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裴爍沒有任何情緒, 他依靠在陽臺圍欄處抽煙,濃郁的花香有些發膩。

他一直明白自己的處境,也知道自己的價值, 這個醜聞的集合者, 不過是DR與EC互相制衡的存在。

荒唐又虛僞的合約讓他依舊待在裴家,而李夫人卻做着重回家族中心的美夢,她從來不像外表那樣表現的平靜。

他得努力掙紮, 找到生存的方法。

但現在,李會長竟然給了這個機會。

“咳咳,我沒想到你還會抽煙。”

一個虛弱又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裴爍轉身看見坐在輪椅上的李禹洙正被仆人推着走來。

裴爍連忙滅了煙,笑着問候:“禹洙哥, 你身體還好嗎?”

李禹洙就是這一代DR財團的繼承者,旁系的孩子,從小父母車禍去世被養在李會長身邊。傳聞前段時間出了車禍生死未蔔,但現在看來這只是李會長放出去的煙霧彈, 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你先下去吧。”李禹洙稍顯冷淡的對仆人說道。

碩大的陽臺只剩下他們兩人。涼風吹動了裴爍的發絲,月光灑在身上帶來光暈。

“好久沒見你了。”李禹洙露出淡淡笑意, 他似乎不知道綁架的事情, 腿上蓋着毯子,“你也不喜歡宴會的氛圍嗎?”

裴爍勾起嘴角沒說話,神情中似乎有淡淡的憂傷。

“發生什麽事了?”李禹洙微微皺眉伸手拉住了裴爍的手腕, 他對這位表弟很有好感。

裴爍說:“沒事…哥呢?聽說外公一直想給你介紹結婚對象。”

李禹洙一愣, 蒼白的臉色泛起薄紅。

“是這樣的。”他開口道, “但我現在不想結婚。”他的手捏緊了搭在腿上的毛毯, 雙腿恐怕會因為車禍終身殘疾,一個不能人道的繼承者, 說出去都覺得諷刺無比。

“爍有喜歡的女生嗎?”他反問着。

裴爍抿唇,露出了一個稍顯別扭羞澀的笑容,那雙漂亮的眼睛被鴉羽般的睫毛半遮着,沒有說話。

李禹洙愣住了,看着表弟姣好的容貌,更是死死的抓住了毯子,忍不住咳了幾聲。

“哥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吧,晚上太冷了,我送你進去。”說着,裴爍就擡腳站到了後面,推着輪椅緩緩前行。

李禹洙斟酌着卻不知該怎麽開口,他覺得自己似乎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氣氛冷場。

“哥在想什麽?”裴爍問。

“我很羨慕你。”李禹洙說,“你可以自由的做你想做的事。沒有人會因為財團和家族來給你壓力。”

“而我卻連婚姻都沒法做主。”

裴爍捏緊了扶手,他的神情冷淡下來,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哥有喜歡的人嗎?”

李禹洙微微搖頭,忍不住笑到:“過往20多年,我一直忙碌的學習管理集團的各種知識。直到成年後,逐漸進入集團中心。這麽多年的忙碌,只有出車禍的那段時間,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時光。”

“哥一定是個很可靠的人。”裴爍評價着,“一個十分合格的繼承者。”

李禹洙抿唇:“我要學習的太多了……有些時候真想抛開這些去好好的放松一下,不過現在……”他的神情失落。

“爍,權力并不是那麽美好的東西。”如同告誡,李禹洙開口道,“我時常覺得痛苦。”

裴爍輕聲回應了他,眼眸卻暗了暗。

只有将權力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抱歉,太長時間沒有聊這些了,話說的有點多。”李禹洙無奈的笑了笑,“你不會嫌我煩吧。”

“不會。”裴爍勾起嘴角,他停下腳步,将手放在李禹洙的肩膀上,親昵的說,“再讓我多多了解你吧,禹洙哥。”

“禹洙!”崔錫城穿過宴會人群,大跨步走了過來。

崔錫城穿着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裝,與之前的醫生氣質截然不同。變得更加沉穩虛僞,就像一張面具貼在臉上。

