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夢中光影

第 26 章 夢中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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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渡輕盈地躍下房梁,腰間佩戴的烏鞘短刀從王憐花的視野中滑過。

他站起身,回答王憐花的問題:“收錢辦事,我來殺人。”

王憐花冷笑一聲:“這次不說你是路人了”

烏渡坦然道:“昨天的我确實是個路人。”

比起王憐花帶刺的态度,烏渡的反應平和又友善,王憐花覺得很沒勁。

他這時也認出烏渡了,正是那位愛強調自己收錢做事的古怪殺手,卻不如傳聞中的狠辣果決。

烏渡友善得不像個殺手。

王憐花盯着眼前的蒙面殺手,想起昨天看到的他的臉。

臉也不像個殺手。

“我算是知道了,你為何要蒙着面殺人。”王憐花似笑非笑,“被人小瞧的滋味不好受吧。”

“也沒有不好受,只是不利于我做生意罷了。”烏渡反手握上刀柄,目光落在地上的任務目标身上,“我方才聽到你有想問的事情,你還要繼續問嗎”

知道自己就是目标的人嗚嗚喊叫,用驚恐和哀求的眼神看着王憐花,希望自己能保住一命。

王憐花頓住,回頭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又看向烏渡,問他:“你方才聽到了什麽”

這大概是想讓烏渡裝傻,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烏渡是個實誠人,回答道:“你向他問柴玉關是否對他說過什麽話。”

王憐花:“……你不能當沒聽見嗎。”

烏渡露出疑惑的眼神。

王憐花叫烏渡去一邊躲着,他可不想讓烏渡聽到自己的秘密,烏渡放下握着刀柄的手,十分善解人意地去往隔壁。

“……”

王憐花眼神古怪地看着烏渡的背影,心情微妙。

這個殺手是不是太好商量了一些

男人驚恐的眼神中多出一絲慶幸,他覺得自己既然有用,便不會死了。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烏渡駐足,王憐花收回視線,兩人一同看向外面。

……

門外,冷血扶着劍,盯着眼前緊閉的屋門。

距他敲門已經有了數息,但不說有人開門,連一絲動靜也無。

冷血伸手觸門,門未上鎖,他徑直推開,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劍。

屋內景象古怪,一名少年正和兩名随從縮在牆角一臉緊張,地上躺着一個被堵着嘴的男人,而他身邊站着一位身姿修長的黑衣蒙面人。

蒙面人腰間佩刀,目似點漆,正無辜地與冷血對視。

冷血:“…………”

一股即視感襲擊了冷血,眼前的場景與不久之前的畫面重合。

怎麽又是你

步早眨着圓眼睛,不說話。

王憐花不想惹麻煩,聽到外面的人毫不猶豫地推門時便立刻和随從們縮到一邊僞裝小可憐。

盡管綁人搶畫還打算逼問的都是王憐花,但這口黑鍋莫名其妙地丢給了烏渡。

冷血的語氣十分複雜:“是你。”

烏渡禮貌地說:“好久不見。”

王憐花:……你們是朋友嗎

冷血也這麽想,烏渡的禮貌讓他感到違和,要知道他們不該是和諧地說好久不見的關系。

冷血提劍,烏渡立刻問道:“你是要将他逮捕歸案嗎”

“是。”

冷血打量着烏渡,這次他似乎來得很巧,烏渡沒有殺人,而是制伏了目标,還堵住了男人的嘴。

這是為什麽

烏渡說:“六扇門會殺了他嗎”

冷血道:“他與金九齡合謀犯下許多案子,死罪難逃。”

男人:“嗚嗚嗚嗚嗚嗚!!!”

金九齡他那麽多同夥,裏面竟然有金九齡!

步早看了眼王憐花,這人仍在敬業地演着戲,臉上的驚懼不像演的。

冷血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王憐花,初看的話,這二人像是被男人綁架來的受害者,但這次細看之後,冷血卻有點搞不懂發生了什麽。

王憐花對導致冷血注意力轉移的烏渡十分不滿。

烏渡說:“這單生意我不做了,我會将錢退給雇主的,冷血捕頭你不用防備我了。”

冷血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為什麽”

烏渡道:“雇主這次沒有讓我帶頭或帶手回去,畢竟都是死,不用我多此一舉。”

就因為這種理由冷血感到震驚。殺手原來也能想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的嗎

王憐花也很震驚,你将目标交給六扇門算什麽回事和六扇門應該是敵對關系吧

烏渡和冷血以及王憐花認知中的殺手不太一樣。

這也是當然的,江湖上的殺手生意都被各個幫派壟斷,高端的殺手組織有青衣樓和十二只手,低端的殺手組織則是無牙門,雖然等級不一樣,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會在一開始收取全部委托金,不完成任務誓不罷休。

而烏渡是匹孤狼殺手,定金尾金分得明明白白,不和壟斷巨頭們搞惡性競争。

冷血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微微卡殼片刻,說道:“好……。”

“謝謝你,再見。”

