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第六十三章 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江應南靠在楚子乾的身上,續道:
“皇上那時因阿筠的戰死而對楚威德恨之入骨,但是,他和你之間其實并沒有深仇大恨不是嗎。
“如果你能不去幹預他向楚威德複仇,他未必要搶你的太子之位啊!”
“然而,”楚子乾此刻也只能苦笑,“我又怎麽可能任由他害死阿德?那樣母後會恨我一輩子的。”
江應南聞言心中有些酸澀。
所以歸根結底,楚子乾還是在渴望母親的愛。
為了得到母親的愛,他不得不與楚連墨作對,而為了和楚連墨作對,他不得不幹出危害百姓的事。
又正是因為他幹出了那些事,楚連墨不可能再任由他當這個太子。
自此,他們兄弟之間就已經是死結了。
可是母愛真的是終其一生非得到不可的東西嗎?如果那個母親根本就不配呢?
為何非要為了這份執念,而讓自己成為自己讨厭的模樣。
“阿南,你還記得吧,我那時就跟你說過,我的判斷是即使換了材料堤壩也能用上兩三年,等我徹底除掉楚連墨後,就将那堤壩重新修過……
“只可惜,我的判斷失誤了。”
事實上楚子乾那陣子一直對此事深感不安,才會對江應南說起堤壩和賬本的事。江應南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可以傾訴煩惱的人了。
“好了子乾,錯誤已經釀成,再自責下去也是無益。”江應南柔聲安撫着楚子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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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總是讓你來安慰我。”
楚子乾一個轉身,反抱住了江應南,“明明是我一直在傷害你辜負你,我現在應該天天跟你道歉哄你開心才對。”
江應南莞爾一笑,“不用哄了,我現在能天天和你平靜安樂地待在一起,這已經是我最大的開心了。”
這段時間,江應南不得不承認他過得前所未有地安寧幸福。
眼看楚子乾天天在安分生活,沒有要重新興風作浪的打算,他便總在思考要不要徹底原諒楚子乾,和他再續前緣。
平心而論,楚子乾對他向來都不錯,可以把他放在任何東西的前面。除了為了母親對付楚連墨。
而想到楚子乾和他母親之間的關系,江應南也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現在在朝堂上天天都能見到父親,可是,已經很久沒見過江家的其他人了。
就只上次在父親壽宴時匆匆回過江府一趟,但那天江家每個人都忙前忙後地招呼客人,包括阮氏在內,都顧不上跟他多說什麽。
自己的母親相比起文盈盈,大約也能算是個慈母了吧。
江應南忽然就對母親思念了起來。
“子乾,明天是休沐日,但我想回江家一趟,就不陪你了。”
“阿南,我能陪你去嗎?”楚子乾擁着江應南的胳膊緊了緊,“我現在很珍惜能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時間。”
江應南心中一甜,“當然可以。只是我以為你會很讨厭見到爹他們。”
“呵,要說我對你爹與我兵刃相見已經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但他既然是你的家人,為了你我會試着放下的。”
“謝謝你子乾。”
“那就早些休息吧。”楚子乾在江應南的額上輕輕一吻。
聰慧如楚子乾,哪裏能覺察不到江應南的态度已經完全松動。
要不是今日他剛喪母,便會就此和江應南破鏡重圓了。
而這個晚上,楚子乾本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但他感受着懷中江應南的體溫,居然入睡得很快。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後,江應南和楚子乾二人便一起往江府的方向出發。
江應南先用鴿子送了封信過去。
所以當他到江府的時候,收到消息的衆人已經都在中堂等他了。
“阿南!”江平忠率先激動地迎上來,“好久不見!”
“阿南你回來了啊,”江成錦也抱着一個兩三歲的男童走過來,對着男童吩咐道:“來,叫三叔。”
“三叔好!”男童對着江應南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叫道。
江應南盯着那張胖乎乎的可愛小臉,有些失神。他離開江府的時候侄子才幾個月大,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現在卻已經會走路會說話了。
而此刻的楚子乾則在想,這就是他曾經用性命來威脅江成錦的人。他一時不免頗為尴尬。
“楚公子也來了。”江震雄想起也該招呼楚子乾一聲,卻有些不知該如何稱呼楚子乾。
楚子乾忙道:“江叔叔不必客氣,叫我名字便好。”
“……”江震雄要和他打交道也同樣很尴尬,将目光轉向了江應南,“南兒,你娘在廚房忙着做你最愛吃的菜呢,應該一會兒就好了。”
“娘她……親自下廚給我做飯?”江應南心中不禁既驚喜又感到難以置信。
江震雄微笑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娘對你甚為思念,你還不信。”
他們正說着話,阮氏便匆匆忙忙走過來,手上似乎還沾着些面粉,滿臉喜悅地開口:“南兒你回來了!我做了你昔日最愛吃的松鼠魚,也不知你現在還喜不喜歡。”
“娘……”江應南用複雜的眼神注視着阮氏,“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這個兒子。”
“真是的,這是哪裏的話?”阮氏苦笑了一下,“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兒能說忘就忘。”
“可是以前我在家時你不喜歡我。”江應南有些委屈地輕聲道。他從前很少跟母親說心裏話,但最近他的安全感提升了很多,不願意再跟最親近的人虛以委蛇。
“傻孩子,娘哪裏是不喜歡你呢?”阮氏擦幹淨右手的面粉,伸手揉了揉江應南的頭發,“娘以前只是怕你行差踏錯,才不得不嚴厲些。如今你雖然久未回家,我常常都跟你爹打聽着你的消息,他說,你已能獨當一面為國效力,又已經改過自新成了善良正直之人,這讓娘心中很是欣慰。再說……”
阮氏說着頓了頓,看了楚子乾一眼,“現在已經沒人能欺負你了,娘也不需要再總是提醒你不要走歪路。”
這時江震雄也開口道:“是啊南兒,你娘以前嚴厲些都是擔心你啊。”
“真的嗎?”江應南眼圈紅紅地凝視着母親,“娘真的沒有不喜愛我過?”
