小區,他還想着今晚薄霁沒事兒的話去他家住一天,明天他倆一去過去呢。

不過薄霁忙的話就算了,他不能耽誤薄霁的時間。

薄霁把手機放在桌上,視線落在他身上,“明天你自己過來沒問題吧?”

江袖亭不自覺挺直腰板,就差拍着胸脯保證,“沒問題。”

“嗯,那明天見。”薄霁拿上手機往外走,“我走了。”

江袖亭墊着腳目送薄霁離開, “明天見。”

方野和姚佳明早就跑沒影兒了,江袖亭一個人在宿舍等了一會兒,邬南沒什麽音訊,他等的有點着急,打了兩個電話過去都沒人接。

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他直接把手機關機,拖着大行李箱下樓,自己打車回家。

邬南上門道歉,被他拒之門外。

其實他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明天要去當家教,所以江袖亭一整晚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模拟上課,第二天起來,嗓子直接啞了。

早餐間隙,江媽媽滿臉擔憂道:“亭亭,嗓子怎麽這麽啞,感冒了?”

江袖亭輕咳兩聲,“不是感冒,只是話說多了。”

江媽媽滿臉不放心地看着他,“亭亭,你想去兼職鍛煉一下自己媽媽不反對,但如果覺得勉強,就回家,聽到了嗎?”

昨天江袖亭剛回家就把兼職的想法跟江媽媽說了,原本還以為會遭到反對,誰知江媽媽竟然欣然答應,這讓江袖亭有些受寵若驚。

“媽媽,我不是說了嗎,我舍友也在那個小區當家教,他可厲害了,什麽都會,人家每天三份兼職,我做一份應該沒問題的,您相信您兒子。”江袖亭豪情壯志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滿臉自信。

滿臉珠光寶氣的江媽媽欣慰地看着自家寶貝兒子,“好,媽媽相信亭亭,那你去吧,晚上我讓司機過來接你,今天天氣預報有雨,記得帶傘哦。”

江袖亭擦了擦嘴,接過保姆遞來的雨傘,背上書包往外走,“不用來接我,我可以自己回來的。”

江媽媽起身送他出去,“需要接的話記得給媽媽或者張叔打電話。”

自家老媽不放心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江袖亭沒回頭,背對着老媽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知道了。

事實證明,江袖亭還是高估了自己,他那個學生,和薄霁那個比起來簡直就是混世魔王。

他到的時候,那小孩兒正拿着掃帚跟他媽對峙,江袖亭還被誤傷,手臂被掃帚柄打了一下,立馬青了。

痛得江袖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孩媽媽滿臉愧疚,讓江袖亭暫時先離開。

站在高樓聳立的小區裏,江袖亭沒地方去,只能茫然地站在空地上發呆。

薄霁在上課,他不能去打擾,目光掃了一圈,他捂着手臂走到小區裏的長椅上坐下,想等等看那個阿姨會不會叫他回去上課。

等了一個多小時都不見對方打電話過來,江袖亭滿臉失落地嘆了口氣,整個人蜷縮着,雙手抱着膝蓋,毫無精氣神地耷拉着頭。

他的第一次兼職,預料之中地以失敗告終。

雖然早就預想過,但他還是有點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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