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詭異了！”莫子易終于停止往張燃嘴裏塞薯片了，他坐到陸湛床邊，用一種“你不要瞞老師，老師知道你又沒寫作業”的眼神看着陸湛，“哪有醫生來量體溫的，這不都是護士姐姐們的工作麽？”
這個陸湛倒是沒想過，他皺了皺眉：“他實習醫生，估計想多做點事積累經驗吧？”
“沒聽說過拿量體溫積累經驗的。”黎井又開始吃陸湛的水果，“手術不是他給你做的吧？今天蕭醫生進你房間幾回了？”
“應該是第四回了吧……”陸湛掰着手指頭艱難地數着。第一回是他打衛生間出來，被蕭一白抓包擅自下床。第二回是中午他被吵醒，蕭一白來給他量體溫。第三回是下午周越來之前，蕭一白……不知道來幹嘛。第四回是剛才，蕭一白第二次來給他量體溫。
黎井他們沉默了，沉思了。
然後四個人同時用一種“雖然你們瞞得很好，但是老師們已經獲取你們早戀的證據了”的眼神看着陸湛。
陸湛翻了個白眼：“瞎揣測什麽呢，他是直男。”
“我們也沒說他是GAY啊。”張燃詫異道，“你在這裏為他辯解什麽？”
“沒有辯解啊。”陸湛如常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蒼白，“我也是直男。”
雖然他承認自己很喜歡蕭一白，也接受同性伴侶，但是目前為止他也就只喜歡過蕭一白這麽一個男的，其他同性對他真的半點吸引力都沒有，所以他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最多也就是個雙。
蕭一白麽，陸湛算是看透了，就是個年輕無聊想探索新天地的小孩子，誤打誤撞跟自己碰上了，看自己清純可愛質樸善良老實忠厚，長得也不錯，大概就想着試試看吧，試完了以後怕陸湛有什麽後遺症，還好心地留下了電話號碼，現在剛巧陸湛又受了傷，所以秉着醫者仁心炮友重逢略有內疚以及謝謝你讓我當1的成就感等種種亂七八糟的心情，對他的關心程度與其他病人稍有不同了些。
大家看看，多麽簡單的事情哦，怎麽在有些思想肮髒的人看來就這麽龌龊呢？
“也沒人說你是GAY啊。”周越詫異，“你又在辯解什麽？”
“那你們一副看到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的樣子？”陸湛快給氣歸天了，“能不能讓我好好養傷？要是耽誤了我回學校學習，誰來負這個責任！”
……
“小陸啊。”黎井拍拍他的肩，“你們班主任叫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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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麽知道？他才當了我三年的班主任，我哪裏記得他叫啥。”陸湛摳搜着他手裏的那瓣橙子，振振有詞。
“也正常。”莫子易指指周越，“這人上次在一個酒會上碰到他親爹，被喊過去了還對他爹說，‘你長得好像我爸爸’。”
其他人同情中帶着無話可說地看着周越，陸湛沉吟了一下，說：“小周啊，要不你打個電話讓周叔叔過來一趟，現場給你倆做個親子鑒定？你看這剛好在醫院，裝備都是現成的……”
“不行。”周越斬釘截鐵地拒絕了，“萬一真不是親生的，我爸該多傷心啊。”
是啊，周叔叔得多傷心啊，自己花這麽多錢養了個傻兒子，成天往外丢錢。至今為止周越唯一賺到的錢是小學時期和陸湛他們一起參加六一兒童節的跳蚤市場，幾個人威逼利誘一個二年級學弟買下了他的游戲機。
那游戲機是周越他爸在兩天前給他買的。
價值四千五。
賣了四十八。
那學弟要是知道了，心裏得多感謝這幾位小學長啊，特別是那個叫周越的。
“我這麽優秀。”周越接着說道，“我爸肯定傷心，這麽好的基因居然不是從他身上流傳下來的，多麽挫敗啊。”
周叔叔：這位小夥子求求你放過我好吧？
今天周越忘了帶撲克牌，于是大家早早的也就散了，只有黎井留了下來，他要上夜班，等會兒半夜還得回局裏，幹脆就不回家了。
“唉，你說你放棄美好前程就變成現在這樣，值當嗎？”陸湛看着坐在輪椅上低頭玩手機的黎井，突然問道。
黎井和陸湛他們是發小，大他們兩歲，打小就是他帶着陸湛他們爬圍牆掏鳥窩壞事做盡的。黎井爺爺是A市軍分區上将，他跟着爺爺生活，也住在軍區大院。陸湛從小也算是在黎井爺爺的膝下長大的，他只覺得黎井的爺爺嚴厲又慈愛，雖然自己是軍人，但是從來不舍得打黎井，有時候陸湛挨他爸的罰，黎井爺爺還會出來拯救。
陸湛記憶最深的是，有次他去黎井家吃飯，爺爺問陸湛長大以後要幹什麽，陸湛……呃，童言無忌，我們就不提了。一直吃飯沒說話的黎井卻突然擡頭，說：“我想當警察。”
爺爺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曾經對自己的兒子賦予過這樣的希望，只不過黎井爸爸一心只想做生意，給他留了遺憾。陸湛不知道黎井當時是懷着怎樣的感情對待他爺爺的這份期望的，總之他只記得黎井那天的眼神，在傍晚溫柔的光線中，閃閃地發着光。
後來黎井被他的父母帶回去了，走的那天，這個只會淘氣幹壞事的小男孩眼眶紅得不行，一直回頭望，他爺爺就站在院門口，朝他揮揮手，跟他說：“記得常回來看看爺爺。”
可惜沒機會了，黎井才走不久，他爺爺就因為心髒問題去世了，那一次的揮手就成了永別。
葬禮上，黎井看着他爺爺穿着軍裝的黑白照片，眼睛通紅，卻是一滴淚也沒有流。
黎井父親和周越父親一樣，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在A市都是數一數二的有錢。黎井讀初中的時候，他父母曾經提過要送他去國外，被他狠狠地拒絕了，但是這件事一直沒完，往後好幾年，黎井都在因為出國的事和他父母抗争，直到他高中畢業，把警校的通知書拍在他父母面前，這個矛盾被激化到了極點。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陸湛趕到周越家的時候，黎井渾身濕透，手臂上流着血，周越慌裏慌張地翻着藥箱，莫子易一邊罵着黎井一邊打電話給還沒到的張燃讓他買繃帶和消炎藥。只有黎井坐在沙發上，一手按着眼睛，笑得發抖。
“我解脫了。”他笑着說，“終于鬧翻了，我等今天等了好多年了。”
有眼淚從他的指縫裏流下來，黎井依舊笑着：“從知道爺爺去世的那天起，我就決定好了……”
“可以了……我總算是沒辜負……爺爺對我這麽好，我總算是沒辜負……”
陸湛幾人聽着他不成語句的哽咽，少年人的執着在大雨磅礴裏像是一個堅定的誓言。
……但是現在黎井天天在所裏喝茶玩手機，就真的很讓人大跌眼鏡。
“什麽是美好前程？”黎井擡頭，“繼承我爸的公司？賺大錢？”
他低下頭繼續劃手機：“我已經申請調去刑警隊了。”
“特別好。”陸湛安心地躺下了，“你爸的家業算個狗屁美好前程啊，我只是怕你偏離了自己的夢想，心裏會抑郁難過。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的方向，那就很好。”
黎井收起手機朝陸湛笑：“我們小陸陸可真貼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