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60

Chapter60

同一時間,吃過午飯的何光明在房間裏,翻看着隊測成績單;作為蘇洛文的主管教練,何光明總是對他抱有很大期望,但現在看來,蘇洛文再想要在總難度上超過許知霖,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蘇洛文在進步,許知霖也在進步。

一開始,何光明和大部分教練一樣,都以為許知霖是天賦過人,加上方文指導得當、裁判青睐,因此許知霖剛進成年組的成績讓人豔羨,但始終止不住各種懷疑聲;直到前幾天,何光明才發現事實可能并非如此。

節後第一天的訓練課,何光明特意提前到體操館做準備工作,卻看到徐祎站在跳馬場地邊,開始自行訓練了;像徐祎這種天賦不及許知霖好的運動員,多練一些,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聰明的人,或多或少會帶有一些惰性,許知霖便屬于這種人。何光明知道,從許知霖進入國家隊的第一天起,他基本上每天都是最晚出現在體操館的,他踩點踩得非常巧妙,從來都不會遲到,于建平雖然不喜歡許知霖這種做法,卻又奈何不了他,唯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方文更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小題大做,總是由着許知霖的性子來,這種教育方式,也跟其他教練員的教導方式大為不同。

而那天,出乎何光明意料的是,在跳馬後面,出現了一個人幫徐祎擺放踏板——那個人居然是許知霖。

這是何光明第一次看見許知霖這麽早到體操館,他以為,是節後的第一節課,所以許知霖早到;但何光明連續觀察了幾天,發現許知霖是和徐祎一起來的,也就是說,最早到體操館的人,應該是徐祎。

何光明心中有個猜測:如果說許知霖是從徐祎調入方文組後,開始每天早到體操館的,這或許就能解釋為什麽許知霖第一次參加世錦賽就奪得三枚金牌。隊裏當時把許知霖當作新人派去參賽,認為他有奪牌點,但争金難度大;到最後,男隊的四枚金牌,卻有三枚來自許知霖,讓許多人始料不及。

尤其是許知霖能把分量最重的全能金牌收入囊中,更讓何光明和蘇洛文産生了危機感。何光明始終記得,在最後一項單杠上場前,許知霖的神情,鎮定得讓他覺得有些可怕,眸色極深的眼睛裏看不出一絲波瀾;仿佛一切在許知霖的眼中都是虛無的,他眼前只有單杠,他的腦海裏也只有動作,若是換了蘇洛文,可能未必敢再在下法上拼難度——何光明教給蘇洛文的,始終是穩定性占據一切,而不會像許知霖那樣,過于追求難度。

當然,何光明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他不像方文那樣了解許知霖;但作為男隊組長,何光明還是很有必要開始考慮今年世錦賽的排兵布陣了,團體比賽,向來是重中之重,許知霖和蘇洛文——男隊的核心,何光明更是要時刻留意着他們的競技狀态。

日本隊的年輕一代被逐漸培養起來,在東京周期,将會給中國隊帶來巨大的沖擊,他們想在東京衛冕團體冠軍的欲望,絲毫不比中國隊希望重奪團體金牌的決心少,因此,何光明也在思考着加緊培養後備人才,比如徐祎……

“啊嚏”——許知霖和徐祎同時打了個噴嚏。

“誰閑着沒事天天念叨我?”許知霖揉了揉鼻子,“小師弟,你是不是又在心裏罵我?”

“師兄,我也打噴嚏了,你怎麽不說是你對我有意見?”徐祎瞥了許知霖一眼,“不要有事沒事就賴在我頭上。”

“哎……這不是你經常幹的事情嗎?”

