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Amber 15
第015章 Amber 15
平海市中心的交通燈閃爍了幾秒,變成綠燈後,街道口的行人如潮水般湧出。陶之瀾攥緊斜挎包的帶子,不停穿梭在人群裏,她一路狂奔終于停在了博物館的大門前。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還差一分鐘就遲到了。她呼出一口氣,擡頭張望來往汽車,想從中尋找周商平留下的車牌號。
突然一輛印着“平海”的共享電單車停在了她身前。
“哎,還是電瓶車方便。”周商平自顧自地說着,随後将頭盔取下放在車筐裏,便下車将車推到停車點。
陶之瀾走到周商平身後,歪着頭細細地上下打量着,今日的他穿着一身休閑套裝,再加上騎着電動車出現,着實沒把他認出來,不過今日的打扮到讓陶之瀾覺得親切,讓她忘記了昨日飯局上的周老板。
周商平将眼鏡往上一擡,別在了頭頂,又将手機湊近眼前,伸手點了“鎖車”字樣,他剛準備轉身,便聽見身旁傳來聲音。
“你車沒鎖上。”
“沒鎖上嗎?”周商平回身,摸出手機,果然屏幕還停留在鎖車頁面,他又點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他便把手機遞給陶之瀾,一臉疑惑,“你幫我看看哪出問題了?”
陶之瀾接過手機,上下左右滑了一遍,随即按下home鍵返回主頁,又将後臺的頁面删除,再點進去的時候屏幕卡住了。
“又卡死了,”陶之瀾擡頭有些費解,“你是大老板,怎麽不換一個新手機?你這個手機很有年頭了。”
“有年頭才好,不舍得換。”
談話間,頁面恢複正常,陶之瀾點擊“鎖車”随着身旁的電動車發出幾聲響,她将手機還給了他,“現在好了。”
周商平點頭稱贊:“還是年輕人好啊。”
陶之瀾指了指他身後的博物館,“博物館開館了,我帶你進去逛逛吧。”
“好,你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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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一輛奧迪停在街邊,副駕車窗降下,露出一雙似潭水般的眸子,眸光一直追随陶之瀾和周商平進了博物館。
“二娃,我說你不放心自己騎車來嘛,非把我喊上。”波爾特耷拉着腦袋,朦胧的雙眼外是厚重的黑眼圈。
波爾特正說着,手機卻響了,他接通随後迷糊地說了一句,“我看見你了,車牌號xxo3。”他挂了電話,沒一會兒,一個男人敲了敲車窗。
波爾特降下車窗,男人将紙袋遞進來,“您的咖啡,祝您生活愉快,記得好評。”
波爾特“嗯”了一聲,升起車窗,從紙袋裏拿出一杯咖啡,剩下一杯遞給了趙潮生,他自己則插.上吸管猛喝一口,随即眉眼舒展開來,十分享受地搖着頭哼着歌兒,一瞬間,困意全都消失不見了。
“咖啡續命成功。”波爾特充滿動力地直起身,打開了車載音樂。
趙潮生喝了一口,蹙起眉低頭看了看瓶身标簽,“怎麽又是咖啡?”再擡眸時,波爾特已經随着車載音樂扭起來了。
趙潮生無奈地搖頭,打開車門走了下去,他将咖啡放在車頂,目光凝着“平海博物館”的牌匾許久,最後他轉身弓下身手搭在窗臺上。
“波爾特,借一下你的墨鏡。”
波爾特指了指趙潮生身旁的抽屜,“都在裏面你喜歡什麽就戴。”
趙潮生擡手,手腕輕微用力扣開了櫃子,好幾副墨鏡出現在了他眼前。他拿起了最前排的墨鏡,又将櫃子裏的鴨舌帽也給拿了出來。
“這兩樣借我一下,等會兒還你。”
“去吧去吧。”
趙潮生戴好眼鏡和鴨舌帽,拿過頭頂的咖啡,穿過馬路走進了博物館的大門。
周末的博物館正是人多的時候,趙潮生穿梭在人群裏,目光卻不停歇地在尋找着熟悉身影。
這時,前方人群出現了一陣動亂,所有人圍成了一個圈。
趙潮生心中一陣不安,急忙往前擠去,他輕推搡着一旁的人,嘴裏不斷說着,“請讓一下。”
好不容易擠到了第二排,他焦急地往裏看去,結果是個孩子低血糖犯了,正暈倒在母親的懷裏,周圍的好心人遞上糖果,工作人員也來将這對母女帶去休息室,圍觀的人都自行散開了。
趙潮生目光四下尋找着,目光突然停在了一處。人群攢動,陶之瀾的身影被人影憧憧包圍,卻還是被他一眼捕捉到了,突然那身影轉過身來,他倏地背過身去往身前的文物走近,過了幾秒,他回過頭,發現陶之瀾已經帶着周商平往二樓走去了,他也急忙跟上。
“這個是平海一個世紀前的女奴身上的一塊粗布,而這片粗布上是用銀絲繡的百花,是當時帶領平海所有奴隸,推翻奴隸制度的偉大領袖荊娜親自繡的。”陶之瀾目光落在栩栩如生的花朵上久久不肯移開。
周商平垂下眼,眼裏是欣賞,“聽你講解了這麽多,看得出你最喜歡這個。”
“荊娜說過一句話,她說,女性就是這盛開的百花,各有各的美麗,應該綻放在豔陽下,而不是凋零泥潭。”她用食指在玻璃罩上戳了戳,“我小時候就很想周游世界,會戴着金色假發裝成外國人模樣,現在想起來小時候真幼稚。”
“不,小姑娘,你的心是自由的。”
陶之瀾聽後,轉過頭看他。她一直聽波爾特說他是個老狐貍,或許真正的老狐貍,是能看透人心。
“周叔叔,你真厲害。”
周商平一聽,大笑起來,“走吧,這下一個文物又有什麽故事呢?”
