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四)昔日仇人聯手制敵

第七十章 番外(四)昔日仇人聯手制敵

“公子……”這時傳話的小厮又推門進來,見兩人此刻如此親昵,尴尬地紅了臉,“要不……奴……奴才還是先出去吧……”

楚子乾白他一眼,“以後進來之前記得敲門。”

江應南則趕緊從楚子乾腿上站起身,“何事?”

“麟王殿下來了。”

好歹并不又是什麽不速之客,江應南松了口氣,“以後是他來讓他直接進來便是。”

“是,奴才這就去跟守門侍衛打聲招呼。”

很快,楚天麟笑容滿面地小跑了過來,“大伯,江叔叔!我今天寫了首新詩,我自己可滿意了,你們看看好不好?”

說着,楚天麟把詩遞給楚子乾。

楚子乾從前對楚天麟嚴厲,是為了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儲君,如今沒了這層需求,他對楚天麟反而比江應南更加慈愛,所以楚天麟也就不怕他了。

事實上楚天麟從小就知道只有楚子乾才是自己嫡親大伯,楚子乾和楚威德關系好,兩家人之間本就走動頗多。如今楚連墨雖然待楚天麟也算不錯,但他和楚連墨總像是隔着一層什麽似的,加上又知道生父是被楚連墨給關起來的,便還是和楚子乾更為親近。

楚子乾看過詩後誇贊道:“果然不錯。”

江應南也湊過去看了幾眼,“你管這叫不錯?”

楚子乾笑起來,“我的意思是以他的水平而言,已經算不錯了。”

“文采平平,言之無物,你這要求也太低了。”江應南不以為然。

“哼,江叔叔你現在整天就知道欺負我!”楚天麟氣鼓鼓地瞪了江應南一眼,“還是大伯對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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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應南這時也淡淡笑了笑,“他那叫捧殺。總得有個人讓你認識到自己的真實水平吧。麟兒啊,你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愁為何物,卻在那裏強說愁……何不幹脆寫一些輕松歡快的游歷詩之類的呢?”

“誰說我不知道愁為何物!”楚天麟不服氣地辯駁道,“我現在知道了啊,我是真的很思念自己的親人啊……”

他言談至此,江應南陡然間明白過來,他在思念他的爹爹,但詩中又不敢說得太直白,所以才會給人一種晦澀別扭強說愁的感覺。

“你想他的時候便去看看他吧。”江應南愛憐地拍了拍楚天麟的肩,“總歸皇上也沒說過你不能去。”

“那我去一次還得求肯一次,我要是天天去求這個,四皇叔非煩死我不可。”楚天麟撇嘴道。他雖然單純,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又豈能不知現在的楚連墨根本不想再聽到那個名字。

“呵,誰讓你天天去了。”江應南啞然失笑。

“可是爹爹天天關在那裏多無聊啊,我就是想多去陪陪他。”

“……”江應南沉吟了片刻,“不如這樣,我去請求一下皇上,讓他應允你每月初一前去探視你爹。這樣你就不用再每次都求他,你們彼此都省事。”

“真的嗎?!”楚天麟眼睛頓時亮了。

“阿南你……”楚子乾卻感到有些擔憂,“真要去求這種事?你不怕楚連墨對你不滿?而且,他真會允嗎?”

江應南莞爾一笑,“我去求總比你去求的好吧。橫豎在他心裏我跟你們也是一夥的了,有什麽關系。至于他會不會允,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這人面冷心熱,不會對親人做得太絕的。”

第二天,江應南果然進宮去求了。

楚連墨也果然允了。

他心中對楚威德并沒有什麽憐憫可言,但是,他卻能體恤楚天麟的一顆孝心。他其實很容易被這種溫情給打動。

回府後,江應南第一時間告訴了楚子乾這個消息,依偎在他胸前輕聲道:“子乾你看,皇上對你們其實夠好了對不對?麟兒現在将你看得和親生父親同等重要,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就過安寧幸福的日子,好嗎?”

楚子乾不得不承認,換作其他人坐上楚連墨今天的位置,多半都要對威脅到其地位的兄弟斬草除根。楚連墨确實已經足夠寬厚仁慈了。

“阿南,我說過,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這時有個人不合時宜地推門進來,正是風風火火的楚天麟,“四皇叔答應了是不是!”