方文若有所思道:“徐祎,這就是你不對了,你還是要給知霖留面子的嘛,你就不怕他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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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祎一時間無法反駁:“……”

“唉……現在的小朋友,都喜歡得寸進尺。”許知霖看着自覺理虧的徐祎,忽然有些小得意。

方文又說:“知霖的訓練計劃還是按之前那樣不變,徐祎的……我回去跟陳導商量商量,再給你安排新的。”

“謝謝方導。”

想到自己有了新的目标,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徐祎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方導,您瞧他,現在就開始樂了,說不定哪一天就練得比我好了。”許知霖一直以來的希望,在此刻露出了苗頭。

這或許是我和小師弟心有靈犀?還是說,他被我的真情打動了?

許知霖,你的腦子裏除了徐祎還能不能想點別的?他知道你這麽為他着想嗎?他知道你這麽喜歡他嗎?

不過沒關系,他知不知道不要緊,我知道就行了,我就不信他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方文:“沒事早點睡,下午女隊隊測你們還是要到館裏的,別遲到了。”

“好。”徐祎應道。

然後方文就走了。

許知霖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規則本,翻到單杠那一頁,仔細地把要求再看了一遍。

“來,小師弟,我給你念。”許知霖興致勃勃道。

“不要,我自己會看。”徐祎最怕許知霖一開口說話就叨叨地說個沒完,等下連午覺也睡不成。

“有人給你講故事你還不要。”許知霖靠在床邊,手指已經指到了E組動作。

“主要是你的話太多,會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小師弟,我覺得你之前的動作丢得不是特別嚴重,搞不好方導也給你來個‘特卡’套。”許知霖看着那幾個索然無味的動作,心中只覺得枯燥。

“那不跟蘇師兄他們的差不多嘛,來個捷式大回環,再一個大回環360,直特,分特,直特180,分特180,馬凱洛夫,再來個中穿180,中穿360,720下,這是最套路的套路了。”徐祎沒有作過多的思考,就把編排說出來。

許知霖也是這麽想的,他說:“你光會說,難度會算嗎?”

徐祎現在已經頗跟得上許知霖的思考速度了,他只盤算了十來秒,便說:“2C5D3E,按照通常情況下飛行動作全部單做的規律,這套6.1,全接上就是6.5。”

“你願不願意做這樣的?”

徐祎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師兄,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是我有沒有這個能力的問題。”

“不如,你試試我那套?怎麽樣?敢不敢?”許知霖半是玩笑半是試探道。

“師兄,你是大方到連動作都要跟我一起分享了是嗎?”

師兄給自己編一套動作也不容易,他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就送給我?徐祎總感覺哪裏不對。

許知霖卻以為徐祎是不喜歡用他用過的:“不喜歡?沒事,我幫你想別的,只要你能把動作做出來,編排我可以幫你想。”

師兄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慷慨的呢?是因為我嗎?難道他就真的沒有危機感?還是說,我根本對他構不成威脅?我看他怎麽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徐祎的思路很清晰:“看方導的安排再說吧,也急不來。”

“也對。”許知霖笑道,“不過很久沒看見你練單杠,倒是很想看看你的真實水平。”

“師兄,要是偷看就算了,你不羞我都替你覺得羞了。”

許知霖的臉皮還是很厚的:“這麽小氣?看看都不準?說不定我還可以教教你。”

就許知霖那種超級好的滞空感……徐祎覺得自己是學不來了。

“謝謝師兄指教,請問我可以睡覺了嗎?”

“……”許知霖愣了愣,“睡吧。”

我的話有這麽多嗎?許知霖納悶了。

下午女隊的隊測也是分成兩個組進行,像許知霖這樣已經完成測試的男隊員就站在一旁觀看。

隊測剛開始不久,徐祎又來找許知霖了:

“師兄。”

許知霖發現一個很大的問題,徐祎一旦閑下來沒事幹的時候,就喜歡往他那兒跑,然後化身勤學好問的好孩子,提出“十萬個為什麽”,兩人就會沒完沒了地一直講下去……

所以根本不是我話多?是小師弟話多?我需要像以前那樣,高冷一點嗎?