他現在MH醫療的社長,同時也是仁心慈愛醫院的院長,身上屬于醫生的冷傲與清高已經完全消失,随之而來更多的是屬于上位者的自若與沉穩。

他和李禹洙是首川學校同級好友,不過後來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李禹洙去了美國讀金融,而他則飛往歐洲學醫。

只不過現在,同為繼承人的他們,最終站在了同一場宴會上。

仿佛走近了才看到裴爍一樣,崔錫城勾起嘴角稍顯冷淡的沖他點了點頭。

“錫城,這是我表弟,裴爍。”李禹洙不了解他們二人的關系,主動介紹道。

“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崔錫城說,冷冽又熱烈的目光透過鏡片看了過來。

裴爍說:“錫城哥,好久不見。”

李禹洙笑了笑:“之前住院的時候還多虧了你的照顧。”

“這是作為一名醫生應該做的。”崔錫城開口道。

“不過現在應該叫你崔院長了。”李禹洙挑眉,“是什麽改變了你的想法?”

“人總是要學會成長。”說着這話,但他的目光卻直愣愣的盯着裴爍看。

李禹洙沒注意,倒是贊同的點頭:“的确,每個階段的想法是不同的……”

“哥,我去下衛生間。”裴爍低聲道,打斷了李禹洙的思索。

“好,讓服務生帶你去吧。”

裴爍正在洗手,一個人走了進來,他同樣站在洗手臺前,透過鏡子觀察着裴爍。

“哥怎麽也來了?”裴爍勾起嘴角,與鏡子裏的人對視,“變化很大。”

“什麽變化?”崔錫城反問道。

“變得更加沉穩了。”裴爍說,擦幹了手,“哥不上廁所嗎?”

“你知道我是來找你的。”崔錫城說,摟住了裴爍的腰。

“做我的地下情人?”裴爍彎彎嘴角。

崔錫城的喉結上下滾動,有些渴了:“你同意了?”

“哥在說什麽呢?”裴爍輕輕将崔錫城推開,“難道真的想做第三者嗎?”

“為什麽不呢?”崔錫城眯了眯眼,他輕撫着裴爍的臉頰,“只要可以得到你。”

李禹洙聽見衛生間裏傳來的交談聲,教養告訴他這是隐私,但輪椅卻卡住了,以至于他只能停在原地。

裏面是熟悉的聲音,他忍不住皺眉輕微推開了一點空隙,就看見自己的好友正和表弟動作親密。

李禹洙睜大雙眼,呆滞在原地,他的臉上泛起紅暈,咬着下嘴唇替他們合上了門。

——————

李禹洙看着朝自己走近的青年,嘴角勾起淡淡笑意。但很快又想到在廁所見到的一幕,忍不住紅了耳尖。他是這場宴會的第二個主角,從死裏逃脫的財閥繼承者,所有人都在祝賀他的勝利歸來。

李禹洙疲于應對這些交談,他的身體竟然在微微發抖。裴爍站在身後,溫熱的手撫上了他的肩膀,一瞬間寒意被驅散,李禹洙平靜下來,或許車禍那一刻面對死亡的恐懼直到現在都無法消散。

“哥累了嗎?我送你上去休息吧。”裴爍勾起嘴角問道。

李禹洙的視線搜尋着崔錫城,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好友,于是只能說:“…麻煩你了。”

“哥看到了吧。”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裴爍開口道。封閉的空間內只有他們兩人,電梯緩緩上升。

李禹洙身體一僵:“什麽?”

“我和錫城哥的事情。”裴爍垂眸看着李禹洙深棕色的發頂。

李禹洙輕咳一聲,蒼白的臉染上紅暈:“我不是故意的……”

“叮——”電梯門打開了,裴爍推着輪椅緩緩進入走廊。

“哥會喜歡男生嗎?”裴爍突然間問道。李禹洙眨眨眼,他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在高中時候,崔錫城還交往過女友,所以說性取向也是會改變的嗎?

