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楚文帝的選擇
第五十五章 楚文帝的選擇
“兒臣确有要事。對于鄭德民的審訊已經有了結果,他承認是他偷偷改換修築堤壩的材料,将差價中飽私囊。
“不過,這件事還有可疑之處——他聲稱自己根本不懂修築堤壩的事,連改換材料都是別人的主意,那試問他是如何當上河道總督的?這個所謂的‘別人’又是誰?
“如果兒臣沒記錯的話,此人是由二皇兄所舉薦的。”
“……”聽了這番話,楚文帝的面色很凝重,“那鄭德民可有直接供出其他人?”
“不曾。鄭德民大約是怕自己的家人遭受報複,所以對幕後之人三緘其口。”
楚文帝肅然說道:“既然此事并無證人和證據,你還是不要對你的皇兄妄加揣測了,德兒他當時也許是識人不明,并非故意為之。”
楚連墨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楚文帝果然還是向着他的嫡子的。
“說到證人,這件事兒臣确實并無證人,但另一件事卻有。
“父皇還記得兒臣當年遇刺之事嗎?其實兩個刺客中有一個活了下來,那人叫影東,這段時間一直在兒臣府上當侍衛,現在他就在殿外,父皇可随時傳召。他親口跟兒臣說過,派他刺殺兒臣的是大皇兄!”
“你說什麽?”楚文帝霎時間更是臉色鐵青,“你當初說兩個刺客都死了,是在欺騙朕?!”
楚連墨霎時間心底更是湧起一陣濃重的悲哀——楚文帝聽到這件事,第一時間關心的并不是兇手是不是楚子乾,而是他在欺君。
還好,他早已經想好說辭了。
“父皇,此事兒臣朕并不是故意要欺瞞,只是事關大皇兄,兒臣不想傷了和他之間的兄弟感情,也不想令父皇為難,這才鬥膽瞞下。
“兒臣原本想着,大皇兄讨厭兒臣想殺掉兒臣都沒關系,只要他是個好太子就行,但兒臣想不到他此番竟會做出危害百姓的性命!還望父皇徹查鄭德民官位的來歷,徹查堤壩毀壞一事!”
“夠了!”楚文帝衣袖一揮,“朕剛才已經說過了,堤壩一事沒有足夠的證據和太子有所關聯,你讓朕如何徹查?至于那個影東,他這段時間既然一直在為你做事,只怕早已經被你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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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既要如此想,”楚連墨凄然一笑,“就請父皇治兒臣蓄意誣陷之罪吧。”
“……”楚文帝沉默地凝視着他。
半晌後,楚文帝終于開口道:“興許是那影東信口開河,你處置他便是。朕也不信你是蓄意誣陷兄長之人,你退下吧,朕乏了,要休息了。”
“兒臣告退。”
楚連墨懷着複雜的心情退出了楚文帝的寝殿。
他看了一眼一旁甚至沒有機會入內拜見的影東,默默上了馬車。
回到瑞王府後,齊蕭筠在門口等他。
“連墨,怎樣了?”齊蕭筠一見楚連墨下馬車,就急切地迎上來。
“阿筠,你莫非一直站在這裏嗎?”楚連墨拉過他的手,柔聲道,“瞧瞧,手凍得那麽涼,怎麽不知道照顧自己呢?快回屋去。”
“那你呢?”齊蕭筠一個反問,“你一直在馬車上,怎麽手也這般涼?”
“……因為我心涼。”
楚連墨苦笑着将齊蕭筠擁入懷中,将借由他的體溫給自己一點暖意。
“父皇果然是向着楚子乾和楚威德的。他說我在誣陷他們。”
“什麽?!”齊蕭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那皇上沒有為難你吧?!”
“不曾。”楚連墨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知道,父皇已經對楚子乾起疑了。他若真的認為我在刻意誣陷,那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我。他不去徹查此事,那就是他不敢查。”
“……他……真就那麽偏袒太子?”齊蕭筠有些難以置信,一個君王會明明懷疑兒子在做危害社稷危害百姓的事,卻放着不管。
“說實話,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才不讓江應南去父皇面前直接指認楚子乾,父皇看在我也是他兒子的份兒上才饒過我一命,這不代表他會饒過江應南!
“還有那個賬本,如果真的被送到了父皇手上,你猜父皇是會改立太子,還是會當場毀掉它?”
“……”齊蕭筠霎時間更是冷汗涔涔。楚國竟有一個這般是非不明的君王?
而這個君王偏偏還是楚連墨的生身父親。難怪他會覺得心涼。
“所以本王要讓賬本派上更重要的用場。”楚連墨放開了齊蕭筠,再次牽起他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好了,先休息吧,明日再說這些。阿筠,這幾天你辛苦了,連神情都憔悴了不少。”
齊蕭筠沖着楚連墨嫣然一笑,“我哪兒有你辛苦?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只願能多少為你分擔一些。”
楚連墨也朝他幸福地一笑。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第二天,楚連墨把賬本拿給了江震雄。
江震雄看過後神情十分凝重。
原本,對于要不要起兵幫楚連墨篡位這件事,江震雄心裏尚有幾分遲疑。
畢竟于公,這是大逆不道對君王不忠之事;于私,這件事若不一舉成功,就會害得江家滿門被斬。
但當看完了賬本,知曉了楚子乾如此自私自利枉顧百姓的為人後,江震雄徹底下定了決心。
“我楚國今後決不能有這樣的君主!瑞王殿下,何時動手,你只管吩咐一聲,江某必誓死為您效忠!”
