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幹冰
幹冰
這個使者确實太弱,而且什麽都不知道,口口聲聲皆是“天譴”“神責”,看樣子是邊緣的人。
幾人也不想跟他廢話。溫楚冷聲問:“玄女在哪?”
使者拒不回答,一臉視死如歸:“山神會懲罰你們的。”
“這個什麽山神可真是一個優秀的訓狗師,”溫楚不耐煩地按了兩下指關節,眉眼散發着冷淡,“我再問一遍,玄女在哪。”
陸瑾笑道:“惹我生氣沒什麽,惹他生氣你會很慘的哦。”
話音剛落,一陣煙霧飄了起來,幾人立刻提高警惕。可見度降低,陸瑾跟溫楚背靠背警覺地看着四周。
使者癫狂地大笑:“哈哈哈……飛鸾大人來了,飛鸾大人來宣讀山神和玄女的審判了!你們這些擅闖者不會有好下場的!”
煙霧越來越濃,溫楚皺着眉,俯身用指尖在地面上蹭了蹭,眸光一凜:“是幹冰。”
能見度幾乎為零,能聽到陸瑾的呼吸聲和于墨在一旁捂着鼻子悶悶的聲音。
“唔……溫先生,幹冰是什麽?有毒麽?為何我聞不到氣味?”
溫楚低聲道:“沒毒,不用捂了,但這裏的幹冰濃度太高,你把袖子放下去,小心燙傷。”
于墨立刻聽話地把自己捂嚴實。
這麽快就跟現代扯上關系了。
煙霧足足有兩分鐘才慢慢散去,接着是一道很莊重的嗓音:“何人在此大聲喧嘩,還綁了我的使者?”
來人幾乎是瞬間出現在了眼前,一身黑色長袍,着裝很奇怪,頗有些異域風格,戴着長長尖尖的帽子,嘴上蓄着八字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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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使者立刻雙眼放光,接着又慚愧地低下了頭,“屬下無能,未能擒住擅闖者。”
飛鸾大度地擺擺手:“無礙,辛苦。”
轉瞬間,他邊移步到了使者旁邊,揮手便割開了使者的繩子。使者如蒙大赦,迅速起身跟在飛鸾身後。
陸瑾眉心蹙了起來,緊緊盯着幾米開外的飛鸾,在溫楚耳邊低聲道:“他手上藏有刀片,武功不低,小心。”
煙霧完全散去,地上落滿了白色粉末。乍一看,還真的營造出了那麽點仙居的感覺。
幾人這才看清,飛鸾後面還跟着四個人,同那使者的服裝完全一致。
“一,二,三……他們有六個人诶,”于墨緊緊握着劍,“殿下你佩劍是不是沒帶?”
“……”陸瑾抿了抿唇,心虛地瞥了一眼溫楚。
陸瑾不喜歡佩劍,溫楚早就知道了。他出門基本不會帶劍,總嫌重,出了什麽事暗衛也會解決,根本用不着他老人家出手。但這次沒有暗衛,陸瑾是奔着和溫楚過二人世界的目的來的。
“能通知到外面的人嗎?”溫楚問。
陸瑾還沒說話,飛鸾便搶先笑了起來:“外面?幾位怕是不知道這山神宮的規矩吧。看見了山神宮的人向來有進無出,除非是祭品。”
說着,他眼神在溫楚身上流連了一圈:“不過我看這位公子長相很是漂亮,要是願意當祭品的話……”
陸瑾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聞言,飛鸾又笑了兩下:“先別急着生氣嘛,我不說就是了。”
他緩緩走了過來,幾人這才看清他的相貌。臉側有一道長疤,眼睛也瞎了一只,左眼暗淡無光。
“廢什麽話。”陸瑾和溫楚默契地同時有了動作,溫楚匕首出鞘扔給了陸瑾。
陸瑾一把接過來,聲音高了幾分:“你用什麽?!”
