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有美一人
Chapter 13 有美一人
原本的藏品交給美術館,還得經過規劃、鑒真、評審、建議和辦理手續這五關。
但今日,馮禮岳特地安排了美術館館長一同迎接白靳衡,美術館館長又喊了下邊的每個工作人員,特地交代了《涉海登山圖》這幅畫的重要性。
——
早間,在窗前停駐鳥兒都叫不醒蘇蔚藍。
待她醒來時,已是八點半。
打開手機平板,看到未讀消息有30+時,蘇蔚藍粗粗浏覽了一下,今日居然有這麽重要的事情,還是臨時通知!她內心直喊着“完了完了”。
蘇蔚藍随意洗漱,用梳子梳了幾下自己的長發,套上了一件胭脂色的無袖沙灘連衣裙。身子歪歪扭扭,邊朝着門口跳去,邊穿上草編涼鞋。及腳踝的衣裙襯得她身軀更是嬌小,膚如凝脂。
随性地背上大大的tote包,她就趕忙往美術館的方向跑去。
騎着自行車不過是三分鐘的路程,因為蹬的速度較快,蘇蔚藍的額上還是滴下了細密的汗珠。
內心哀怨,一向守時的她,今日是遲到了。
昨夜因為白靳衡的那句話,擾得她實在是難以入睡。
——
蘇蔚藍沒那方面的戀愛經驗,不知白靳衡到底是何意。只是隐約感覺,白靳衡好像對她的确不一樣。
于是捧着手機,将自己和白先生近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告知了在國外十足清醒的閨蜜尉媛。
尉媛八卦之魂燃燒了好幾簇熊熊烈火,聽了以後,嘴炮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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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說他又撿垃圾又幫助老人什麽的,還是覺得這人不錯啊,不過……好像确實,窮了點。就像你說的,興許都有可能是負債開的店。”
“但他對你的這種主動,已經很明顯是他‘喜歡你’了啊……”
“弟弟還得借着開五菱宏光,哎……這家子感覺條件一般般呀。興許他還得養着他弟弟不?”
“我時常聽說有兩個兒子的家庭,老大的生活都不怎麽幸福啊,可能還要給弟弟買房買車,伺候弟弟就跟填無底洞似的……”
“這年頭大部分人懂得養生了,你說做什麽投資不好,做白事投資,能賺幾個錢?咱也不敢問。”
“不過幺幺,人品好就行嘛。但你……是初戀,還是謹慎些。你給的信息太少了點,等我回來幫你把把關呗?”
而後,蘇蔚藍沉沉入睡的那個時間點,幾乎已是淩晨。
腦海裏不斷回響着……
他喜歡你。
他喜歡你……
喜歡。
你……
——
飛奔在校園裏的小樹林,一抹紅迅捷地穿過小河上蜿蜒曲折的一方木橋,蘇蔚藍準備超過近道到達美術館的門口。
鞋底踏在木橋面,并不平穩的木板,被她踩出“噠噠噠”的聲響。
發絲亂舞飛揚,顯眼的紅色,像是綻放開來的牡丹花,在校園裏成了一道移動的風景。
白靳衡的助聽器已拿去重新調試,馮禮岳看到白靳衡走近時,趕忙笑臉相迎上前握手:“靳衡啊……表……”
白靳衡看到了奔襲而來的身影,越看越像蘇蔚藍,只是她閉着眼埋頭一個勁往前百米沖刺,一副“擋她者死”的架勢。
眼看馮禮岳的後脊梁骨頃刻間會遭受撞擊,白靳衡跑上前伸手去護時,懷中猛然攮進了一個腦袋,速度和重量,根本不是白靳衡所預料的那般……
白靳衡被撞得眼冒金星:“唔!”
