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封信
第十三封信
我叫白汀,是一名攝影師。這天我随團來到飛鳥鎮旅游,這裏的風景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與舒心。
沒有大城市的喧鬧,有的只是民風淳樸的熱情。
自由活動時間,我和導游打了聲招呼,獨自來到這個小鎮,走在這條路上。
我看到一只柴犬在街角撲蝴蝶,我拿起相機拍了一張照。
我走到一個沒有名字的南雜店,拿了一瓶水,結賬時我覺着眼前的老板有些眼熟。
我翻出相機裏的老照片,向老板确認:“這裏是你嗎?”
那是一張極其模糊的照片,綠皮火車的外面兩個少年擁抱在一起,大地是綠色的,天空是粉色的。
老板看到照片愣了好久,最後極輕地點了下頭:“我可以把照片買下來麽?”
對于這個回答,我感到很意外。我連忙擺手笑着說:“當然可以,不過不要錢,我就随便拍的。”
我和老板來到附近的照相館,把照片洗了出來。老板小心翼翼的把照片裝好拿在手上,臉上表情一直淡淡的。
我不假思索的問了一句:“照片上的另外一個少年呢?”
“走了,”老板眼裏流淌着淡淡的憂傷,說話聲音慢慢的。
我一開始還不理解老板的意思,但我仔細看了一下老板的神情,很悲傷也很懷念。我立馬就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抱歉啊,我不知道……”我立馬道歉,态度很真誠。
老板也并沒有和我計較,我看到老板的背影越走越遠。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個聲音要我追上去,事實也這樣,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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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可以聽聽你們之間的故事嗎?”
我知道我很唐突,一般人可能都不會答應。
我看着老板的眼眸動了動,閃過光。他笑了笑說“可以”。
那天下午,我坐在南雜店門口,聽了一個不太熱烈甚至是平淡的故事。兩個少年的愛情溫暖赤誠。
擦幹眼角的淚花,我向老板揮手告別,并告訴他我明年還會來到這裏。
白汀走了,謝星塘又陷入了漫長的思念。他拿出一張畫紙和彩鉛,開始描繪楊一北的樣子。
閉上眼,腦海裏閃過很多臉,卻唯獨沒有楊一北的臉。謝星塘拿筆的手微微顫抖,他不敢相信,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慢慢淡忘了楊一北的樣子。
謝星塘沒有哭泣,而是起身走進起居室翻看着他們的相冊。腦海中楊一北的樣子清晰起來。
“嗚汪!”
謝星塘合上相冊,慢慢起身:“多毛回來了。”
撫摸着多毛的下巴,謝星塘難得有一絲開心。
“和我去看看他吧……”
夜晚的墓地特別的安靜,謝星塘坐在楊一北的墓碑前看着滿天的星辰。
“星塘哥?”
聽到聲音謝星塘回頭,東子站在那。昔日的小孩已經長大,是個初中生了。
東子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提着塑料袋,他走到楊一北面前鞠了一躬,說道:“星塘哥,夜深露重的回去吧。你這樣小北哥會擔心的。”
“我不會讓他擔心的……”謝星塘說完,拖着麻木的腿向前走着。
“新摘的石榴,星塘哥帶回去吧。”東子把塑料袋塞到謝星塘手裏。
他一直記得小北哥說過的話:
“東子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幫哥哥好好照顧星塘哥哥,好不好?”
-
入冬了,多毛的狀态越來越不好了,變得不愛笑了。
謝星塘為多毛順毛,摸出了幾根白毛。柴犬的壽命不長的。
“你要去找他了麽?”謝星塘哭了起來。
“嗚——”
多毛低咽着。
初雪降臨飛鳥鎮的時候,多毛走了。謝星塘在楊一北墓前發現了多毛早已經冰涼的屍體。
他沒有哭,自己挖了個小坑把多毛埋葬。
謝星塘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回到南雜店。
“家裏好冷清啊……”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連聲狗叫都沒有。
楊一北死後謝星塘時常産生一種自己一樣在做夢的錯覺。他可能從來就沒遇見過楊一北,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可當他走在大街上卻随處可見他活過的影子。
路邊瘋長的野玫瑰,小院火紅的石榴花,滿月湖裏的許願幣,天空掠過的飛鳥群。
它們都曾見證過你生命的綻放。
楊一北,你活過。
謝星塘坐在書桌前寫了封信,從抽屜裏拿出這些年畫的彩鉛畫。打開鎖有美工刀的抽屜,把美工刀攥在手上。
穿上第一次見面的那件淺藍色羽絨服,把楊一北送他的石頭放進衣兜裏。
趁着夜色,他出了門。
在楊一北的墓前,謝星塘燒了信,燒了畫。
“楊一北…我堅持不下去了……”
美工刀劃破手腕上的血管,藍色的棉襖被染紅,他的意識卻越來越清醒,在開滿花的小路上,他見到了楊一北,他帶着多毛來接他了。
“一起回家吧,小星星。”
-
再一次來到飛鳥鎮,我走到南雜店時卻沒有看到那個老板。
咦?老板換人了。我帶着疑問走上去詢問。
“叔叔您好,請問這裏之前的老板呢?”
“你是?”
“我是他朋友。”我介紹道。
我看到叔叔點點頭,笑眯眯的要我坐。
“他呀,和愛人回家了。”
謝星塘死後張叔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
我聽完這句話猜了個大概,一時眼睛有些酸澀。我有些哽咽地說:“我可以去看看他們嗎?”
張叔點點頭,緩慢地起身。張叔負手走的很慢,我跟在他身後,來到竹林後的墓地。
那裏有漫天的蒲公英,兩大一小三個墓碑立在哪。
看着墓碑上的字,我得到了大概信息:
楊一北27歲,謝星塘31歲,多毛11歲。
我轉頭,看到叔叔臉上笑意盈盈,眼裏卻挂着淚光。
之後的每年我都會來到這裏,來看他們,來看叔叔。
我認識了秦嘉棟,他是一個很熱情的少年。可每逢晚上他就會一個人默默流淚好久,是在想誰嗎?
張叔老了,沒有再工作,只是守着那個南雜店。
今年春天我又來了,春天快結束的時候,張叔也走了,享年一百歲。
我參加了張叔的葬禮,哭得像個傻子。
坐着火車離開這裏的時候,我想,我大概不會再來了。
我聽過最悲傷的祝福是:
楊一北長命百歲。
謝星塘喜樂無憂。
秦嘉棟步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