“哎,如果真要說有的話,那也是看穿了你的心機,生怕你将來成為一個奸邪之人。”阮氏的神情嚴肅了幾分,“南兒,你還記得你七歲時候的那件事嗎?”
“七歲的時候?”江應南怔了怔,“什麽事?”
“就是江家那個禦賜花瓶被摔碎的那件事。”
聽到“遇賜花瓶”幾個字時,江應南的臉色瞬間一變。
“瞧你這反應,為娘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在江應南七歲那年,楚文帝為表彰有功之臣,賜了個昂貴的花瓶給江家。
結果沒幾天,花瓶就被摔碎了。
在碎花瓶的附近有一塊玉佩,這玉佩是江成錦的。
當時的江成錦八歲,正是貓嫌狗棄的年齡,頑皮異常,天天不是用彈弓打鳥就是捉弄下人,把江府搞得雞犬不寧。再結合那個玉佩,江震雄理所當然地認為花瓶是江成錦打碎的。
然而,當時的江成錦堅決不承認,也不承認他到過放花瓶的房間。
沒到過房間玉佩怎麽可能遺落在那裏呢?江震雄便認定江成錦在撒謊,狠狠揍了他一頓。
其實雖說是禦賜之物,楚文帝賞給江家的東西很多,不至于樣樣都來清算,也不至于因為不小心打碎一個花瓶就要降罪于江家。江震雄并不是因為這個而責打江成錦,而是怪他不誠實。
而平時稍微挨點打就鬼虧狼嚎着認錯的江成錦,那天還偏偏特別硬氣,直到後來實在撐不住了,這才承認花瓶是他打碎的。
“南兒,打碎花瓶的人,其實是你吧?而且,你是故意的。”
“……是。”對于那麽多年以前的童年舊事,江應南沒有再撒謊的必要。
“有這事啊?嗯,好像是有……”身為當事人的江成錦卻撓了撓頭,一臉茫然,“我都快記不清了。”
他從前是世子,在承受殊榮的同時也承受着江震雄更加嚴格的要求,所以雖然江震雄基本上算是個慈父,他還是相對被責罰最多的一個,在那個特別頑皮的年齡更是日常被打罵,而他醒事又晚,對那時的很多事記憶都模糊了。
“什麽?!”江震雄此刻卻大為驚愕,“花瓶是南兒打碎的?阿阮,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又為何不早跟我說?”
阮氏苦笑了一下,“南兒總怪我偏心,卻不知我也無法免俗,只是個護短的母親罷了。”
“錦兒他那時雖然頑劣,但他做過的錯事從不會不認,所以那時我見他一反常态,心中便起了疑。
“于是我便想,是誰最想陷害錦兒?是誰能做到打碎一個花瓶還偷了錦兒的玉佩,卻不留下任何痕跡?又是誰甚至能精準地估摸到,錦兒不是什麽寧死不屈的性子,只要被多打幾下就一定會認錯?
“那當然是我們最聰明的南兒了。
“我當時便去偷偷觀察了一下南兒的神情……所謂之子莫若母,南兒在他哥哥被打時看似神情如常,眉間卻也隐隐顯出一種異樣。
“只是這件事我畢竟沒有證據,所以我沒跟任何人提過。而且我有我的私心,才故意不去坐實。我知道南兒他這麽做都是為了得到你更多重視,我又怎麽忍心讓他從此失去父愛?倒不如,我從此對他嚴厲些,由我來當這個惡人。”
“娘……”聽完這番話,江應南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原來你一直對孩兒這般用心良苦!”
若是阮氏當時把事情告訴了江震雄,那挨打的就不是江成錦而是江應南了。對于蓄意陷害兄弟這麽大的錯誤,江震雄定會嚴厲責罰,而看似溫和柔順的江應南實則敏感又記仇,他們的父子關系必然出現裂痕。
他們之間能父慈子孝那麽多年,多虧了阮氏的這番心思,卻讓江應南認定她是個偏心的母親。
“呵……”聽完這個故事的楚子乾忽然輕笑了一聲,“阿南,你七歲就會算計哥哥,而我九歲就決定要開始恨弟弟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天生一對?”
江應南聞言不由得苦笑。
的确也正因為他和楚子乾能互相理解彼此陰暗的一面,才會互相吸引越走越近。
但只願他們從此都能走在陽光裏,舍棄那些龌龊心思。
“幸虧如今已經把話說開,我和爹娘以及兩個弟弟定從此能和睦相處……子乾,”江應南體會得到他此刻看到自己合家和睦心中會有酸澀,适時安慰道,“以後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樂意之至。”楚子乾露出一個最幸福的笑。
江震雄和阮氏對視了一眼,皆默默嘆了口氣,只好暫且接受了兒子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