“多謝江大人深明大義!”楚連墨朝着江震雄深深一揖,“至于合适動手,本王還需尋找最佳時機。”
實際上不到萬不得已,楚連墨也不想真的走到大動兵戈這一步。
何況,光憑江震雄手上的兵力,他們并沒有必勝的把握。
就在楚連墨的猶豫之間,楚國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齊國皇帝齊德帝竟禦駕親征,率領大軍突襲了楚國的邊境地帶!
由于是偷襲,楚軍毫無防備,措手不及,被打了個落花流水,齊軍已經盡數占領了那個邊境小城,然後還繼續在往京城的方向進軍。
當這個消息傳到朝堂上的時候,楚文帝和衆皇子都有點懵。
“那老頭子是不是太久沒受到教訓了!”楚威德率先憤恨地嚷起來,“父皇,請讓兒臣帶兵前去,再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你還去?”楚連墨冷冷開口,“正因為你上次那種趕盡殺絕的行事作風,齊國才會對我們面服心不服,懷恨在心伺機報複……”
楚威德沒好氣地打斷他:“我這次直接把齊國皇帝宰了,看誰還能對我們報複!”
“呵,你莫忘了人家還有個大兒子。這樣冤冤相報下去,楚國和齊國間就永無寧日了!父皇,”楚連墨懶得再理會楚威德,看向楚文帝,“這次就由兒臣帶兵前去平定戰亂吧。”
“……”楚文帝聞言沉思了片刻。
事實上,正如楚連墨所猜,他早已對楚威德和楚子乾起了疑,最近對他們兩兄弟本就已經煩透了,前兩日還把他倆叫去狠狠罵了一頓,警告他們不許再做出有損楚國利益之事。
他現在真正信任的人只有楚連墨。
是不想動搖國本輕易改換太子,才給了楚子乾最後一個機會。
于是楚文帝終究對楚連墨點了頭,“瑞王,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了。”
“是!兒臣定不辱命!”楚連墨鄭重承諾。
楚威德則面色鐵青。但他知道父皇最近因為鄭德民的事已經對他深有不滿,所以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當楚連墨回到瑞王府,把消息帶給齊蕭筠的時候,齊蕭筠一時間也懵了。
他一個踉跄,一屁股跌坐在了床上,呆了半晌,才臉色慘白地開口:
“你說……父皇正在親自率兵攻打楚國軍隊?你要去……和他作戰?”
“阿筠,你別擔心!”楚連墨理解齊蕭筠此刻的心情有多麽複雜,心疼地将他擁在懷中,“本王之所以要去,就是為了最和平地解決這件事!本王絕不會傷害到你父皇一根頭發!”
“……連墨,你不要去好嗎!”齊蕭筠難得任性地幹預了一次楚連墨的決定,撲在他懷中哽咽起來,“我的确不想讓你傷到父皇,但我同樣也不想讓父皇傷到你啊!我最親近的兩個人現在要殘殺起來,你讓我情何以堪?!”
“阿筠,你聽清楚本王剛才的話了嗎?”
楚連墨滿臉愛憐地一手捧着齊蕭筠的臉,另一手輕輕替他拭去淚痕,“本王想最和平地解決這件事。本王不會讓任何人受傷。”
“戰場上刀劍無眼!是你不想受傷就不受傷的嗎!我不管,我不讓你去!”齊蕭筠再次死死抱住了楚連墨,破天荒地有幾分胡攪蠻纏的架勢。
他越是一反常态,楚連墨就越知道這件事帶給他的沖擊有多大,心中就越是疼惜。
但楚連墨也必須保持理智的一面。不能讓兩個人都淹沒在情感之中。
“阿筠你聽我說,我不去楚威德就會去,你知道他去了會有什麽後果嗎?
“如果你父皇一槍把楚威德刺死我倒是感激他能為民除害了,但如果反過來呢?你能重獲新生是受上天眷顧,你父皇能否有這麽好的運氣?”
“……”齊蕭筠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是抱着楚連墨一直嗚咽。他一生中流過的眼淚,只怕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天流的多。
“阿筠,本王不僅要去,”楚連墨忍住心中刀割般的疼痛,說道,“還想邀請你一起去。”
“……你要幹什麽?!”齊蕭筠猛地從楚連墨懷中離開,沖着他怒吼起來,“讓我也對父皇兵戈相向?!”
“不,恰相反。”楚連墨沒有因為齊蕭筠的誤解對其産生什麽情緒,因為他覺得此刻的齊蕭筠無論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值得原諒的,“你是我們兩國最大的和平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