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回憶這利器逼我念記

【十五】回憶這利器逼我念記

室內的情形顯得格外混亂，仿佛是風暴席卷過的戰場，每一件物品都不複原位，随意地散落在各處，櫃門與抽屜毫無顧忌地敞開着，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剛剛發生的不速之客的侵擾。

姜靜顏平日裏用來工作的筆記本電腦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屏幕因斷電而黯淡無光。

“你別進去，派出所一會兒就到。”陶然想扶着姜靜顏，但她卻比想象的要冷靜，“朵朵，你帶兮月回家去，假期作業得抓緊寫。”

支開兩個小的陶然與姜靜顏則留在原地，守在房間門口，等待警察的到來。

這個時間段，正是鄰居們下班回家準備晚餐的時刻，不時有人經過，好奇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

陶然機敏地将門輕輕掩上一部分，減少室內景象的暴露，同時，他們倆默契地裝作正在讨論事情，以此來掩飾屋內的異常，避免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誤會或恐慌。

當地派出所的警員迅速響應，抵達現場後，立即展開了專業而有序的工作流程。他們先是仔細地對整個房間進行了全方位的拍照記錄，确保不遺漏任何可能成為線索的細節。

接着，技術人員細致地搜集着可能遺留的指紋、腳印等物理證據，盡管現場看起來并沒有留下太多可供追蹤的直接線索，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會輕易放棄。

在初步調查後，警官轉而詢問姜靜顏，讓她詳細盤點一下是否有貴重物品失竊。

房間內，姜靜顏跌坐在床頭櫃旁，裏頭小小的夾層被撬開。

可怕的預感如潮湧般占據了她的思維。

巨大的恐懼要吞噬了她,，窗臺的太陽照着她，可卻感受不到一點溫度，現在的她猶如身處深海暗礁。

陶然緩緩步入房間，拉起姜靜顏那因疲軟而顯得無力的身軀，他的聲音柔和而堅定：“丢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姜靜顏在陶然的扶持下緩緩站直，她的面容帶着一抹苦笑，仿佛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向命運妥協。

“丢了一些文件，”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是鼓足了勇氣，繼續說道，“其中包括兮月的收養證明，還有一張死亡證明。”

陶然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震驚，他沒有立即追問。

姜靜顏的眼神變得深遠，仿佛穿越回了五年前那段心酸的時光。“五年前，我有過一個孩子，她提前來到這個世界，但僅僅停留了一天，就匆匆離開了。也許，她并不滿意我這個母親吧。”她的語氣裏沒有責怪，只有深深的遺憾。“而兮月，她比預産期早了半個月出生，還帶着先天性的哮喘。她的親生父母，在醫院門口猶豫要不要遺棄她。命運總是那麽奇妙，我恰巧在那個時候出現了，目睹了他們之間的争執和猶豫。最後，他們像是找到了解脫，決定将兮月托付給我。從那以後，我成了兮月的媽媽。”

這段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帶着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釋然，更有對兮月滿滿的愛。姜靜顏的話語中，透露出她對命運的接納，對兮月的深情，以及對那份突如其來的母愛的珍惜。陶然靜靜地聽着，心中湧動着對姜靜顏的敬佩與疼惜，他明白，這份母愛的重量，遠遠超過了任何物質的損失。

姜靜顏的目光忽然向上一擡，與陶然的眼神不期而遇，她看見他的眼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

她輕輕搭上他的手臂，語氣溫和而堅定，仿佛在講述一段珍貴的回憶：“有那麽一刻，至今仍清晰如昨。我坐在醫院的病床上，懷抱着剛來到我生命中的兮月，那天晚上的月亮，是我見過最明亮、最圓滿的，仿佛是特意為我們的相遇而綻放。而兮月，那個小小的、脆弱的生命，竟然在那一刻對我露出了微笑。後來，多虧了柳瑤的幫助，她動用了自己的人脈，幫助我順利完成了所有的收養手續。”

陶然聽罷，目光銳利，直擊重點：“那你有沒有線索，知道是誰拿走了那些重要的文件？”

姜靜顏輕輕搖頭，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困惑與無奈：“我真的不清楚，這背後的原因，我毫無頭緒。”

陶然沉吟片刻，随即提出了一個實際的解決方案：“考慮到最近發生的事情，我覺得你這幾天最好別一個人住在這裏了，這裏環境讓人心裏發毛。不如搬去我那兒暫住，我可以在客廳的沙發床上對付幾晚，畢竟兮月也需要一個安心的環境。”