江應南忙從楚子乾懷中離開,“是,皇上他答應了。”

“江叔叔,大伯,你們說,既然四皇叔他人那麽好,他會不會有朝一日把爹爹給放出來?”

“……你可別得寸進尺啊。”江應南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我若敢去求這個,皇上一定會當場賞我一頓板子。”

楚子乾也板起臉道:“麟兒你安分一點,別再讓你江叔叔為難。”

“哦。”楚天麟的情緒低落了下來,“那,爹爹他真的一輩子不能出來了嗎?”

江應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現在的太子可是你的親哥哥。”

楚天麟一怔,随即明白過來,這話的意思是,等有朝一日楚雲軒登基為帝,再去求他放過他生父的話,他多半都會同意。

“可是……要是四皇叔比爹爹活得久怎麽辦?”

“你可閉嘴吧。”楚子乾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些口無遮攔的話了,“我和你江叔叔都是很謹慎的人,怎能教出這樣的孩子?你再這樣可別跟我們扯上關系了,不然我們早晚會被你害死。”

江應南笑道:“我看你現在也沒謹慎到哪兒去。”

他們又說說笑笑了一番,當真宛若一家三口似的。

那件事也暫時被江應南抛諸腦後了。

但當深夜從噩夢中驚醒時,濃重的憂思又開始在他的腦海中萦繞。

在這個噩夢中,楚子乾起兵謀反,最後被楚連墨處以車裂之刑,屍體四分五裂,場面血腥不已。

當江應南看着楚子乾正呼吸平穩地好好躺在他身旁,不由得長松了口氣。

他一邊安慰着自己只是夢而已,一邊輕輕伸出手臂,緊緊環在了楚子乾的胸前。

江應南在床笫之事方面是很害羞的,所以每晚都是楚子乾擁着他入睡,他很少主動做什麽親昵的動作。

然而今晚,只有感受着楚子乾溫熱的體溫,他才能安心幾分。

在江應南終于再次漸漸入睡之時,楚子乾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接着微弱的月光轉頭注視着江應南美麗的睡顏。

兩天後的傍晚,周越再次來訪。

“楚大人,那件事你考慮好了嗎?”

楚子乾胸有成竹般地一笑,“你說得對,我一定能奪回一切屬于我的東西。”

周越聞言頓時大喜,“楚大人英明!”

“這件事多虧你點醒了我,我自然不會忘記你的功勞。不過,”楚子乾話鋒一轉,“我若要成事只怕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日,這段時間你靠什麽生活?不如我先去找皇上封你當個小官。”

“真的可以嗎?!”這話更是搞得周越喜出望外。

“我便說如今你我二人已成為至交好友,皇上和我畢竟是兄弟,他都給我官做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自然也能給你官做。我這就帶你進宮去求肯皇上。”

“好!那就有勞楚大人了!”

周越美滋滋地跟上楚子乾,往皇宮的方向出發。

事實上,楚子乾自己都已經很久沒見過楚連墨了。

所以當正準備和齊蕭筠一起上床休息的楚連墨聽說他求見時,不禁有些詫異,“楚子乾忽然跑來做什麽?不會又是要幫楚威德求什麽恩典吧?他們這兩口子能不能讓朕耳根清淨一點?”

齊蕭筠笑道:“好歹你們兄弟也好幾個月沒見了,不如便見上一面,聽聽他要說什麽。”

“誰跟他是兄弟。”楚連墨沒好氣地說了句,但還是對傳訊太監道,“那讓他去外面候着吧。”

随即楚連墨便整理好衣着,去往外間,齊蕭筠跟着他一起去了。他也有些好奇楚子乾怎會忽然來訪。

見到楚子乾時,齊蕭筠才驚訝地發現,他那前幾天才見過的便宜哥哥周越居然也來了。

“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周越此刻倒是表現得很老實。

“拜見皇上。”楚子乾也朝着楚連墨行了跪拜之禮。

這倒是讓楚連墨有片刻的愣怔。在他記憶中,楚子乾還是頭一次這樣規規矩矩地承認了他皇帝的身份。

“平身吧。”不過楚連墨只是神情如常地淡淡應了一句,“你來見朕有什麽事?”

“臣是為這位周家二公子的事而來……”楚子乾起身後,看了周越一眼,“周公子他說,想讓臣卷土重來,對皇上取而代之。”

“你說什麽?!”

