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蕭一白盛好菜,轉過身來,看陸湛正坐在輪椅上眼神真摯地看着自己,像一位欣慰的老母親。
他愣了一下:“你餓?”
陸湛堅定地點點頭,完全不在乎自己之前跟周越在外面吃得有多飽。
“那我再做個菜,吃辣嗎?”
陸湛繼續眼神真摯:“你做你想做的,我都可以。”
“……”
陸湛坐在椅子上,蕭一白坐在他對面靜靜地吃着飯。
他其實吃不下……但是說實話,蕭一白的廚藝真的很不錯,所以陸湛依舊吃得津津有味,只不過不怎麽碰飯就對了。
“你做菜那麽好吃,誰教你的?”
蕭一白擡頭,愣了一下:“好吃?”
“好吃啊,你不知道嗎?沒人跟你說過?”
陸湛心疼起來,這麽好吃的菜怎麽沒人誇誇?看給我們孩子驚訝的。
“沒人說過。”蕭一白低頭繼續吃飯,“我第一次做飯給別人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湛抑制住自己想要捶地大笑的沖動,神志不清地說了一句:“那我也太榮幸能趕上你的第一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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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吃菜吃菜,你看你瘦的,多吃點……”
陸湛使勁往蕭一白碗裏夾菜來掩飾尴尬,夾了大概五斤的菜以後他反應過來,呆滞地問道:“你介意別人給你夾菜嗎……?”
“介意的。”蕭一白撥了撥碗裏快倒下的菜堆,夾起一塊放進嘴裏,“但不介意你。”
“哦哦那我下次注意。”陸湛喝了口水。
然後他含着水愣在了那裏。
……他剛剛在說什麽啊?
那口水含在嘴裏都快沸了,陸湛才勉強咽下去,傻愣愣地歪着頭:“為什麽啊?”
小白龍就坐在陸湛腳邊,也歪着頭看着蕭一白,一眼看去,真是親叔侄了。
蕭一白不動聲色地吃着飯,看了一眼陸湛:“作為你把第一次給我的回報。”
我TM……
陸湛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他就多餘問這一句!明知道蕭一白最擅長突然開車,幹嘛非得和他追根究底?
這下好了吧,坐立難安了吧?
陸湛咬着牙,他覺得今天自己非得扳回來一局不可,不然還怎麽做哥哥?!
次次賽車次次輸,以後還怎麽硬氣得起來?!
他和小白龍對視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轉頭語氣尖銳地問道:“那這麽看來,蕭醫生不是第一次了?”
穩住!陸湛你可以的!這個問題提得非常有價值!繼續努力!老師相信你的潛力!
“怎麽,你不滿意?”蕭一白喝了口水,看着陸湛說道。
……
有時愛像開車危險又快樂,遇上紅燈就停了,勉強是不對的,我們都知道的,差別的是,誰會先下車。
陸湛現在想立刻在桌上擺上香爐,手捧三炷香,對蕭一白咵咵咵磕仨響頭,求他收自己為徒,教自己如何面不改色地飙車,并在賽車過程中将對手撞下山崖車毀人亡。
陸湛真的是一位盡職的殘疾車司機,明明車頂已經被掀翻,方向盤正在不受控制地打轉,他卻還要硬着頭皮将車開下去:“那你是覺得你表現很好?”
好了,今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有你陸湛一個了,提名就叫《雖然只有一部破碎的殘疾車,我也要為了夢想開到天涯海角》。
蕭一白開始收拾桌子,來拿陸湛面前的碗筷時,他越過餐桌俯身湊近:“我表現不好你怎麽還哭着說還要?”
不應該太心軟不大膽太死板不果斷玩弄着肆無忌憚!
陸湛整個人跟着了火似的滿臉通紅,他拿手捂住臉,終于認輸:“你饒了我吧……”
蕭一白拿着碗筷垂眼看他,嘴邊挑着一絲陸湛看不到的笑,他說:“那天晚上你最後也是這麽求我的。”
陸湛都快縮到桌子底下跟小白龍肩并肩了,這個場面實在是太超出他的承受範圍了,他沒想到蕭一白在醫院外面是這樣的人!
你還我冷清漠然的蕭醫生!你這個禽獸!