李禹洙露出一個稍顯苦澀的笑容:“我不清楚。”

裴爍打開了門,緩緩走進去,輪椅停在沙發旁,他問:“想試試嗎?”

李禹洙愣住,接着就見裴爍半蹲在自己面前,拉着他的手撫上臉龐,溫熱的氣息讓他手心發癢,李禹洙的手指忍不住蜷縮,而另一只手則更加緊張的捏緊了毛毯,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也在等待些什麽。

“逗你的,哥的反應真有趣。”裴爍站起身來,嘴角上揚,就像是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少年,滿意的坐在沙發上。

李禹洙輕咳一聲,剛剛心裏生出的陌生情緒讓他一時間覺得恐懼。

即便只是寡淡的血緣關系,裴爍也是他的表弟。

他松了口氣,低聲問:“你和錫城,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裴爍思索了一下,笑着說:“一年前吧。”

李禹洙皺眉:“那時候你才剛成年。”

裴爍勾起嘴角:“哥覺得我被騙了嗎?”

李禹洙手指輕顫:“你還太年輕了。還有、更多的選擇。”

「他受了很嚴重的傷。」系統說,它似乎因為高興而活躍起來,「脊椎受到撞擊,雙腿粉碎性骨折,雖然不需要截肢,但下半身卻完全失去了感知能力。」

「以這個世紀現在的醫療能力,他下半輩子都只能呆在輪椅上了。而且…他也沒辦法再擁有自己的孩子。」李禹洙沒辦法boqi了。

曾經的天之驕子,現在卻成為了只能依靠輪椅的殘廢。裴爍很想看看,在這種痛苦下,李禹洙會變成什麽樣子。

被排除在繼承者之外的私生子,從來都不善良。

“哥指的是什麽呢?”裴爍問。

李禹洙抿唇:“錫城他,是一個冷靜、理智的人……他不會輕易付出自己的真心。”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說出這種話,明明是好友的男朋友。

不、不對。他是站在哥哥的角度去看待這段關系。

“那哥覺得我适合什麽樣的呢?”裴爍與李禹洙對視,眼底是深深的疑惑。

李禹洙啞然,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和裴爍并不算熟悉,自然也不明白他真正的性格。李禹洙回避了裴爍的視線,毫無知覺的下半-身讓他覺得難堪無比。

“……沒事。”他露出了一個異常溫和的笑容,“我想休息了。”

“需要我扶哥到床上嗎?”裴爍關切地問。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李禹洙眸光輕顫,他的狼狽不能被任何人看見,“你先離開吧。”

樸載盱四處尋找裴爍的身影,即使別人過來敬酒也漫不經心。

“載盱,你在找什麽?”樸會長皺緊眉頭,為樸載盱的态度而煩躁。

那天樸載盱去處理裴爍的事情,可後來卻被秘書報告說兩人去了Galaxy,何況自己這個鬼迷心竅的兒子又處理到床上去了,而今天僅僅因為一次綁架就失去了理智,那神父的兒子差點被樸載盱活活打死!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成熟呢?”

“還不夠嗎?”樸載盱皺眉,“在公司裏的這段日子,可沒人對我有異議。”

“我是說你的感情。”樸會長淡淡道,“你如果喜歡男人,我可以給你找很多,沒必要吊死在一個私生子身上。”

“父親,別說這樣惡心的話。”樸載盱的眉眼間浮生出戾氣,“我又不是同性戀。”

緊接着,他似乎終于發現了目标,眼睛一亮就擡腳走過去了。

樸會長站在原地氣急敗壞,你不是同性戀難道我是嗎?!他或許真該好好考慮下一代的問題了。

“裴會長。”樸載盱禮貌的與裴會長問好,今早眉眼間的戾氣完全消失,變得平靜下來。他似乎并不在意在對方面前展示自己對裴爍的親昵,那雙狹長冰冷的眼睛緊緊粘在裴爍身上,無比熾熱。

裴會長微微皺眉,冷漠的瞟了一眼,道:“這次裴爍能平安回來,多虧了樸少爺。”