這句驚呼聲是周越發出來的,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子乾,“你你……怎能直接把這事說出來?!”

楚子乾伫立在原地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矮了他一頭的周越,冷笑了一聲,“你真以為我會和你這樣的蠢貨合作?也不想想你無權無勢,而且還沒有腦子。你能幫我做什麽,我要聯絡誰不知道自己聯絡嗎?竟還妄想當我的功臣,你憑什麽?”

“你!!”周越頓時大怒,這才知道楚子乾帶他到這裏來居然是為了跟楚連墨告狀。

下一瞬間,他又恐懼起來,跪到楚連墨腳邊連連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草民知錯了!”

“饒命?”楚連墨面色森然地開了口,“原本朕也不想對你趕盡殺絕,誰知你竟如此不知悔改!來人……”

“皇後娘娘!”周越又尖叫着移過去拉齊蕭筠的衣角,“我可是您的親哥哥啊!您這麽寬厚善良的人,一點不會殺親哥哥的對不對!對不對!”

“……”齊蕭筠被他吵得頭疼。他算不算是自己親哥哥這個問題,還真是有點微妙。

“皇上,要不……”齊蕭筠遲疑着要怎麽開口。此等謀逆大罪他叫楚連墨放過對方,未免太不講道理。“算了,沒什麽。”

“行了你不用說了,朕知道你想說什麽。”楚連墨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眼底帶着幾分寵溺。對于他的皇後的心情,他當然是會照顧的。

“來人,拉下去杖責一百。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皇上!皇上饒命!”周越依舊在哭鬼狼嚎着,但這改變不了他被兩個太監立時拉出去大板加身的命運。

“你……”楚連墨看向楚子乾,神情有些複雜,“你檢舉他也算有功,想要什麽獎賞嗎?”

楚子乾淡淡笑了笑,“你覺得我是想要獎賞才來告訴你?只是對這種蠢貨實在看不順眼而已。跟我提出過類似事情的人不止他一個,我若要應允早就應了,怎麽可能選這種人當我的合作對象。”

“你說什麽?”楚連墨頓時面色一沉,“還有人跟你提過這個?是何人?”

“……皇上,臣能求您一件事嗎?”楚子乾的神情嚴肅了幾分,“那些人也許思想是迂腐了些,但并不是對皇上您有所不滿,更不是對楚國不忠,念在他們并沒有什麽實際行動的份兒上,您能不要追究此事了嗎?”

楚連墨聽了這番話,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他知道,在朝堂上永遠不缺乏支持正統的老臣,但他們也的确是按照他們自己的邏輯在一心對楚國着想,并沒有抱有死心。

楚子乾又續道:“今日皇上既已懲戒了周越,相信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跟臣提這件事了。”

楚連墨這才徹底明白楚子乾今日之舉的用意——找他提這件事的人會被他檢舉,以後誰還敢去送死?但他不想檢舉那些對楚國忠心耿耿的老臣,所以才拿周越這小醜來開了刀。

他倒是料想不到,楚子乾竟能抵制住那麽多誘惑。

“你……真的不要獎賞嗎?現在的官職是否太低,朕可以給你……”

“不用了。”楚子乾打斷了楚連墨的話,“皇上,說實話,臣偶爾對你跪拜一下,雖然難受倒尚能忍受,但事實上,臣并沒有多麽想見到你。”

說罷,他竟徑直轉身離開了。

楚連墨望着他的背影,唯有苦笑的份兒。楚子乾這是料準了自己今天不會為這種事而罰他。

“連墨,慢慢來吧。”齊蕭筠出言安慰道,“楚子乾也是很驕傲的人,你們之間發生過那麽多不愉快的事,沒辦法一下子到冰釋前嫌的程度。”

“朕明白。”楚連墨看着齊蕭筠溫柔一笑,将他擁入懷中,“朕從沒指望過這種事,有你在朕身邊,朕已經心滿意足。”

而另一邊,楚子乾回到江府後,見江應南正滿臉又是擔憂又是惱怒地站在門口。

“聽說你帶着周越進宮去拜見皇上了?這種事我都只能聽下人說起是嗎??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永遠都不讓我知道!我在你心裏算什麽!”

“阿南,你別生氣!”