姜靜顏聞言，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溫暖的微笑，她感激地點了點頭：“好的，謝謝你，陶然。這樣一來，兮月也能有個穩定的環境，我們都可以安心些。老實說，我也不敢住在這了。”

在一番匆忙卻有序的整理後，姜靜顏與陶然将被擾亂的房間大致恢複了原貌，每一樣物品都被悉心歸位，只帶走了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和幾套換洗衣物，确保在這段過渡期間，生活不會受到太大影響。為安全起見，他們還特意請來了專業的鎖匠，更換了大門的鎖芯，确保家的安全無憂。一切安排妥當後，他們才安心地返回陶然的住處。

回到自己家中，陶朵迅速進入了“學霸”模式，桌上堆滿了各種書籍和作業，筆尖在紙上疾馳，全力以赴地彌補着因突發狀況而落下的學業。

姜靜顏無意間瞥見陶朵旁邊散落的試卷，她随手拿起，細細浏覽了一遍，那專注而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察每一道題背後的邏輯，然後，她不動聲色地将試卷輕輕放回原位，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然而，這微妙的舉動未能逃過陶然和陶朵的眼睛，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姜靜顏只好調侃自己：“我已泯然忘乎以”。

陶朵見狀，誇張地哀嚎起來，小腦袋在書桌上輕輕滾動，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哎呀，高三的生活真是太折磨人了，明天又要上課，簡直是沒有人性啊！”

姜靜顏聞言，嘴角含笑，溫替陶朵重新梳理起散落的發絲，手法熟練地綁成一個幹淨利落的馬尾辮，仿佛是在為她整理心情，也像是在傳遞一種力量。“堅持下去，陶朵，等你跨過這段艱辛的時光，你一定會無比懷念這段充實而有意義的日子。”

晚飯過後，屋內彌漫着飯菜餘香與家人間溫馨和睦的氣氛。

家中的每個成員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各自的活動，仿佛一幅和諧的家庭生活畫卷正徐徐展開。陶然深知母女倆經過白天的波折需要放松，便主動提出讓她們先使用衛生間，自己則承擔起了清理餐桌、洗滌餐具的任務。他的動作熟練而認真，每一道工序都透露出他對這個臨時組合的小家的珍視與責任。

兮月這個小機靈鬼，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快速從不愉快中抽離，她的世界裏，快樂總是來得那麽簡單直接。白天家裏發生的小插曲，在她那顆純真無邪的心中，似乎早已随風而去，不留痕跡。

她一手拿着一個造型可愛的螃蟹狀吐泡泡機，歡快地蹦跶進浴室，邊哼唱着不成調的小曲，邊開始了她的泡沫游戲。那小小的機器在她手中仿佛擁有了魔力，源源不斷地吐出五彩斑斓的泡泡，将浴室變成了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

兮月的歡聲笑語在浴室裏回蕩，偶爾還夾雜着她自編的童謠，充滿了童趣與天真。然而，孩子的快樂總是伴随着一點點“小災難”。在她盡情享受泡泡帶來的樂趣時，不慎将一些肥皂水濺的到處都是，恰好“襲擊”了正在幫助她的姜靜顏，讓她原本幹淨的衣服沾染上了幾點水漬。

面對這一幕，姜靜顏既感到無奈又好笑，她的眼神中既有對兮月淘氣行為的寬容，也有對孩子純真快樂的羨慕。她輕輕嘆了口氣，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現在是我們的悄悄話時間。”姜靜顏輕聲道，溫柔地用清水沖洗掉兮月發絲間的最後一抹泡沫，手指穿梭其間，宛如細膩的梳篦。她接着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女兒柔嫩的胳膊，動作輕柔而充滿愛意。

兮月聞言，小臉蛋上立刻綻放出期待的光彩，她像一只警覺的小兔子，耳朵微微豎起，全神貫注地準備迎接媽媽即将分享的秘密。“好的，媽媽！”她迫不及待地回應。

姜靜顏輕柔一笑，決定探詢一個連自己也覺得有些微妙的問題：“那麽，我們家的小公主，對陶哥哥……還有朵姐姐，感覺怎麽樣呢？是不是也像喜歡玩具那樣喜歡他們呢？”這句話，雖是問向女兒，卻也不免讓自己的心湖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兮月不假思索，一雙眼睛仿佛盛滿了星光，真誠又直接地答道：“喜歡呀！他們都很有趣，和他們在一起很開心。”緊接着，小姑娘的思維跳躍如小鹿，她反問道：“媽媽，那你喜不喜歡他們呢？就像我喜歡他們那樣？”

