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34
Carl那雙水藍色眼睛泛起淺淺的漣漪，下眼眶有些濕潤，上齒狠狠地咬着下唇，咬出一道道齒痕；他不該在賽前狂妄自大，不該在賽前喝得酩酊大醉，更不該在沒有經過Steven的同意下，擅自更改動作難度。
Carl無意間得知Steven和許知霖還保持着聯系，又從Steven口中了解到許知霖平時的訓練情況，從那時起，他就開始留意許知霖每一場比賽、每一套動作， 他把許知霖當做競争對手，當做追趕對象，他以為他可以像許知霖那樣随意更改難度且毫無失誤，他以為他可以像許知霖在賽場上那樣意氣風發、所向披靡，事實證明，他錯了，錯了很徹底。他沒有許知霖随機應變能力強，穩定性更是遠遠不及許知霖；有些人，只能仰望，不能模仿。
“方導，要是以後小師弟沒有經過您的同意擅自改難度，您會怎麽樣？亞錦賽那次不算，因為那是我教的。”許知霖覺得，Carl的做法很沖動，如果他能穩下來，登上領獎臺也不成問題，可惜，Carl好高骛遠、自讨苦吃。
“視情節輕重進行停訓，讓他長點記性，徐祎現在的心态還不成熟，最需要的是保證質量。”
“方導，您也太狠了，停訓？那我呢？”許知霖頗為得意，他從來沒有因為擅自更改動作難度被罰停訓，方文頂多罰他跑幾圈或者倒立加時。
“你？我可管不了你。”方文打趣道，“你都可以出師了。”
“方導，您這麽偏心不行啊！”
自從徐祎進入方文組，方文明顯對他更上心。
“你不把徐祎帶偏我就謝天謝地了。”許知霖有時候過于跳脫，連帶着徐祎也有樣學樣。
許知霖信誓旦旦地保證：“方導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小師弟走彎路的。”
“我先記着。”許知霖說的話在方文這裏，可信度不高。
最後出場的兩位選手分別來自比利時和德國，兩人兩跳的難度都是5.6，平均分沒有進入前三的行列；因此中島政信以0.033分的微弱優勢收獲第二枚金牌，李明哲摘得銀牌。
女子平衡木決賽，中國選手李詩涵和陳雁收獲一金一銅，此時中國隊已牢牢占據金牌榜和獎牌榜的第一位，後面三個項目，還有奪金的機會，其中兩個争金點都在許知霖身上。
許知霖雙杠預賽排名第三，将在第五位出場。
第一位出場的是日本選手渡邊淩，他今年25歲，參加過兩屆奧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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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上轉體180度。”Jenson看着這個皮膚白得發亮的日本選手，由于渡邊淩的家庭背景和顏值，使得他一出道就倍受關注。
“後上成一杠倒立，蒂佩爾特，希裏。”
渡邊淩畢竟是老将，完成動作沒有年輕時來的輕松，一套一分多鐘的成套順下來，已是大汗淋漓。
“團身前空翻兩周下，落地往右跳了一小步。”
“渡邊淩，難度6.3，完成分8.653，總分14.953。”
Carl也闖進了雙杠決賽，他神情專注，低頭聆聽Steven的技術指導，跳馬決賽前的自傲已然不見，他邊聽邊點頭，不過幾分鐘，就輪到他上場了。
“剛剛參加了跳馬決賽的美國選手，CarlJohnson。”Jenson看着Carl，這個美國選手，從預賽開始就失誤頻頻，不知道他這套動作完成得如何。
“後上。”
Carl不緊不慢，做了第二個動作“後上轉體360度”，他控制自己的重心，轉體時保持身體平衡，腦中回蕩着Steven的話，“一定不能急，要冷靜地做好每一個動作”。