“嗯。”許知霖淡淡地應了一聲,裝作很認真地在觀看的樣子。

誰知徐祎現在不吃這一套了,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再乖巧地喊一聲“師兄”,而是直接走開了。

許知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他心裏卻是氣的,他把剛冒起來的那股氣深深地壓了下去,目光從高低杠場地移到徐祎身上。

真是反了!許知霖心道,小師弟現在居然不怕我?好生氣!一點都不可愛了!

“知霖,你的起床氣這麽大啊?”方文走過來,問道。

“有嗎?沒有啊。”許知霖強行擠出一個微笑。

“我都看見了,你在徐祎那裏碰釘子了。”方文低聲說道。

“……呵。”

“小朋友還是要哄着的,不要給他甩臉色,這樣是不好的,你怎麽對他,他就會怎麽對你。”

方文是胡說的,他不會幹涉許知霖和徐祎的相處方式。

怎麽哄?親親抱抱舉高高嗎?都多大人了還要哄?有時候,許知霖也拿徐祎沒辦法。

“方導,您能不能不要把我說成熊孩子似的。”徐祎從高低杠場地的另一邊走過來,“我的表現很差嗎?”

“嗯……你扪心自問吧。”方文說,“你們兩個,我是看不懂了。”

許知霖:“……”

看不懂是什麽意思?無所謂的意思嗎?

徐祎:“……”

方導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徐祎心裏有些發虛,他偷偷地看着許知霖,許知霖明顯感覺到了,回以徐祎一個微笑,如春日的陽光灑過心田,暖意四溢。

知霖居然在笑……陳梓良也迎面撞上了這個笑容。

他覺得這一天裏,自己的世界觀要被許知霖刷新了,難道許知霖真的像方文所說的那樣,春節後還沒調整過來?這真的不像許知霖的行事風格,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像他本人,太離奇了……

随着女隊隊測的成績公布,開年的第一次測試結束,有些女隊員為自己的成績高興,也有少部分愁眉苦臉、認為自己發揮不好的,教練在一旁給予她們安慰和指導。

隊測結束後,就有體育專項記者進行采訪,這是個叫盛韬的年輕男記者,他先是将話筒伸到男隊組長何光明跟前。

許知霖原本在收拾自己的個人物品,他一看到明晃晃的攝像機,連忙貼着牆壁快步溜出了體操館。

盛韬很快就采訪完何光明,他将下一個采訪對象鎖定在蘇洛文身上。

“你好。”盛韬将話筒舉得離蘇洛文嘴邊只有幾厘米遠。

蘇洛文早已習慣對着鏡頭接受采訪,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你好。”

盛韬直接問道:“今天的隊測,感覺自己發揮得怎麽樣?”

蘇洛文:“感覺自己發揮得還可以,能力比冬訓前提高了一些。”

盛韬繼續發問:“這次隊測,你的全能成績排在第二,你覺得自己還有那些不足?”

蘇洛文心平氣和地答道:“難度有所欠缺。”

然而年輕記者就是缺少經驗,問出來的問題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尴尬、難以回答:“有信心超過排在第一的許知霖,争取重奪全錦賽全能冠軍嗎?”

這下就戳到蘇洛文的痛處了,最近兩年,無論內戰還是外戰,他在全能決賽上都負于許知霖,總比許知霖差一些。

蘇洛文臉上并無半點愠色,他頗有風度地答道:“誰奪冠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大家一起進步。”

盛韬:“繼續加油。”

蘇洛文:“謝謝。”

可能是覺得只采訪一個男隊員,得到的信息量稍少,盛韬在蘇洛文轉身離開之前多問了句:“許知霖不在體操館嗎?”

蘇洛文四處張望了下,确實沒有看到許知霖的蹤影:“不在館裏,可能去吃飯了。”

大概只有知霖會這麽随心所欲了,明知道會有采訪都走開,蘇洛文心道。

盛韬:“好的,謝謝。”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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