“這個就厲害了,這本書記載了平海一千多年的歷史故事,現在看見的只是零碎幾頁,大部分被平海專家拿去研究了,不過很快就會呈現一個完整的平海。聽歷史老師說,平海經歷過很多次大變革,動亂的年代最容易出現英雄。”
“小姑娘,你們歷史老師還說了什麽?”
“我記憶深刻的是,她說,平海是一片淨土。”
周商平撐着玻璃罩,思考許久,緩緩開口:“我因為生意的原因,幾乎走遍了全世界。你知道......世界各地還有不少國家在打仗嗎?”
陶之瀾的确不了解,所以她只能用沉默代替。
“你很愛歷史,有一個愛自由的心,我希望不管是我說的還是你老師說的,你都應該親自去看看,去看這個世界是怎樣的。”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塢海現在也有內戰,所以沒有什麽絕對的淨土。”
陶之瀾一怔,塢海和北漁鎮隔海相望,如果發生戰争......從未想過戰争也離自己那麽近。
陶之瀾繼續說道:“我翻過一些歷史書籍,在很久以前,有過盡二十多年的和平,他們稱那是共同進步的時代,但是後來被一個國家給打破了,為什麽只堅持了二十多年。”
“因為人的各種欲望。”
“就好比有一個蘋果被綁了四根繩子,有四個人朝着不同方向拉扯,當蘋果受力均勻的時候,這塊蘋果是紋絲不動的,一旦有人貪心想吃掉,那麽将會失去平衡争得你死我活。”周商平微微笑着,直起身往前走。
陶之瀾幾步便跟上了他,周商平背着手,“你別看我是塢海人,我其實并不是出生在塢海,我是走了一圈下來,覺得塢海是個不錯的安身立業的地方。”
“所以你現在想來平海發展嗎?”
“有那個想法。”
“那你一定要留下來。”
聽後周商平停下腳,眼裏帶着幾分期待,他想看看這個孩子,還能說出什麽讓他驚喜的話來。
“我想你能和我哥合作。”
陶之瀾內心很忐忑,但是她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在北漁鎮有一群失去父母的孤兒,他們被一個老爺爺收養,有了一個家。我哥,他是家裏年齡最大的孩子,他一邊照顧我們,一邊要顧着學業,一邊還要做生意養我們讀書。”她咬着唇,眼神堅定,“所以,請你和我哥合作一次吧。”
周商平先是一愣,這不由讓他憶起,在遙遠的異國,有無數群孩子早早地撐起了一個家,每一次熱情地跟他介紹手裏的物品的時候,眼裏發着光,他總是會為他們的熱情與熟練感到心疼。
“做生意還是要看價值。”周商平沒有拒絕她,也沒有答應她。
陶之瀾點了點頭。
這時,周商平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通後放耳邊聽了幾秒,眉頭一皺,“好,我知道了,我馬上下來。”他低頭挂了電話,再擡頭時,眉頭早已舒展開了,留給陶之瀾的還是那親切的模樣。
“突然有急事,謝謝你帶我了解平海的故事,咱們下次有機會再見。”
“好。”
陶之瀾目送着周商平離開。但她還不想走,她很喜歡平海博物館,這裏面每一個文物她都知道來歷。她倒轉回到陳列着繡着百花的粗布前,她盯着看竟出神了。
不遠處,躲在人群裏的趙潮生靜靜地注視着她,方才她與周商平的談話仍在他的耳邊回響。那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鼻尖的酸澀,擡頭望着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了一下,低頭時卻發現陶之瀾不見了。
他慌張地擠出人群,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保潔阿姨,手裏的咖啡灑在了地上。
“年輕人,你看我才辛苦拖的地。”
趙潮生愧疚道:“對不起。”
“算了,下次注意。”
“謝謝。”他說完便急匆匆繞過保潔阿姨往前走,但是沒走幾步卻頓住了腳步。只見,距離他幾步外,陶之瀾正淡然地注視着他。
行人從他們之間的距離中加速穿過,剎那間,周圍的一切變成了光影,倒放着他們過去的種種,就在這樣的光影下,他們默不作聲地注視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