“大回環540度，大回環360度，大回環……”Carl連續做了三個大回環動作，看得Jenson有些乏味，“團身前空翻兩周下；Carl的狀态調整得不錯。”
“CarlJohnson，難度6.5，完成分8.766，總分15.266。”
坐在休息椅上的Carl長呼了一口氣，這是他少有的一套可以穩下來的動作。
烏克蘭選手MischaBrown是歐錦賽雙杠冠軍得主，他當時的難度是6.4。
“後上，後上轉體180度。”
Brown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綿軟無力，他的表情平和，雙手緊握兩杠。
“向後大回環轉體180度，F組的難度。”
Brown把身體抛高，雙手抱膝，轉體180度後挂臂。
杠上最難的動作已經過去了，Brown心想，接下來我一定要好好發揮，不能再輸給許知霖。
“蒂佩爾特成懸垂，希裏180度。”Jenson感覺到Brown似乎有些急躁。
還有最後三個動作，一定要堅持住，Brown的心跳有些快，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團身前空翻兩周轉體180度下。”Brown的重心過低，頭幾乎低到膝蓋以下，但他挺直了腰杆，硬生生地站住——即使姿勢不是那麽美觀。
“MischaBrown，難度6.6，完成分9.033，總分15.633。”
“中國選手，許知霖！”
現場的歡呼聲、口哨聲此起彼伏，不少觀衆揮舞着手中的五星紅旗。
“下法！”方文只囑咐了這兩個字。
許知霖點點頭，表示心中有數；他先做了一個“後上轉體360度”，又做了一個“分腿騰身回環至一杠倒立”。
許知霖的倒立位置一向精準，連1度的誤差都不會出現。Jenson在直播間邊看邊解說，覺得許知霖的動作充滿感染力，他要是E裁，肯定每次都給許知霖打高分。
“貝爾轉體360度，漂亮！”
許知霖轉體的時候，背部朝着雙杠，完全看不到兩根杠子的位置，挂臂抓杠只能憑感覺；他的頭向後仰，雙臂伸直，身體轉正以後握杠，沒有半點拖沓。
“……團身前空翻兩周下。”Jenson在直播間連連拍掌，他敢肯定，領獎臺上會有許知霖的位置。
第七位出場的英國選手EwanHobbs的難度與全能決賽別無二致，下法也站住了，最終得到與許知霖一樣的完成分，8.866。
十幾分鐘後，最後一位選手的總分打出，在場的華人再一次沸騰，慶賀許知霖成功摘得第二枚世錦賽個人金牌。
許知霖的神色淡淡的，坐在地上看了大屏幕一眼，除了他以外，同樣進入了雙杠決賽的蘇洛文最終排名并列第四。
許知霖把護腕脫下，趙銳便擡起他的手，拿出一支噴霧往他的手腕噴了幾下：“隔一會兒再纏膠布，記得戴護掌。”
“知道了。”許知霖輕輕轉動手腕，沒有感覺到疼痛。
自由操場地，第一個上場的女選手選用了一首歡快的音樂，觀衆跟着節拍鼓掌，這位女選手越比越放松，可能是她的體力過于充沛，最後一串動作落地的時候出界了。
“知霖，看得這麽入神？”
“方導。”
“手噴了藥還疼不疼？”許知霖手上的傷是舊傷，方文知道他比得不容易。
“沒事，小毛病。”許知霖笑了笑，小傷小痛是家常便飯，不影響比賽就可以了。
“想好待會要用的動作了沒有？”
從預賽的情況來看，單杠難度最高的是法國選手Marsh，D分6.8，而許知霖的最高難度是6.7，想拼金牌就要用最高難度。
“和全能決賽一樣，還是用最難的。”
只要是決賽，許知霖就會選用最高的難度，這是毋庸置疑的。
“你的手沒問題吧？”方文的目光停留在許知霖的右手上，他的右手多災多難，一不留神就會受傷。
“方導您放心，就90秒的事情。”
這短短的90秒，凝聚了許知霖和方文無數的汗水，也是許知霖無數次從單杠上掉下的成果，背後的努力，就這樣被他輕輕帶過，在許知霖眼中，結果永遠比過程重要。
