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新的一周，七點升國旗，國歌奏畢，校領導進行講話，先是點名表揚了上周期中考成績優異的同學，接着又表揚了運動會上表現出色的同學。好話說完，聲調一遍，開始批評起某些班級的紀律問題。

薛忘憂站在倒數第二排，抱着胳膊望向左前方。

韓青在躲他，從進教室視線交彙的第一眼起，韓青就僵直地別過頭不看他。剛才下樓時薛忘憂特意在教室門口等他，結果人家摟着同桌的肩頭，眼觀鼻鼻觀心，徑直從他旁邊走掉。

薛忘憂困倦地閉了閉眼睛，手裏捏的單詞本要掉不掉的，想睡覺。主席臺上傳來的講話聲在耳邊變得忽遠忽近，他拿單詞本蓋上自己的臉，數了幾秒鐘後，強撐着挑起沉重的眼皮。

一擡眼，正對上韓青躲閃的目光。

薛忘憂感到服氣。

漫長的講話終于結束了，第一堂課的預備鈴已經響了一遍。隊伍開始解散，烏泱泱滿操場都是藍白色校服的海洋。

人頭湧動間，薛忘憂憑借身高優勢，精準地逮住正準備逃跑的人。

“你怎麽回事？”

韓青被他拽着衣領，在衆目睽睽，甚至是各位校領導、班主任的視線下，十分尴尬地皺起臉，小聲說：“你放開我。”

薛忘憂奇怪地凝視他，“你做什麽缺德事了？見着我就躲。”

“你……”

“韓青！”班主任大踏步走來，沉着臉推了他一把，“想幹什麽？這是學校，不是你鬼混作妖的地兒！”

韓青沒防備，被推得一個趔趄，站穩了老實背着手低頭回答：“……老師，我沒想幹什麽。”

“成天淨惹事兒！要不是看在你沒依沒靠的份兒上，我早不想管你了，現在不是義務教育階段，學校随時可以開除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老師。”

“我看你知道個屁！”班主任恨鐵不成鋼，眼裏直冒火。

“老師，”薛忘憂開口，“是我找他有事。”

班主任回頭看他一眼，神情緩和很多，“你要好好學習啊薛忘憂，家裏人對你期望挺大的，盡量不要讓父母失望，好吧？平時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老師能解決的肯定都給你解決。”他看了眼表，擡頭說：“先回去吧，好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薛忘憂點點頭，向韓青使個眼色，示意一起走。

韓青垂着眼，慢慢跟在他身後。

“挨訓時乖得跟小狗一樣。”走遠了，薛忘憂哼笑着開口說。

韓青抿了抿嘴，沒有出聲。

兩人踏着階梯上樓，薛忘憂偏過臉，往右後方瞟他一眼，嗤笑道：“不想說話啊？那麻煩以後把嘴閉嚴實點，少在我面前叨叨。”

他轉過樓梯拐彎處，還沒擡腳，感覺到衣袖被輕輕扯住了。薛忘憂回過頭，看到韓青蹙着眉，濃密的睫毛微掩眸光，有點哀傷的樣子了，“……我不想分手。”

薛忘憂緩緩轉過身子，靜了半晌，挑起嘴唇輕笑：“哦，我明白了，你躲我，是怕我跟你提分手。”

韓青沒有擡頭，保持沉默。

薛忘憂不得不承認，此時的愉悅感強烈得勝過他以往任何一次值得高興的瞬間。他心頭泛着微癢，踩着樓梯間破碎的陽光，傾身湊近韓青，帶着懶洋洋的笑意說：“不想分手啊，你求我呗。”

韓青擡眼深深地看着他，不服氣的小狗就算求人時眼神也藏着侵略性，“……求求你。”

薛忘憂點點頭，勾起嘴角轉身上樓了。

薛忘憂做事很怕麻煩，尤其讨厭潛在的麻煩，當他覺得某件事充滿不可控因素的時候，往往會遠離，但如果實在避免不了，他也會去積極地杜絕麻煩來源。比如預料到養寵物會麻煩不停，他就一遍遍謝絕孟女士要送他小貓小狗的提議。

同樣，當放學時被人攔住時，他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沒有出聲尋求幫助，遠遠看了眼停在路邊的車，相當聽話地跟着社會青年來到學校旁邊隐蔽的巷道裏。

六七個社會青年不善地盯着他，徐志州肩膀靠着牆，低頭點了支煙。他含着煙，煙尾那點火星随着嘴唇開阖上下輕晃，不急不忙地說：“小薛啊，你是不是不高興小韓跟我們玩？”

薛忘憂笑了聲，“韓青叫你徐哥，我可不認，你這一聲小薛是不是不太禮貌？”

“你小子想挨揍？”一個黃毛陰沉着臉朝他走兩步，最後被同伴拉住了。

薛忘憂聳聳肩，“我爸都沒揍過我，你倒是揍一個試試啊，傻狗。”

“你他媽的敢再頂嘴？”黃毛目露兇光地伸手指着他，“信不信我抽死你？！”

“別吵了。”徐志州皺着眉喊了聲，“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是來交朋友的！”

薛忘憂挑眉笑，“那你可省省吧，我不交垃圾朋友。”

“啪——”，響亮一巴掌，薛忘憂偏過臉，臉頰泛起火燒火燎的疼。他拿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臉頰，擡眼看向一臉怒氣沖沖的小混混，沒有說話。

徐志州臉色也不好看，捏着香煙手指一彈，半截煙灰飄落在暗巷裏。“你看不上我們，我們也不強求，那借點零花錢花花總可以吧？”

一個混混上來就搶他的書包，另一個混混上下翻找他的口袋，書包裏倒完試卷文具空無一物，他的錢包放在校服口袋裏。

鼓鼓囊囊的一包，黃毛混混興奮地交給了徐志州。

徐志州打開一看，厚厚一疊都是嶄新的十元票子，加起來連三百塊都沒有。

“媽的！坐豪車穿名牌鞋，沒想到是充大款！徐哥，要不我們把他綁了吧！直接幹票大的！”

徐志州陰沉着臉把錢包砸向躍躍欲試的小弟，“綁，綁你媽！想吃槍子別拉我墊背！”

小弟手忙腳亂地接住錢包，彎腰把散落的幾張票子也撿起來了。

徐志州走到薛忘憂跟前，拿手輕拍兩下他浮出巴掌印的左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還是那句話，你看不上我們，我們不上趕着，明天記得拿點錢出來，我們不纏着你。”

薛忘憂沒有說話。

等幾個人接連離開後，他找個角度拿手機給自己的左臉拍照，拍好後發給韓青。然後語氣輕松地撥打110，“喂，你好，我要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