禽獸正在若無其事地洗着碗,陸湛自己摸摸索索地紅着一張臉單腳跳到了沙發邊,歪歪地躺靠上去,他想靜靜。
此刻,不要問靜靜是誰,湛湛累了。
蕭一白洗了碗,喚過小白龍給它喂了藥,帶它去了陽臺的籠子裏,然後走回客廳,邊脫外套邊說:“我洗個澡。”
陸湛強裝鎮定,餘光一直瞄:“嗯。”
蕭一白把外套扔到沙發上,問陸湛:“你今天還洗澡麽。”
陸湛微微坐直一點:“不了吧……我纏着繃帶太不方便了。”
蕭一白看了一眼他的腿:“昨天打着石膏就方便了?”
陸湛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子:“蕭醫生,你非要我哭給你看是不是?”
“那天晚上我看過了。”蕭一白淡淡地說完,進了浴室。
陸湛慘敗。
他聽着浴室裏嘩嘩的水聲,心裏非常難耐。
澄清一下,不是那個難耐。
好吧,有點那方面的難耐,就一點。
蕭一白不說還好,他一說起,陸湛就難免陷入到那天晚上的回憶裏。
其實那個晚上對他來說更像一場夢,只記得大體的情景,但是關于細節,如果蕭一白不提,他可能都想不起來。
也可能是羞于想起。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陸湛的回憶也跟着立馬剎車,他紅着臉扯過一個靠枕放在身前,其實并沒有很明顯,但是他做賊心虛,就小心得不行。
蕭一白穿着簡單的長褲和短袖,邊擦頭發邊走出來,他的頭發洗過以後更加順滑利落,配着清爽的穿着和瘦削的身形,終于清清楚楚地露出一個十八歲少年的模樣來。
“抱着枕頭幹嘛,冷嗎?”蕭一白拿手梳着頭發,問道。
“有點。”其實陸湛還挺熱的,他甚至想脫外套。
蕭一白看了一眼陽臺外:“好像要下雨了。”
“啊?”陸湛這才意識到天陰下來了,他順口問了一句,“衣服收了嗎?”
這句話好微妙哦,好像兩個人很熟絡了,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看到天氣不好,就習慣性地會問那麽一句。
蕭一白:“陽臺有玻璃,淋不着的。”
OK,是我想太多你總這樣說,但你卻沒有真的心疼我。是我想太多我也這樣說,這是唯一能安慰我的理由。
陸湛總算在蕭一白的冷漠裏找回了點理智,他問道:“那我們要幹什麽?睡覺嗎?”
迎着蕭一白漆黑的目光,陸湛幹巴巴地把話補上:“我是說,蓋着被子的那種,很純粹的睡覺。”
蕭一白把擦頭的毛巾晾在椅背上,邊往沙發這邊走來邊說:“難道你還有不純粹的睡覺?”
陸湛搖搖頭,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斷。
蕭一白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背靠着沙發,就坐在陸湛的腳邊,他打開遙控器:“看會兒動漫吧。”
陸湛驚訝:“啊,原來蕭醫生也看動漫,我以為你只看紀錄片呢。”
蕭一白轉頭看他一眼。
陸湛安詳地把目光轉到電視屏幕上:“沒有說紀錄片不好的意思。”
電視上放着動漫,陸湛雖然平時也愛看,但此刻他真的沒能力把視線聚焦在屏幕上。
他微微低頭,看着腳邊的人,蕭一白半幹不幹的頭發有一種沉甸甸的毛絨感,看着他的頭頂,陸湛鬼使神差地就上手揉了兩下。
蕭一白頭都沒動一下,只說了一句:“小白龍在陽臺,你去揉它。”
陸湛笑了一聲,舒舒服服地歪倒在沙發上,和蕭一白的頭對着,聞着他身上傳來的沐浴後的香味,沒有說話。
這樣就夠了。
外面的天色陰沉下來,客廳裏暗暗的,電視裏放着動漫,蕭一白背對着陸湛坐在地毯上,後腦勺就在他眼前,陸湛躺在沙發上抱着枕頭,在蕭一白身上的好聞清香裏,就那麽睡着了。
不要怪陸湛,昨天一夜心裏都是蕭一白有女朋友的噩耗的折磨,他是真的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