楚子乾試圖去摟他,卻被江應南一巴掌狠狠地打開了胳膊,現在他的身體尚未痊愈沒法來硬的,只能皺眉捂着胳膊。

“……你少跟我裝可憐。”江應南明知這可能是他的把戲,還是忍不住有幾分擔心——自己剛才在情緒中,下手不會真的太重了吧?

趁江應南心軟,楚子乾這次終于順利擁住了他,“阿南你聽我說,正因為你是我在這世上最在意的人,我才不想你總是為我擔憂!我現在就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訴你好不好?”

楚子乾這才開始一五一十地講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原來,偷偷來江府找他密謀大事的人早已經不止一個兩個了。只是他們都不像周越那麽蠢,不會當着江應南的面要求跟楚子乾單獨談話,而多是趁江應南不在的時候來訪。

事實上,對于他們的提議,楚子乾曾經不止一次地心動過。

可是當每天晚上江應南像過去一樣微笑着替他脫靴寬衣,幫他揉按身體,以至于陪他翻雲覆雨之時,他便覺得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為什麽非要去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安寧生活?

楚子乾不得不承認,他當太子的時候日子都沒過得那麽安穩輕松過。

但是難免,他也會懷念曾經在朝堂上叱咤風雲的日子。

“阿南,我現在已經把所有想法全都告訴你了。我知道,如果我每動搖一次就跟你說一次,你一定會更加擔心,所以,我只在下定了最後決心的現在,才将事情和盤托出。”

“你吓死我了!”江應南伏在楚子乾懷中哽咽起來。

“阿南,我答應你,如果我有朝一日真要這麽做,一定會先征得你的同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江應南剛剛才長舒了一口氣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剛剛才說下定了最後決心呢!”

“呵,我說的只是‘現在’的決心。”楚子乾輕笑了一聲,随即語氣又嚴肅了幾分,“阿南,我不敢輕易跟你允諾我今生今世想法都不會改變。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你一樣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的新生是你賜予的,你對我來說便是上天贈予的最珍貴禮物。”

“……你這人……真是慣會哄我……”

江應南心中有些無奈。明知是甜言蜜語,偏偏每次都只能淪陷在這甜蜜陷阱中。

也明知楚子乾此刻貿然做出一生一世的承諾反而虛假,雖然他這番話不能讓自己完全心安,但也只能認了。

的确,誰都無法保證未來将會如何。

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現在美好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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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跟他回家(左飛X紀華)

前段時間,紀華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在左飛的再三追問下,紀華才說出了心中的煩惱:“阿筠說瑞王這幾天準備要正式采取行動了,我總有些擔心,萬一他們失敗怎麽辦?”

“呵,”左飛笑了笑,“你對你這個朋友倒是真關心呢。”

紀華卻仍一臉嚴肅:“這件事不光關系到阿筠,也關心到整個楚國乃至齊國的将來,我當然會放在心上。可惜我只是個大夫,沒辦法幫上他們什麽忙。”

“真要是曠日持久地打起來,戰地大夫也是很重要的,不過希望事情別發展到這個地步吧。”左飛說到這裏,神情嚴肅了幾分,“阿華,我有個想法……我覺得這件事我們齊國武林人士也不能袖手旁觀,我想回去說服我爹幫忙。”

“如果真能這樣就最好了。”紀華正擔心楚連墨他們沒有必勝的把握,巴不得能有助力,“那我陪你回熙山派一趟吧。”

“喲?”左飛再次玩味地笑起來,“想不到紀美人你這麽舍不得我,一刻都不想分開呢?”

紀華板起臉“呸”了一聲,“誰舍不得你了。我只是想為阿筠他們多做些事。”

“走吧走吧,咱們這就出發。”左飛笑着攬過紀華的肩,“正好你也許久沒回齊國了。”

就這樣,兩人當即踏上了前往熙山派的道路。

一進到熙山派的大門,就有一群女弟子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大師兄你回來了!”