面對女兒天真無邪的提問，姜靜顏心頭湧上一股複雜的情感。她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在心中默默咀嚼着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成人的世界多了幾分考量與猶豫，她發現自己也在悄悄地探索着內心深處的答案。在那片柔軟的心田裏，确實有那麽一抹不易察覺的情愫在悄悄萌芽，就像是春日裏不經意間綻放的第一朵花，帶着幾分不确定，卻又難以忽視。

“嗯……媽媽也在想，大概……有那麽一點吧。”她最終以一種溫柔而又含蓄的方式回答了兮月，同時也是對自己內心的回應。在這個私密而溫馨的時刻，母女倆的心靈緊緊相連，共享着屬于她們的小秘密，以及那份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終歸不是自己家，将兮月洗漱完畢，姜靜顏給自己盡量快的收拾利索。當她走出浴室，意外地發現陶然已經貼心地更換了起居室的床單與被套，全新的布料散發着清新而溫暖的氣息，這不經意的舉動，如同一陣和煦的春風，悄悄吹進了她的心房。

她望着陶然，心中湧動着難以言表的感動，那雙眼睛仿佛在無聲地說着千言萬語，而陶然只是淡淡一笑，擺了擺手，仿佛這一切不過是舉手之勞，随口道：“我去洗澡了。”，留下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

而小小的生命體兮月，經過一天的奔波與興奮，早已耗盡了精力，小嘴嘟囔着要睡覺，便自顧自地鑽進了被窩，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便充滿了整個房間，她的小手還緊緊攬着被子，似乎在夢中也找到了安全感。

姜靜顏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裏散落着幾本陶朵自己挑選的教輔資料，那黃紫色的封面格外醒目，勾起了她的回憶。她不由自主地走近，盤腿坐下，目光定格在那些書本上，思緒卻飄遠了，似乎在那些熟悉的顏色與圖案中尋找着答案，或是回憶着某些過往，久久地發愣。

“在想什麽呢？”陶然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剛沐浴後的清爽，他的頭發上還挂着幾顆未幹的水珠，有一滴不聽話地蹦到了姜靜顏的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讓她輕微一顫，水珠沿着她細膩的鎖骨滑落，留下一道涼爽的軌跡。

姜靜顏從沉思中被拉回現實，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似乎一旦陷入深思，那些不愉快的猜測與擔憂就會不請自來。“我在想，是什麽人會對我們兮月的身份證明如此感興趣。”她的話語中透露出隐隐的憂慮，仿佛是在面對一個看不見的敵人，那種如臨大敵的嚴肅神情，讓周圍的空氣都凝重了幾分。

“哦？”陶然的回應中帶着明顯的懷疑，顯然對她的解釋并不完全信服。

姜靜顏輕嘆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長久以來背負的重擔，她緩緩依偎進陶然的懷抱，任憑濕潤的發梢上的水珠不經意地滴落在臉頰，而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肌膚的紋理中。她的眼神變得深遠，仿佛穿越回了那段青澀又艱難的時光，“好吧，其實是想到了一些往事。高三，那一年對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磨難。因為在那段日子裏，我懷孕了。”她的話語中帶着淡淡的苦笑，卻也透露出一種堅毅。

“為了寶寶，我不得不在家自學了一個多月，直到孩子25周大時，我依然堅持參加了高考。即使我努力用寬松的T恤遮掩隆起的腹部，但微風吹過，衣物貼緊身體，我還是能感覺到周圍同學那探究和異樣的目光。”姜靜顏的回憶中帶着幾分苦澀。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是多麽固執又可笑。所有人都勸我放棄，但我卻倔強得像頭牛，堅決守護着肚子裏的小生命。結果，高考成績自然不盡如人意。那時，孤立無援的我選擇了離家出走，如果換作現在，恐怕我再也沒有那樣的勇氣去做出如此轟轟烈烈的選擇了。”

當姜靜顏一口氣傾訴完這段過往，陶然輕輕推開她，手指在她臂彎上輕輕收緊，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緊緊相連，他的話語堅定而溫暖，字字句句都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這一切，無論是你曾經的堅持，還是現在的笑容，都是為了讓兮月成為最快樂的孩子，也是為了讓我們能夠相遇，而這一切，我絕不後悔。”他的眼神裏滿是肯定。

姜靜顏聽罷，再次緊緊抱住陶然，笑聲中帶着一絲哽咽，卻也滿是幸福：“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這一刻，她的心被溫暖和感激填滿，過往的艱辛與不易，都化作了此刻彼此擁抱的溫暖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