烏渡向冷血颔首致意,從他身側經過,一副打算離開的模樣。

冷血呆了呆,猛地拔劍,烏渡拔刀格擋,眼神困惑:“我這次好像沒有礙你的事。”

“即便如此,也不該放任你離開。”

冷血手上用勁,斜着挑起短刀,盯着烏渡。

兩人開打。

烏渡意思意思展示了一下由掌門師父“教導”的高超武功,收刀後退,與冷血拉開距離。

他們交手期間數度拉近距離,刀劍交鋒,眼神交集,冷血此時望着對面的蒙面殺手,眼中流露出一絲困惑。

烏渡當年跑路後掉下山崖,随波流浪被冷血撈了起來,兩人曾互相拿着樹枝互相練手,這次交手,冷血終于察覺出些許熟悉感。

看來還是得動手。

烏渡對冷血彎了彎眼睛,黑珍珠似的眼睛中氤氲着淺淺的笑意。

他沒有說話,冷血卻心中一動,想起一位故人。

王憐花和兩名随從在他們打鬥期間抓住機會往側屋挪,沒有引起冷血注意,這會兒人正要鑽進側屋,烏渡看向他們,關心地問道:“你們不問問題了嗎”

王憐花:!該死!

一主兩仆加快跑路速度,其中一人撞翻房間裏的凳子,哐當哐當兩聲巨響。

冷血扭頭正好瞧見一片衣角消失在門口,烏渡抓住這個機會溜之大吉,王憐花和兩個随從破窗而出,又是一聲巨響。

一眨眼,人全跑光了。

地上的男人快哭了:“嗚嗚嗚嗚……”

*

王憐花氣急敗壞,單槍匹馬去找烏渡算賬。

烏渡很好找,沒戴面罩,坐在路邊拿狗尾巴草逗貓,表情認真,姿态放松。

王憐花大步走過去,貍花貓受驚,咻得蹿遠,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你那是在幹什麽”

“我不想和冷血捕頭交手。”

“呵呵,看來你很想和我交手。”

烏渡的回答讓王憐花很不滿意,他冷笑一聲。

烏渡友好地提建議,實則為另一個馬甲打廣告:“你可以去問萬物樓,他們絕對能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合格的玩家不會放過任何有利于自己的機會,這是全天下所有玩家的職業素養。

娃娃臉殺手神色認真。

王憐花當然知道萬物樓,但他偏偏不想去委托這個組織,盡管萬物樓口碑很好,但他莫名讨厭這個組織的名字。

萬物萬物……如此傲慢如此張狂的名字,簡直像在說天下萬物都是其耳目。

叛逆少年王憐花對此十分反感。

記憶中依稀有誰對他提過這個詞,一想起來便有股憋悶之情湧上心頭,那人是誰呢

步早不知道王憐花的想法,見王憐花沉默,試探性地又開口:“如果你能見到萬物樓的樓主,能替我轉達——我想見他嗎”

王憐花不悅地蹙眉:“我可沒說要去拜托萬物樓。”

步早心中失望,他還想狠狠宰王憐花一筆錢呢。

烏渡在尋找萬物樓樓主的事自薛衣人大壽之後便飛快傳開,王憐花對此亦有耳聞。

“即使我替你轉達了,他也不肯見你的。”王憐花說,“他肯定知道你想見他,否則他那萬物樓樓主別當了。”

烏渡以一種認真的态度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多催催他就會現身了。”

王憐花無語,随後發現盲點,問:“你們是什麽關系”

烏渡看他,回道:“你和柴玉關又是什麽關系”

“不想告訴你。”

“我也不想說。”“……”

“……”

烏渡眨着圓眼睛看王憐花,娃娃臉顯得十分乖巧又無辜。

王憐花瞪了他一會兒,掉頭就走。

和這人聊不下去。王憐花心想,但也讨厭不起來。

*

會是他嗎

夜晚,忙了一天的冷血得以休息,回憶着與殺手烏渡的交手過程,睡意席卷而來,夢中是一片寂靜幽深的森林,歡騰流淌的山泉,從上游順水而來的同齡人。

幼年的冷血沒有玩伴,陪伴他的只有諸葛正我請來的“教練”,教他知識,陪他練習。

教練們都将他當作小孩,一個人并不寂寞,但無人能同他分享山中見聞。

偶爾他會去山間、去田野奔跑,冒險,度過一個人的時光。

直到冷血在河中撈起一個受傷的小孩。小孩有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睛,瘦弱矮小,渾身是傷,狼狽不堪。

冷血為他治傷,和他一起在山洞中躲雨,在河邊烤魚,和他一起做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他們度過了一段平靜而輕松的日子。

林中鳥兒啼鳴,聲音悅耳,樹下冷血和對方握着樹枝交手,你來我往,像小孩的打鬧,又像一場認真的交戰。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桠,碎光如金,手中樹影與刀劍的光輝重合,夢中的冷血揚起劍,劍身上映出一雙黑珍珠似的平靜眼睛。

冷血睜開眼睛。

屋外不知名的鳥兒高聲啼鳴,陽光透過窗棂,細小的塵埃在光中浮散。

宛如夢裏的光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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