女子自由體操決賽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中國選手陳雁收獲一枚銀牌。
男子單杠決賽，第一位上場的是英國選手EwanHobbs，難度6.5，得到8.766的完成分，開了個好頭。
然而單杠賽場總是叫人精神緊繃，第二位出場的希臘選手在完成一個飛行動作時，騰空後雙手與單杠的距離隔得太遠，兩手抓空，撲到了地上；場上的觀衆流露出既關心、又遺憾的表情；他的教練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來，詢問他有沒有受傷，希臘選手搖搖頭，走到鎂粉盒前，重新在護掌上擦了鎂粉，再由教練抱上器械。
失誤過後的觀賞性總是少了些，希臘選手心不在焉地完成後半套動作，6.4的難度只得到7.866的完成分。
預賽第一的法國選手Marsh在第三位上場，他身材高大，濃眉大眼，下巴上滿滿的胡渣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并腿馬凱洛夫。”Jenson時刻關注着場上的情況。
“直體特卡切夫轉體360度，F組的難度，再接屈體後空翻轉體180度越杠，飛行接飛行，有鏈接加分。”
部分觀衆不斷拍打手中的加油棒，吶喊聲一浪接一浪，杠上的飛行真是太刺激了，十分炫目；Marsh也沒有辜負觀衆的期望，把自己的最高難度展現出來，得到8.9的完成分。
緊接着他出場的是許知霖。
“許知霖的難度僅次于Marsh，我們看一下他的發揮。”
許知霖被方文抱上器械後，正手握杠，做了一個“向前大回環360度”。
“直體特卡切夫轉體180度。”
許知霖把身體甩高，然後松手、騰空、轉體，他看着自己的手與單杠的距離，轉足度數後重新抓杠；他做了一個過渡動作，再次把身體抛高騰空，“分腿特卡切夫轉體180度”，成雙手扭臂握。
“……斯塔爾德跳轉540度，直體後空翻兩周轉體1080度下。”Jenson在說“1080”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他以為許知霖會求穩降難度，但事實恰好相反。
許知霖順利地完成自己6.7的成套，完成分9分，與Marsh并列第一；後四位出場的選手難度都在6.3到6.5不等，完成分在8.6到8.866之間，因此單杠賽場上出現了并列冠軍。
第一次奪得世錦賽單杠冠軍的Marsh站到賽場上，興高采烈地展示着法國國旗，他拉着自己的教練合影，不斷向觀衆席上揮手。
許知霖走到每一個單杠選手前，跟他們握手擁抱，他笑不露齒，一遍遍地重複着“謝謝”；還有女選手走上來請求跟許知霖合影，他也一一應允。
站在領獎臺上的許知霖輕聲唱着國歌，不由得想起一年前，他在電視機前觀看師兄們的奧運比賽，大小失誤接連不斷，還強顏歡笑互相鼓勁；14個項目，10位參賽選手，只升起過兩次五星紅旗，賽前的豪言壯語全都化為泡影，更多的是他人的質疑，年輕一代，缺少經驗，難當重任。
三百多個日夜的訓練，三百多個日夜的汗水，換來的是許知霖的三金一銀一銅，是男隊在除了跳馬外的五個單項上都有所斬獲——不僅是男隊，女隊也收獲了五個項目的獎牌，一金三銀三銅，金牌榜第一，獎牌榜第一，這個成績，足以讓賽前不看好他們的人閉嘴，足以洗刷體操隊在裏約奧運會上一金未得的恥辱。
當榮譽加冕于身，中國體操隊，再次站在聚焦點上；而一切又将很快回到原點，重新開始，榮耀是一時的，奮鬥是長久的。
我不能停下前進的腳步，直到站在奧運之巅——許知霖心想，唯一能打敗他的，只有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