“還有一把軍工刀。”溫楚唰的一聲拔了出來,吩咐于墨,“去對付其他幾個人,劍自己拿好。”
于墨原本打算把手中的劍扔給陸瑾,聽到溫楚的話之後立刻轉身糾纏上了那幾個人。
飛鸾帶的人不多,倒是各個都會些功夫,三招兩式已經擒不住他們了。于墨挽着劍花,靈活地同幾人周旋着,兵器相碰的聲音此起彼伏。
另一邊,那飛鸾果真是個厲害的。他不用劍,手上纏着一條長鞭,身形高大,一鞭揮過來穩準狠。溫楚當即彈開,避着那條帶了刺的鞭子,又瞅着機會上前把鞭子引到自己這邊,給陸瑾從背後偷襲的機會。
陸瑾使慣了長劍,對現代規格的匕首有點不太自在,但好在有二十年練武的底子在,沒多久也就熟練了起來。每當溫楚引導着那條鞭子往那邊去的時候,陸瑾就會飛快閃身至飛鸾身後,一掌打在飛鸾後肩上逼他撤了力,然後再将匕首刺過去。
但飛鸾的身手很好,反應力很快,總是能很快移步避開那泛着寒光的刀尖,轉到另一個方向再展開新一輪攻擊。如此下來,飛鸾對上兩人雖是下風,卻也沒受多少傷,跟兩人不知疲倦地糾纏着。
昏暗的石殿中,燭光影影綽綽,因打鬥帶起的一陣陣風吹滅了幾盞原本火苗較小的燈,石殿的光線更弱。在姿勢詭異、似笑非笑的石像前,幾道身影打得難舍難分,所謂的山神像是個笑話。
于墨一人敵五個還是吃力,身上不知不覺就有了幾處傷口。他右手舞着劍,左手拿着劍鞘擋開從左邊來進攻的人,耳朵一動,擡腳便踹開了身後過來的人。可還是難免疏忽,一不留神被一個人的劍在後背劃了一刀。
夏末天還不算冷,單薄的衣衫立刻被劃爛,鮮血即刻蔓延開來。于墨悶哼一聲,脫力地踉跄了幾下。
溫楚和陸瑾也想盡快結束糾纏,動作更快。溫楚的軍工刀比匕首長些,材料也更堅硬,等飛鸾那長鞭再揮過來時,他不退反進,直直迎了上去一刀劈開那鞭子,鞭子即刻斷成兩截。但這樣做的風險也極高,軍工刀接觸到鞭子之前,鞭尾已經向溫楚掃了過來。
溫楚為了讓長鞭被截下來的部分多一些,偏了偏頭就繼續往前傾,那鞭尾夾雜着飛鸾大部分的力道掃在溫楚鎖骨邊以及後頸,那處原本就有猙獰傷疤的地方立刻皮開肉綻。
鞭子斷了兩截,飛鸾不可思議地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鞭子,又看着溫楚手中的刀:“我這長鞭乃特殊工藝所制,你一把刀怎麽能劈開?”
溫楚踉跄着後退幾步,立刻退到一個寬厚的胸膛上。他滿頭虛汗,頸間的傷口已經裂開,原本麻木暗紅的傷疤又重新變得鮮紅,鮮血争先恐後地湧出去,皮肉往外翻着,看起來觸目驚心。
陸瑾面色陰沉,看到那傷疤卻又難免心疼,一條胳膊緊緊攬着溫楚的肩,周身散發着低壓,說話的語氣卻在一瞬間變得溫柔而小心翼翼:“如何?”