這群女弟子個個如花似玉,都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并且似乎都對左飛的歸來頗為欣喜。

左飛也是一副左右逢源的模樣,“六師妹,你今天這石榴裙是新買的嗎,很好看吶……十五師妹,你好像又長高了些,倒是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了。”

紀華冷“哼”了一聲。

左飛立刻意識到有人的醋壇子翻了,忙攬過紀華的肩,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我跟你們說件事,我已經名草有主了。他叫紀華,是我認定了要共度一生的人。”

“哎呀!”左飛的六師妹十分遺憾地驚呼了一聲。

左飛的十五師妹倒是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位紀公子也很好看吶,跟我們大師兄倒是挺般配……算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八師兄的追求吧。”

其他女弟子态度不一,不過看起來也都沒什麽天大的反應。

左飛不再理會她們,攬着紀華的肩來到正殿。

一個長相與左飛有幾分相似的青年正在殿中等待他們。

看到左飛時,他冷冷開了口:“大哥,你還知道回來?一走就那麽久,我還以為你死在楚國了呢。”

那青年便是左飛的弟弟,熙山派現任少掌門左玉楓。他一身淡黃錦衣上點綴着幾枚紅火的楓葉,面容俊美,倒是人如其名的玉樹臨風,就是神情太冷傲了些,一點都不像是在對兄長說話。

左飛倒是早習慣了他這種态度,神情如常地笑道:“這熙山派有你在也沒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多在外面玩玩應該無傷大雅吧?”

左玉楓陰陽怪氣地冷笑道:“那這是什麽風把你給吹回來了呢?”

左飛的神情嚴肅了幾分,“爹在家嗎?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他商量。”

“他出去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就可以了。”左玉楓俨然一副已經是熙山派主人的派頭。

“這……”左飛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直言相告,“好,那我就先跟你商量商量。楚國四皇子向來是贊成與我齊國交好的,如今他有意奪嫡,我認為我齊國武林應集結人馬助他一臂之力。”

“你開什麽玩笑!”左玉楓毫不猶豫地拒絕,“我齊國武林人士為何要去參加楚國權貴間的争權奪利?再說那個什麽四皇子嘴上說他當皇帝後會和齊國交好,興許都是哄你的言辭,到時候他根本不兌現承諾怎麽辦?”

左飛道:“我在楚國京城已經待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也從各方面對這位瑞王殿下深入了解過了。我認為他的确是個善良正直之人,值得我們信賴。”

左玉楓不屑地道:“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能看上的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呵呵。”紀華忽然開口冷笑了兩聲,“素聞你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弟子待人處事都彬彬有禮,不遜于貴族世家的禮儀,原來你作為一派的少掌門,就是這樣尊敬兄長的?”

“你又是何人!”左玉楓惱怒地看向紀華,“敢這般跟我說話!”

左飛連忙打圓場:“阿楓你不要那麽兇嘛,他叫紀華,可是你的大嫂。”

“紀華?就那個見死不救的神醫?”左玉楓看着紀華的目光添上了幾分輕蔑,“聽聞你曾眼睜睜看着點蒼派的前掌門死在你面前,任憑他師弟如何哀求都不肯施予援手……像你這種惡毒小人,難怪能和左飛那種人湊一塊兒呢。”

“請你慎言!”左飛面對弟弟時原本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此刻卻陡然間神情一肅,“你可以罵我,但再讓我聽到你辱罵阿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麽個不客氣法!”左玉楓索性“唰”的一聲拔出佩劍。

“何事吵鬧?”這時,忽有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循着聲音看去,只見聲音的主人是個面容肅穆的中年男子,他正是左飛和左玉楓的父親,熙山派掌門左融。

“爹。”左玉楓連忙收起劍行了個禮。

“爹,我回來了。”左飛看着父親笑了笑。

下一瞬間,左融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左玉楓的臉上,“混賬!誰許你對你哥哥拔劍相向的!你身為少掌門,是把熙山派的規矩全抛諸腦後了嗎!”

“……對不起,孩兒知錯了。”面對父親,左玉楓全然沒了剛才的嚣張跋扈,乖乖跪了下去,但眼神中卻掠過一絲怨毒。

左飛忙道:“剛才我和阿楓只是有幾句口角之争,沒什麽大事,爹你別往心裏去。”

左融看向他時,神情柔和了些許,“飛兒你從楚國回來一路辛苦,先回房休息休息吧。”

“也好。”

左飛見天色已經不早了,決定明天再去父親商讨那件事,便牽着紀華的手道,“阿華,我帶你去我的房間,今晚咱們就住一塊兒好了。”

紀華有些尴尬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了下左融的反應,卻見他神情如常,似乎對兒子已經有私定終生的對象這件事沒什麽意見,倒也放下心來。

在回房間的路上,左飛安撫紀華道:“我弟弟就是那脾氣,其實他心腸不壞,你不要跟他計較。”

紀華皺了皺眉,“他看起來對你深惡痛絕,你卻還要向着他說話?”

