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薛忘憂背着雙肩包坐在石墩上,在門口等了五個多小時。路過的鄰居好奇地打量着他,見過他幾面的老奶奶出聲說:“小同學,你又來找阿青啊?他被人喊出去玩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吧。”

打了,打不通,到後面再打就是關機狀态。

薛忘憂懶得管他,兩條修長的腿搭在一起,低頭看最近新出的電影。

兩部電影都看完了,手機也快沒電了,他站起來緩慢活動着僵硬的脖子,正準備去小賣部買點吃的時,韓青從巷子裏走過來。

到他的那瞬,韓清一頓,随即加快腳步走過來,頗為高興道:“你怎麽來了?”

薛忘憂碾着腳底下的碎石子,一聲不耐煩的冷哼,“我等了你五個多小時,祖宗。”

“啊,我出去跟同桌打游戲,後來又去吃燒烤,到散夥後才發現手機沒電了。”韓青沒心沒肺地笑着,拿出鑰匙開門。

錯身而過時,薛忘憂皺皺眉,“喝酒了?身上都是味兒。”

“就喝了兩瓶啤的,能有什麽味兒,你狗鼻子吧。”韓青嘟囔着進了屋,換好鞋先去衛生間刷牙洗漱。

薛忘憂把行李包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拉過椅子反着坐,胳膊肘撐在椅背上捧着臉,有一下沒一下地扭着脖頸。自顧自道:“家裏沒人了,我在你這兒住兩天。”

韓青吐了口牙膏沫,“好啊,不過我今天剛找了份兼職,白天你自己待着吧。”

“什麽兼職?”薛忘憂問。

“給培訓機構發宣傳單,一天一百,半個月的活。”

“半個月,一千五。”薛忘憂嗤之以鼻,“你不如閑着吧。”

韓青洗漱好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道:“一千五夠出去玩一趟的了,拿到錢我帶你出去玩。”

“噢,”薛忘憂手指碾着頭發絲,誠懇地問:“一千五夠路費嗎?”

韓青無語地撇嘴,“少蹬鼻子上臉了,坐火車也累不死你。”

薛忘憂眼神如同實質一般在他臉上巡回,過了片刻,突然說:“今晚不用套,我洗床單,怎麽樣?”

韓青很自然地接住他的腦回路:“順便把衛生間的地面也拖幹淨哥哥,你每次洗完東西我都沒法下腳。”

薛忘憂說“行”,然後捏住他的後頸親了上去,唇舌糾纏着親了幾分鐘,放開他,說:“去洗澡。”

韓青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來去打工,薛忘憂睡到十一點半,醒來把涼透的包子和小米粥吃了,包子是鹹菜餡的,又辣又鹹,一口包子要配兩勺粥才能咽下去。他手機也不想看,沒什麽可消遣的,沒事就躺在涼席上睡覺,六月份的天氣越來越熱,風扇嗡嗡地吹,一屋子散不盡的熱氣。

這邊洗澡很不方便,衛生間狹小得轉不過身,下水道年久失修,污水滲得緩慢,想肆無忌憚地沖個冷水澡也不能夠,因為要時刻注意腳下的水別溢出到客廳裏去。

晚上韓青帶飯回來,薛忘憂一邊吃着炒米粉,一邊擦汗,穿着寬松的汗衫很沒形象地叉開腿坐。

“我想把這間房子賣掉。”韓青很突然地說。

薛忘憂擡起頭“啊”了聲,“你爸媽留下的,幹嘛要賣。”

“我要出去讀書,平常也不回來,老房子沒人住很快就會垮掉,而且我需要錢。”

“你能考幾分啊,還出去上學。”薛忘憂淡淡地嘲諷,可能覺得這話有點傷人,末了又說:“老房子能賣幾個錢,你需要多少我沒有?”

韓青出了一會兒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後收回神,收回了話:“那算了吧,不賣了。”

薛忘憂心想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因為熱得頭腦昏漲,也懶得跟他鬥嘴了。

他熱得受不了,就跟朋友約出去玩,有一回在商場正門口還碰見了韓青,抱着厚厚一沓宣傳單,挨個往路人身邊湊。大概因為條順盤靓,又笑成那副不值錢的模樣,所以也沒怎麽遭人冷眼。

鄭宇見他半天不動彈,胳膊搭上肩頭來,調侃道:“看誰呢,這麽起勁兒?”

薛忘憂把他胳膊甩掉,有點嫌棄,“少挨我,熱。”

半個月游走在太陽底下,韓青曬黑兩個度,白皙的膚色漸趨向古銅,最後在老板那兒順利結完款拿到一千五。

也是當天,高考出成績了,薛忘憂靠在床頭,經由遠在大洋彼岸的爸媽提醒,打開網址查自己的分數。

不高不低,在預期內,超省內一本線六分。他截個圖發在家庭三人群裏,孟女士說恭喜恭喜,接着問:【另一位小朋友呢?】

薛忘憂:【不好說,正抱着手機發呆呢。】

孟如意隔空安慰:【沒關系,考得不好可以複讀嘛。】

薛忘憂斷然拒絕:【你別難為他,也別難為我了,孟女士。】

孟如意:【那把他的分數發來看看嘛,讓你爸爸給他參謀一下怎麽報志願。】

沉默許久的薛重明突然出現:【我不會管的。】

薛忘憂視線移開屏幕,擡起腳蹭蹭韓青的背,“诶,考幾分?”