雷厲風行的手段讓人驚嘆,但同時又不得不暗罵這個瘋子,很多雙眼睛都會盯到他身上。

“不知道裴元到什麽時候才能成為真正的繼承人。”

下一刻,裴爍含着笑意同樣看向裴元,出聲道:“他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的。”

裴會長皺眉,他早就看出了裴爍的野心,但這樣的眼神卻萬分不該出現在一個私生子的眼中。他應該是怯懦、畏懼的,而并非淡然、溫和。

“裴會長。”崔錫城也來打了招呼,他端着香槟姿态優雅。冷漠的視線看向樸載盱,“樸少爺,好久不見。”

樸載盱眯了眯眼,他注意到對方嘴角的笑意,似乎是在嘲諷些什麽,內心更加煩躁。但是想着那天裴爍的承諾,他按下了被挑釁的怒意,也回敬了一個笑容,無論如何,裴爍選擇了自己。

裴會長看着面前兩位優秀的繼承者,忍不住在內心嘆氣,不知到什麽時候,裴元才能徹底擺脫裴爍的控制,或許,他也應該把裴元送到美國去。

裴元默默喝着果汁飲料,他可不想摻和進權力鬥争當中,哥哥會把自己玩死的。

況且這兩個人都和哥哥有不清不楚的關系……更恐怖了。

暗潮洶湧的氛圍中,只有裴爍一個人勾起嘴角平靜的抿了口酒,他眉眼彎彎,訴說着自己的無害與善良。

“你覺得那孩子怎麽樣?”李會長站在落地窗前俯視着樓下舞池中的衆人,他雙手背在身後,不怒自威。

李禹洙輕咳了一聲:“裴爍是個很有目标的人。”他注視着裴爍不盡眼底的笑意,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會是個很好的領導者。”

“我會讓他輔佐你。”李會長又說。

李禹洙微微睜大雙眼,手指用勁,他的腿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可是……”

那樣鮮活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少年,甚至将他的秘密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自己,指尖似乎還留存着屬于他的溫度。

“你太心軟了。”李會長說,眉頭卻舒展開來,“就是因為這種性格,才容易被別人觊觎位置。但禹洙,沒有人能替代你。”

李禹洙的眼眸暗了暗,他看着自己慘白的手,出聲道:“如果我的身體沒辦法恢複……裴爍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別說這種洩氣話。”李會長不願意看到自己引以為豪的繼承者露出這樣落寞的神情,“沒人會改變你的位置。”

“只是個私生子罷了。”

“你在想什麽?”樸載盱注意到裴爍的失神,忍不住湊近詢問道,看着他如鴉羽般的睫毛輕顫,甚至想就在這裏親吻對方。

“沒事。”裴爍笑了笑。

樸載盱輕啧,他很擔心這場綁架會帶給裴爍不好的回憶,于是扯着他的手去了角落的陽臺,将門關好,就捧着對方的臉親了上去。

“放松下來吧,早就想這樣做了。”

裏面是悠揚的音樂,而他們在外面接吻,黑暗席卷整個天空,雲層裏透出月亮發射的光芒,沒有星星。

樸載盱吻的很急,他迫不及待的期盼裴爍的回應。終于,裴爍緩緩擡手放在了他的背上。

樸載盱喘着粗氣,也不在乎是否會被別人發現,只一個勁兒的親吻着。

崔錫城靠在牆上搖晃着酒杯,冷淡的視線看向宴會裏的人,他似乎在等待什麽。

終于,旁邊的門被打開了,樸載盱走了進來,他并沒有注意到站在黑暗中的崔錫城。

而崔錫城直等到樸載盱的背影被人群淹沒,他才轉身走出那扇門。

裴爍正在抽煙,他聽到身後的動靜,緊接着,一杯酒被遞到眼前。

他笑着問:“錫城哥什麽時候開始做服務生的工作了?”說完,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為你服務是應該的。”崔錫城碰了碰裴爍的嘴角,“他剛才親你這裏了嗎?”

“哥想說什麽?”

“你看,就像我之前告訴你的。”崔錫城勾起嘴角,“不會讓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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