“哎……”

左飛嘆了口氣,開始講述他家有稍許複雜的情況:

“其實小時候,我和阿楓之間的感情很好,不管我走到哪裏他都跟在我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

“我娘是爹的原配妻子,是當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俠。可惜她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殒。爹和娘曾伉俪情深,他愛屋及烏,對我寄予了厚望,那時我也是他認定的熙山派少掌門人選。

“不過爹有個毛病,要選誰當少掌門就會對誰很嚴厲。于是那時爹把所有的嚴厲都給了我,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阿楓,使得阿楓養成了驕傲率性的個性。但那時候,我倆都很快樂。

“後來阿楓漸漸長大懂事了,他娘老撺掇着他跟我搶少掌門之位,他也越來越覺得,爹為什麽非要把少掌門之位給我,是否并非真的愛他?于是他開始和我針鋒相對。

“我實在是對兄弟之間的勾心鬥角厭煩極了,所以我索性做出一副纨绔荒唐的模樣,讓爹日益對我生氣失望,把少掌門之位向阿楓拱手相讓。

“後來我和阿楓倒是都達成所願了,就是他針對我已經針對習慣了……而且他似乎相信了我是真的無恥荒唐,以他的嫉惡如仇,看我不順眼也很正常。”

左飛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似乎全程都很平淡。但紀華注意到,他的手總會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紀華将握着左飛的手緊了緊,柔聲道:“原來你所謂的風流成性全是裝出來的。”

“是啊,其實我從來沒有當真輕薄過誰,只是愛和她們開玩笑罷了。阿華,我只對你才是認真的。”

“我知道。”紀華破天荒地朝着左飛淡淡一笑,“你都已經到楚國了,也沒必要裝樣子給誰看了。你調戲我,是因為真的想調戲,對不對?”

“……這話聽着怎麽怪怪。”左飛也笑起來,“難得見你與我這般說笑,我就是下一刻死了也值了。”

紀華“呸”了一聲,“少給我動不動死啊活的,我是大夫,一定會讓你長命百歲,陪我到天荒地老。”

“天吶我的阿華!”左飛誇張地驚呼了一聲,“你平時不說情話,一說起來居然比我還厲害呢!”

紀華下意識地再次揚了揚嘴角。

兩人間的氣氛愈發地溫馨甜美了。

第二天,左飛順利地說服了父親同意派出人手援助楚連墨一事。

然後他又匆匆地準備走了,“爹,阿華現在僅有的親人都在楚國,我以後得陪他長住在楚國都城,請您原諒孩兒的不孝。”

左玉楓冷笑着插嘴:“真是有了媳婦忘了爹,你怕是早都忘了自己還是熙山派弟子了。”

“住口。”左融瞪了左玉楓一眼,“昨天才教訓過你要尊敬兄長,就這麽不長記性?”

左玉楓眼圈紅了紅,神情中現出幾分委屈,“爹你現在總是為了大哥罵我,你已經不疼楓兒了是不是?”

這一出倒是把左融搞得愣住了。

自從将少掌門人選定位左玉楓後,他就對左玉楓很嚴厲,以至于小兒子已經很久沒像從前一樣跟他撒嬌了。

左玉楓又看向左飛,悻悻道:“你以前在家的時爹總是打罵你,就因為你現在總不在,倒像成了最好的,讓爹老是來罵我。”

“……對不起對不起,”左飛笑着沖弟弟抱了抱拳,“都是我害你挨罵。”

“你幹嘛跟他說對不起,”紀華忍不住插嘴道,“你把少掌門之位都讓給他了,還有什麽欠他的?”