這麽大的痛楚溫楚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甚至除了出了些汗之外表情與平時并無二致,就好像,他早就習慣了把舊傷重新打爛一樣。
就連聲音都沒什麽異樣,只是比平時冷了一些:“我沒事,去幫于墨把小喽啰解決了。”
并肩戰鬥時兩人從來不需要對方的心疼,有的只是無條件的信任和天衣無縫的配合。陸瑾沒有猶豫,轉身将于墨從幾人圍攻之下解救了出來。
于墨能看出來,盡管殿下聽了溫公子的話,卻也還是難掩怒意,出招極狠,招招致命。“殿下,接着!”于墨身上多處負傷,不願拖累陸瑾,幾步退至外側将長劍扔給了陸瑾。換回自己常用的武器仿佛回到了舒适區,陸瑾面色冷厲,勢如破竹。
溫楚擡手抹掉了唇角的血,手上轉着那把軍工刀,嘲諷地彎了彎唇:“又不是只有你的鞭子能用特殊工藝。”
他站了起來,仿佛感受不到頸間觸目驚心的傷痕,一步一步朝飛鸾走過去,在他面前兩步遠站定,軍工刀泛着森寒的光。
剩下半截鞭子已經毫無用武之地了,拿着也是徒增累贅,飛鸾索性把它扔了,嘴角勾了勾:“怪不得他說留你一命,果真有趣。”
“嘭!”“當啷!”
一人被陸瑾猛甩出去,後背直接摔到了牆上,手裏的劍也沒拿穩掉了下來。彈到地上之後,那人止不住地嘔血,手緊緊按在心口。
陸瑾身上有了細碎的幾處傷口,手背也不留神被劃了一刀,但并不嚴重。他面若冰霜,提着劍朝溫楚這邊走來,看向飛鸾,聲音冷到極點:“要麽你說清楚山神到底怎麽回事,要麽就讓玄女出來,否則死路一條。”
飛鸾後退一步,嘴角笑意不減:“別那麽沖動嘛。”
現在局勢已經很明了,飛鸾的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亡,他一個人又沒有武器,對上溫楚和陸瑾也是很吃力的。
但這是他們的地盤,暗處還躲着什麽東西陸瑾他們全然不知,所以真要硬碰硬雙方都好不到哪去。
溫楚擡手捏了捏陸瑾的手腕,淺淡地笑了一下:“別急,不疼的。”
陸瑾甚至看不出來溫楚是不是在說謊。他知道溫楚小時候被姜決拿來做實驗,那麽多年地獄般的生活中溫楚的痛感早已與常人不同,意志力也驚人的強大。可是當那條傷疤再一次綻放在陸瑾面前時,他的心會猛地揪緊,即便溫楚面色如常,他也怒火難平。
可當溫楚的手碰上他的時候,那股怒意竟奇跡般地消散了,理智一點一點地回來,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溫楚擡起他的手,一道血印在白皙的手背上極為明顯,視覺沖擊力很強。他問:“疼嗎?”
陸瑾委屈地皺着眉:“疼。”
溫楚說:“再忍一忍,回去上藥。”
“好……”陸瑾尾音都揚了起來。
飛鸾:“……”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估計用不着上藥了吧,再晚些自己就能愈合了。”
“啧,”陸瑾不滿地皺着眉,拿絹布擦着長劍,白色的絹布瞬間便染上了鮮紅,“你有意見?”
飛鸾身上傷口很少,頂多也就陸瑾在他背後用匕首劃過幾下,看起來比狼狽的幾人好多了。但他也明白這個時候硬碰硬要吃虧,明智地選擇退一步。
“我知幾位上山是為了叩拜山神,為何一言不合大動幹戈?”
陸瑾不耐:“廢什麽話,山神到底怎麽回事?”
飛鸾不吃威脅:“山神就是山神啊,保姚儀平安的唯一神明。”
他慢慢退到山神像旁邊。
溫楚眼皮跳了跳,幾乎同時動作:“不好,走!”
話音剛落,一陣白煙又散了出來,越來越濃。
陸瑾攬着溫楚的肩,帶着他往門口走,于墨也急忙跟上。還好臺階不多,幾人在煙霧迷了眼睛之前逃出了山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