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今日在山林間待了一個下午,打了不少好物,讓另一個侍衛先行一步帶回去。

宋琲似乎并不打算回宮,拉着柳儀溫逛起來街道。

這郊區農間不似神武街那般豪氣繁華,人聲鼎沸,但也自有它的煙火氣與熱鬧,路邊随處可見的大黃小黑,商販偶爾會扔一塊肉一根骨頭給它們。

“殿下箭術很好,獵了這麽多獵物,一點都不像是初學者。”

“我幼時也是有師父教授的。”

“是現在教殿下的那位嗎”柳儀溫問道。

宋琲一頓,然後搖了搖頭,“沒有,他現在恐怕已經不在了。”

柳儀溫察覺到提起這位師父時,宋琲的神色有異,便不再問了,又扯起了別的話題。

說話間,宋琲找了一家菜館,正準備進去時,有幾個人肆意縱馬而來,揚起一片灰塵,惹得行人不禁指指點點。

為首的許是認識宋琲,經過他身邊時竟然停了下來, “呦,六殿下帶着個小美人出來消遣啊。”

來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柳儀溫身上流轉,笑道:“沒成想一向體弱的六殿下還能滿足一個小哥兒啊。”

宋琲臉色一沉,将柳儀溫拉到了身後,“你先進去,點兩個自己喜歡的菜。”然後又對林之盛道:“帶他進去。”

柳儀溫看了看這幾個人,看起來就來者不善,像是小混混,不是很好對付的樣子,于是想要留下來壯壯膽,可還沒有說什麽就被一旁的林公公拉上了樓。

林之盛把柳儀溫按在座位上,又給他拿了個菜單過來,讓他先挑兩個菜。

可是柳儀溫哪裏有心思點菜,全部注意力都在宋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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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他們的位置靠近窗戶,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宋琲與幾位混混,不免擔憂,“公公,他們是誰啊咱們不用去幫幫殿下嗎他們看起來很不好惹。”

“那都是太子的狐朋……”林之盛頓了頓,轉而頗為驕傲地道:“那些人都不夠殿下塞牙縫的。”

“啊”柳儀溫不明所以,是太子什麽人啊

“沒什麽,殿下可是皇子,那些人怎麽敢對殿下做什麽,不過是敘敘舊罷了。”林之盛立刻換了一個話頭,“想好吃什麽沒”

柳儀溫的視線回到了菜單上,可還是心不在焉的模樣,點了兩道招牌菜。

忽然他想起了那些人話,他們說自己是小哥兒,可他明明不是啊。

“公公,他們為什麽要說我是小哥兒”柳儀溫不解道。

林之盛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柳儀溫,笑道:“許是你身量纖細吧。”

柳儀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體量,确實看上去很是纖細,憑怎麽吃都是瘦啦吧唧的,養不成尋常男子那樣的壯實,會有些誤導吧,可是個子也不算矮吶,而且他的身上又沒有孕痣,怎麽可能會是小哥兒。

“聊什麽呢”

“殿下,”柳儀溫蹭地一下站起身,上下掃視着宋琲,“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情,都點了什麽”宋琲一屁股坐下,看着已經上桌的兩道菜,又喊來小二添了幾道。

晚飯過後也沒有回宮,而是去了宋琲在宮外的住處,一座小庭院——紅楓小榭。

院子裏種的全是楓葉,正值秋季,滿院紅色的楓葉霎是好看。

宋琲一回去就和林栩然在房中談事情,柳儀溫的卧室在宋琲的對門,窗戶正對着一顆巨大的紅楓樹,窗戶微掩着,楓葉都飄了進來,每一片都有臉蛋那麽大。

柳儀溫收集起來,放在小桌上,然後關上了門,解下了衣服與發帶,泡進了溫熱的熱水中。

沐浴完之後沒有急着穿衣服,而是站在鏡子前細細地打量着自己,找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一顆小紅痣,便也不将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了。

如墨似的長發垂落在光潔的後背,披上絲綢制的衣物,用一根玉簪将長發簡單地挽起,推開了窗戶,讓室內的水汽散出去一些。

柳儀溫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數着天上的星星,清風拂過,吹起額間的發絲。

大約半個時辰後,柳儀溫透過窗戶看見了林栩然神色凝重地出了紅楓小榭,消失在夜幕之中,像是有什麽大事要辦一樣。

緊接着,林之盛過來說殿下喝了些酒,讓他送些解酒湯過去。

果然,那兩個小混混一定是說了什麽不中聽話的讓六殿下生氣難過了,柳儀溫心中憤憤難平,一邊氣鼓鼓着,一邊穿外衣。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為何這麽生氣。

柳儀溫端着醒酒湯過來,一眼便看見了宋琲歪斜在庭院的小榻上,身側空無一人,面前還擺着一個酒壺,手裏握着一個剛喝空的酒杯,眼神還算清醒。

柳儀溫先是行了行禮,然後将杯子拿走,換上了醒酒湯,道:“殿下喝酒傷身。”

“是甜酒,不醉人的。”宋琲将醒酒湯一飲而盡。

“甜酒也是酒,又是甜的又是酒,殿下一下子就犯了兩個禁忌。”柳儀溫将碗拿走,放在桌子上,然後跪下給宋琲把脈,“殿下就算不高興,也不該喝酒的。”

宋琲先是一愣,緩緩地坐直身體,阻止柳儀溫跪下的動作,拉着坐在了自己身邊,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含着一絲絲的笑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盡數喝下,“人人都說酒是最好的安慰靈藥呢。”