“……!”左玉楓聞言,眼神中掠過一絲驚詫。下一瞬間,他陡然間明白過來——為什麽左飛會前幾年忽然變得一副風流纨绔的模樣。

“誰要你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和你公平競争我也不會輸!”左玉楓嘴上惡狠狠的,眼底卻已經全紅了。

左飛還是在笑着道歉:“對不起,都怪我自作主張,但現在讓都讓了,你只好受點委屈繼續當這少掌門了。”

“你真讨厭!”左玉楓吸了吸鼻子,轉身跑了。

“……”他倆的互動讓紀華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看起來,他們兄弟間的關系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對了,”紀華想起了左玉楓剛才的話,“我本就是游醫,又是齊國人,何時說過要長住在楚國京城了?我以後也可以經常陪你回來小住一段時間。”

“阿華你真好!”左飛抱過紀華在他額上輕輕一吻,“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在大庭廣衆之下你幹什麽!”紀華雙頰緋紅,連忙推開他。

左飛露出他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因為在大庭廣衆下我才只親額頭啊,不然還不得把你吃幹抹盡嗎?”

“你閉嘴!”紀華一聲怒吼,“我現在覺得你弟弟的位置根本不是你讓的,你這種人也能當名門正派的掌門嗎!”

“哈哈哈你說得對,也許我昨天就是在信口開河,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吶。”

左融含笑看着他們打情罵俏,倒是對紀華這個“兒媳婦”的人選很滿意。就大兒子這整天嬉皮笑臉的德性,就得找個厲害點的來治他。

而且紀華的醫術在整個齊國都是很有名的,也算是個才能出衆的大人物。至于他為何要拒絕救治點蒼派掌門,左融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左飛又跟紀華玩鬧了一陣,就開始和父親商議正事。

之後,他們召開了武林大會,號召其他門派一并出力。

大多數門派都同意了,只有點蒼派找了些理由,拒絕了此事。

再後來,武林中的人漸漸發現,原來點蒼派是一群僞君子。

左飛在床上對他懷中的紀華笑道:“原來你不救那個前掌門是有識人之名不吶。”

“……其實當時就是單純看他不順眼。”

“呵,這也算是一種了不起的直覺。”

“可是如果,我的直覺錯了呢?”提起這個話題,紀華卻顯得少有地不安,“阿飛,其實我有些時候在想,像我這種冷心冷情的人,和正派弟子真的般配嗎?”

“嗯?正派弟子?”左飛佯裝疑惑,“你是說我?你看我渾身上下哪裏像正派弟子嗎?”

紀華明知道左飛是故意在哄他開心,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放心吧。”左飛的神情認真了幾分,将紀華擁得更緊了,“就你這種成長環境,換了我,可能比你更冷心冷情,這不是你的錯,只是你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我能感覺得到,你最近其實已經‘熱’了許多。”

“那你說……我真的應該原諒我那個所謂的爹嗎?”

左飛聞言,沉默地凝視了紀華片刻。

他知道,紀華會這麽問,就是因為他的內心已經松動了。

“你爹固然有錯,但你娘也不是完美的。否則她不管多麽恨你爹,都不該遷怒到無辜的你。

“人無完人,在我看來,不必對人要求太高,更不必覺得惡人就‘應該’要恨。人生并沒有那麽多‘應該’,随心而為就好。”

“随心而為……”紀華喃喃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

“意思就是,”左飛又補充解釋道,“恨他讓你覺得舒服,你就恨;原諒他讓你覺得更舒服,你就原諒。”

紀華頓時只覺得豁然開朗。

這段時間劉撼岳總是想狗皮膏藥一樣地緊緊黏着他,沒事就跑過來對他噓寒問暖一番。

甚至有時候劉撼岳還要把紀華的兄弟姊妹們一起拉過來,現在劉家人都知道當家做主的是劉撼岳了,為了讨劉撼岳歡心,只好對紀華都嘴甜得不得了。

紀華雖然覺得這一切有些煩人,但從來都沒有真正決絕地将其推開過。

原來,他是在享受這種感覺。這是他從母親那裏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熱情與溫暖。

“哎……”紀華窩在左飛的懷裏長嘆了一口氣,“你說得對,我的心最近變暖了,也就變軟了……我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左飛笑道:“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總歸是永遠愛你的。”

“呸,又在花言巧語。”

紀華心想,自己大概就是被這些甜言蜜語蠱惑,才會心一天比一天軟,沉醉在了溫柔鄉裏。

不過,他甘願就此沉淪。

番外(一)情節相對獨立,講的是主cp和萍公主之間的故事。

番外(二)到(四)是連續的情節,以副cp故事為主。

番外(五)到(九)是連續情節,講的主要是下一代的故事,也涉及一些主cp和副cp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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