畫軸飛在半空,馮禮岳和其他人吓得魂飛魄散立馬伸手去接。
竭力抱住了她的身軀,白靳衡的喉結險些被蘇蔚藍的頭頂擊碎,皺眉閉目。
Tote包拎在手上,蘇蔚藍跌足時,又給了馮禮岳後腦一記腦瓜崩。
整個人的體重壓在了白靳衡的身上,二人一同跌進了草叢。
白靳衡暈頭轉向時,蘇蔚藍一手還撐在他的臂膀,嘴角拂過了他的下颌邊緣。
“唉喲……”她吃痛地捂着腦袋和手臂,蘇蔚藍見身下的白靳衡也擰着眉頭。
他的面容像是隐忍什麽疼痛,欲言又止。
本想撇開頭去,白靳衡卻瞥見了蘇蔚藍嘴角的牙膏漬,哭笑不得。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用指腹替她溫柔地揉蹭去,蘇蔚藍愣神啓唇。
等她反應過來時,白靳衡吸了一口氣,克制着聲音:“你……先慢慢起來。”
馮禮岳将畫交給館長,氣呼呼地說:“哦喲,小蘇啊,差點啊!差點就毀了!你知不知道這畫多金貴啊!跟咱們學校同個年齡的畫,好不容易讓靳衡以自願……”
他眼神閃了閃:“好不容易,N大美術館添了這一幅大作。多有意義……”
館長也急了:“差點完咯,小蘇,知道你也迫不及待想看見這幅畫,你也稍微看看路嘛!”
蘇蔚藍一時語塞,雙眼緩緩濕潤:“對不起啊校長,因為我遲到了,所以我就抄了近路……”
手臂大抵是被草叢的尖銳鋒利石塊刮蹭到,滴滴血珠往外溢,與她衣裙是同個鮮豔的顏色。
面前的幾人嘴巴說個不停,他只知道,蘇蔚藍應該是被吓到了。白靳衡握住了她的手腕,聲音略有不悅:“你流血了。”
冷厲之聲,似乎是提醒衆人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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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蘇蔚藍留在國畫院美術館,上級領導都想讓她去研究典藏,學有餘力可再搞點學術研究。但馮禮岳自從挂畫那事開始,覺得白靳衡對這蘇蔚藍,似是特別的不一般啊。
自願捐贈畫不說,一個手上小小的傷口,白靳衡都急得快跳腳。
馮禮岳心裏一直打腹稿,要不說服下蘇蔚藍,改做美術館的商業拓展?
綜合能力可以沒有,人脈也不一定要廣。
只要讨好了白靳衡,拉到捐贈一類的贊助,一切就都好說了呀!
馮禮岳哪敢再用原先的語氣,笑着說道:“小蘇啊,咱們先去處理傷口。”
蘇蔚藍擡眼,睫上已濕,她輕輕拍了拍白靳衡的手背:“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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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從馮禮岳的話,今日該做什麽,她還是在美術館裏做完了什麽才離開。
期間,也發了信息給白靳衡。
【白先生,好像我一直跟你說“對不起”和“謝謝”,今天是我莽撞了,早上我看到臨時通知……就馬上趕來了。】
無力的辯解,蘇蔚藍自己都無奈地嘆了口氣。
白靳衡沒有回複,蘇蔚藍也便不再發了。
再次等她出了美術館時,已是下午,日頭最烈,火傘高張,正是最悶熱的時候。
她跨下臺階時,白靳衡正拿着一個袋子在門口等待,蘇蔚藍的心口似是被什麽撞了一下。
沒等蘇蔚藍開口,他大步走到蘇蔚藍面前立着,翻轉了她的手臂看傷口,終于放心,看來是已經上藥過了。
不由自主嘆息,将醫藥袋子遞給她,“回去,接着擦藥。”
他的指節白膩,蘇蔚藍接過時,她的手心微微冒汗,尉媛的話又在蘇蔚藍的腦海裏回響起。
她手臂上不過是一個不用在意的傷口罷了,見他滿頭大汗,中途也不回一條信息,定是怕打擾她工作,白色的襯衫已是濕透了背,汗如出漿。
蘇蔚藍大概能猜測,他已經等了多久。
她聲色溫和,白靳衡并未能聽見,只能認真凝視她的唇瓣張合,面容嬌俏帶笑。
【白先生,我餓了,我們……去吃午飯吧?】
——
上一次和白靳衡面對面坐着吃飯,還是吃爺爺蘇奉青做的砂鍋牛腩。
說好今日是她請客吃飯,蘇蔚藍将白靳衡帶到了巷子裏,一家特色炒菜館,小包間已滿,只能讓老板加上折疊桌椅,擺坐在巷邊露天的位置。
看菜單時,白靳衡看她時不時砸吧嘴,視線似乎停在了辣味的小炒多看了幾眼,而後問白靳衡:“白先生有什麽忌口嗎?”