韓青抿了抿嘴,“……317。”

完全在意料之中。薛忘憂心想這不是你正常水平麽,沮喪個什麽勁兒?然後低頭把這個分數發到群裏。

孟如意樂觀地說:【也不錯嘛,可以讀個大專,公辦不行就讀私立,問題不大。】

薛忘憂也沒把這當個事兒,跟自己爸媽聊完了,轉頭問他:“要出去玩,你攻略做好了嗎?”

“早做好了。”韓青低頭打開備忘錄,把手機屏幕遞到他眼下,“明天的火車,玩三天,住兩晚旅館。”

薛忘憂盯着住宿費用保持沉默,受限于眼界,兩人兩晚的住宿費總計一百六,他很難想象這究竟是張什麽床。

“我可以發表意見嗎?”鑒于對方心情不佳,薛忘憂謹慎地開口。

韓青連眼也不擡,“沒預算了,收收你的少爺架子吧。”

“我可以贊助嗎?”

“贊助個毛線,用不着。”

“那至少讓我睡個好覺呗。”

韓青蹙起眉,“你能別這麽多事兒嗎?”

“吃炮仗了?”薛忘憂越是見他不耐煩,越想上去逗兩下,“好大的脾氣哦。”

“……”韓青不再吭聲。

直到第二天清晨坐上火車,薛忘憂仍然沒能挑起他男朋友的情緒。

火車上的味道難以描述,只能說熏得腦袋犯暈。對面坐着兩位中年男女,像是夫婦,正靠在一起休息。薛忘憂不好打擾到人家,頭枕在韓青肩上,把聲音放得很輕:“喂,我做錯什麽了,給個明示成嗎?”

火車緩緩啓動,站臺逐漸後移,韓青望着窗外,說:“沒你的事,是我在思考。”

薛忘憂一聽,差點笑出聲,“得了吧我的寶,腦容量有限,咱別瞎浪費內存,沒心沒肺也挺好。”

“我沒心沒肺?”韓青擰起眉,不樂意了,反駁道:“我看你才沒心沒肺,好歹我能把自己養活到大,你除了會花錢,還能幹什麽?”

“會幹你。”薛忘憂順嘴就說了出來,因為沒刻意壓着聲,上廁所路過的乘客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

“……神經。”

“聽不見。”

“你可真幼稚。”

薛忘憂心情很好,他擡手撓了撓韓青的下颏,懶洋洋地說:“說實話,冷臉好像更帥點,多生生氣,我看了心裏舒服。”

韓青像看神經病一樣,難以理解地瞥向他,“要不我哭給你看?”

薛忘憂當真想了片刻,然後婉拒:“我想看我自己會在床上努力。”

韓青反應了兩秒鐘才理解他的意思,神色極為複雜:“你可真是……腦子裏除了那點破事還是那點破事。”

“你自己長得誘人,關我什麽事。”

“……謝謝你了。”

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薛忘憂眯起眼,仰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側臉,心想,确實好看啊,不怪人惦記,眉毛眼睛鼻子,就連臉頰上細細的絨毛,都長得恰如其分。

他又想起當初答應交朋友,因為提出這個請求的韓青本人語氣忐忑又認真,聽起來是想要談戀愛的意思,他靠着欄杆吹着晚風,低頭思考良久說可以。

那時他內心好像沒怎麽掙紮,也沒想到性向大拐彎的問題,只是掂量過後覺得自己不至于會被打斷腿,就開始了他的早戀行為。

于是單方面陷入了戀愛期,是的,沒錯,單方面。

兩人晚自習逃課去酒吧玩,不懂酒,亂點了兩杯高度數的雞尾酒,半杯下去就微醺了,薛忘憂自認為水到渠成地親吻了對方。

韓青被親得發懵,嘴唇濕潤泛着水光,眸裏充滿迷茫,特別驚訝地說:我不是女生啊。

後知後覺的薛忘憂終于反應過來,原來對方口中的交朋友,還真他媽的是哥們兒式友誼。

場面一度很尴尬,薛忘憂又灌了口酒,說:跟你當朋友沒意思,要是不想處對象,以後別找我了。

這話把本就腦袋飄飄然的韓青搞得暈頭轉向,蹙着眉糾結半天,關注重點歪到了太平洋:可是……又結不了婚。

如果擱平時,薛忘憂聽到這回複估計轉身就走了,但是他說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還坐在那兒,甚至帶着不靈光的腦子,順着他的話諄諄善誘:“不結婚的話,不是更自由嗎?你想什麽時候結束就什麽時候結束,我不會糾纏,如果想保持長久關系,我也沒問題。”

這話一出口,薛忘憂頓時有些後悔,神智都随之清明許多。他在幹什麽?沒必要,真沒必要這麽掉價,感情不過剛冒出點萌芽,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然而當韓青猶猶豫豫地說“好吧”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懸了一絲氣在心口,直到聽到想要的回複,那根弦松了,才真算舒坦了。

當時他就隐隐意識到,假如韓青某一天跟他說分手,他可能做不到想象中的平靜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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