柳儀溫眉頭緊鎖,剛伸手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得道:“殿下記錯了,酒是穿腸毒藥,會麻痹會致命。”

“但至少可以給我帶來短暫的快樂。”宋琲朝着柳儀溫輕輕一笑,笑容迷醉又夢幻,讓柳儀溫一時看呆了眼睛。

“讓人快樂的方式有很多種,并非只有酒的。”柳儀溫還是想勸勸宋琲不要喝酒。

“比如呢”宋琲将問題抛給了他。

“……”柳儀溫幾次張了張口,可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好像也不知道真正能令人開心的事情是什麽,他模糊的記憶有與父母放風筝的場景,那樣大抵是快樂的,可是大晚上的又去哪裏放風筝呢。

“殿下該自己想一想,有什麽是能令你開心的,微臣陪殿下做。”柳儀溫靜靜地坐在宋琲的身邊,認真地望向他。

“我陪着你”這句話已經不是柳儀溫第一次對他說了,每次說宋琲的心口都會被燙一下,好像他再也不是孤獨一人一般。

“我現在就想喝酒。”宋琲同樣想不到有什麽事情,此時此刻唯有酒而已。

柳儀溫看着宋琲眼底的迷醉與似有似無的疲憊,咬了咬嘴唇,最終做出了讓步,視線落在了酒壺上,問道:“喝酒真的會讓人心情很好嗎”

“會的。”宋琲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我陪殿下喝吧。”柳儀溫除了想要宋琲開心一點,還想着若是自己幫着喝一些酒,宋琲就會少喝一點了。

宋琲随即讓林之盛又拿了一個杯子過來,倒了一杯遞到了柳儀溫面前。

柳儀溫接過輕輕地嗅了一下,沒有什麽刺鼻的氣味兒,然後小口地嘗了一點,确實不辛辣也不甜膩的,像果釀一樣,有淡淡的葡萄味。

宋琲見柳儀溫擰緊的眉頭松開了,笑道:“好喝嗎”

“嗯,甜甜的。”柳儀溫又嘗了嘗道。

宋琲舉起酒杯和柳儀溫碰了碰,然後一飲而盡。

柳儀溫是個乖寶寶,從來不喝酒,這是他第一次喝酒,并沒有旁人所說的那樣難喝,反正甜甜蜜蜜的,于是學着宋琲的樣子将杯中剩餘的酒液喝盡。

而他剛喝完,就發現宋琲已經喝第三杯了,甚至還讓林之盛又拿了一壺過來,如果不說話聊聊天,宋琲可能會一直悶悶地喝下去。

于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我不知道他們和殿下說了什麽,但是不必在意那些不相幹的人所說的話,若是殿下十分在意才是落入了他們的圈套呢。”

既然是太子的什麽人,自然是要與宋琲不對付的,說的話只會是很難聽,才會讓宋琲難受得在喝悶酒。

“你倒是很懂。”宋琲深深地看了柳儀溫一眼,饒有興致地道。

“當然了,微臣幼時曾在太醫院當過三年的搗藥童,每日都被人欺負,後來我不把他們的欺負當一回事,久而久之他們覺得無趣就不欺負我了。”柳儀溫以為宋琲與他的情況是一樣的,那些就是通過欺負別人羞辱別人從而獲取快感罷了。

由于年紀最小,他在太醫院的那三年,總是受比他大的孩子欺負,不是藏他的藥材,就是把他好不容易磨好的藥混進土灰,要不就是在他的床鋪上放小蟲子,咬得身上起了一片紅疹子。

柳儀溫起先還是反抗的,但是越掙紮的厲害越是被欺負,漸漸地學會了漠視他們,那些讨厭鬼覺得他很無趣,欺負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又轉頭欺負別人去。

“可是有時候越是軟弱才越會被欺負,小柳太醫這是運氣好,碰上的都是心思還不算惡毒的孩童。”宋琲覺得柳儀溫少不經事,思想太過單純,如果出現一個蔫壞的人,恐怕就要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了,小白兔果然就是小白兔。

宋琲笑道:“下次有人欺負你,你狠狠地還回去,咱心地善良,但也不能平白被人欺負了。”

柳儀溫臉色一燙,又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歡這樣病恹恹的身體,同樣希望能和其他人一樣縱馬恣意。”

不然也不會在身體好一點的時候就去練習騎射,不會在其他人都能去西京圍場狩獵的時候跑到山上來打野味,柳儀溫知道宋琲是向往的。

“但俗話說健康的身體是萬源之本,殿下确實要好好靜養,這段時間您的身體已經好許多了,假以時日是可以恢複如初的。”柳儀溫安慰道。

“真的嗎”宋琲倒沒有表現得多開心,就像是遇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的語氣。

“當然了,”柳儀溫肯定道,“殿下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上天不會那麽的不公平。”

他與宋琲已經相處了好幾個月,盡管他的表現讓人覺得他有些不着調,喜歡捉弄人,宋琲并非人人口中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之人。

宋琲的嘴角漸漸翹起,心情在這一刻好得不行。

這一變化被柳儀溫捕捉到了,“殿下,你笑了。”

“我沒有。”宋琲的表情驟然收起,一板正經着否認,然後喝了一口酒掩飾着。

柳儀溫抿着嘴巴,想笑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眼睛都是彎彎的,他發現了宋琲的一個小特點,就是被人看穿心思後會變得害羞起來。

“身為醫者,把希望寄托于上天可不對。”宋琲敲了敲柳儀溫的腦袋。

柳儀溫癟了癟嘴巴,摸着自己的額頭,“微臣自然是有把握才這麽說的,連師父都說殿下恢複如初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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