他淺笑搖頭,任憑她做主。
倒是很想試試她喜歡的菜,也好記住她的口味。
怕白靳衡不吃辣,蘇蔚藍點了三菜一湯,筷子幾乎都是往那辣味的小炒戳,嘴上腫得殷紅一片,幾縷長發都因為出汗,而粘膩在了臉頰邊。
白靳衡吃飯的速度慢了些,只是不停在欣賞她的吃相。
意識到了自己的頭發礙事,蘇蔚藍攏着發絲到肩頭,在包裏翻找木簪子或是皮筋,沒找見。
白靳衡起身去了收銀臺。
老板給了一根最為古早卻又常見的黃色皮筋。
并未回到她對面的位置,白靳衡搬着凳子,坐在了她身邊,舉着皮筋問:“讓我試試?”
蘇蔚藍呆愣眨着眼,他要給自己紮頭發?這是什麽才藝秀啊。
他見過蘇蔚藍在咖啡店內紮過披在肩頭的麻花辮,心想,應該不難。
白靳衡的指尖挑過了她耳畔的碎發到耳後,四指像梳子一般輕輕滑過她的頭皮,蘇蔚藍雞皮疙瘩一瞬起了全身。
一縷疊着一縷,動作慢到蘇蔚藍可以編十回。
可他虔誠又仔細,嚴肅的神色像是在對付難解之題。
綁完了發尾,白靳衡才如釋重負舒出一口氣:“好了。”
蘇蔚藍低喃:“謝謝,白先生……你,是不是……”
白靳衡:“嗯?”
她沒問出口那句話,最終,蘇蔚藍還是沉默不語,埋頭扒飯。
一個男人給自己紮辮子,說不上震撼。可松散的麻花辮,不是蘇蔚藍最滿意的一次,卻是絕無僅有的。
她給了白靳衡靠近的機會,自然……也想看透澈他的心意,到底是如何的。
白靳衡在手機上記下了幾個字,打算之後寫到自己的記事本中。
蘇蔚藍去買單時,老板說早就買過了。
轉頭看向白靳衡,他只是輕描淡寫:“你剛畢業工作,讓你買單,沒這個道理。”
——
蟬鳴聲本該是聒噪惱人的。
蘇蔚藍和白靳衡走在炎夏的路邊,如同炙烤在火爐裏。
“傘呢?”他問。
蘇蔚藍:“什麽?”
白靳衡微微笑起來:“遮陽傘,你,不怕曬?”
白靳衡打開傘,彼此并肩撐了一段路,二人行至地鐵站。不用轉線,也就三站路。
車廂內的人此時不算太多,還能一人一座。
彼此坐在對面,中間橫着站立的過道,蘇蔚藍也減少了一絲拘謹。
大多數人是低頭看手機,蘇蔚藍拿起平板畫了幾筆。
白靳衡的視線停留在她那襲裙子上,露出的腳趾小巧勾人,時而輕點打着她的節拍,白靳衡眸中盡是愛憐之意。
忽而上車蜂擁而至了一堆人,将他視線裏的倩影淹沒。
【過來。】
蘇蔚藍收到信息時,擡頭從人擠人的身子縫裏,左右環顧看對面。
【怎麽啦?】
白靳衡:【怕你到站走出不來。】
蘇蔚藍收起了平板,乖巧地聽了白靳衡的話。
她一站起,座位立即被搶占,白靳衡看到了紅色的裙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抵在了壁面護着她。
座面上還發着燙,蘇蔚藍羞赧抿唇低下頭,揪着手指。
直到下車,白靳衡都是虛攬着蘇蔚藍的周身,就怕有人推搡。
——
到了【白·whale手語咖啡】店內,白靳衡拿着電腦去工作。
蘇蔚藍畫了一些構思的草圖,一如既往,各忙各的。
蘇蔚藍上洗手間時,去了二樓。
那面字畫牆上,她寫的“諸事順遂”放在了最上方的位置,蘇蔚藍暗暗吐槽。
什麽嘛,搞得和辟邪符咒一樣挂這麽高。
還是正中間c位?
紙張是用小細麻繩穿洞綁着挂上,搖搖晃晃,前後微動。
若隐若現的字,蘇蔚藍瞧見在紙張的背後,還寫了一連串。
倒走了一步,她靠牆,努力踮起腳,一手擡起了紙片,後面是皎若游龍的字跡。
細看時,她一邊默念。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
蘇蔚藍的心跳,一陣陣地狂亂。
如潮水湧動,又如驚濤駭浪。
她的大腦無法正常思考,卻又篤定了。
他想要順遂的事,是……
白靳衡上樓時,顧客交談聲皆是輕聲細語,蘇蔚藍卻是姿勢怪異的踮腳靠牆,翻看着最上面的紙。
“你,在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