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婚紗
婚紗
從意大利漂洋過海來到東洋的等身鏡用的是上好的黃花梨木鑲邊，像精致的古典畫框将整個試衣間裏親吻的男女框成一副唯美的油畫。
源希仰着頭，唇被上方的人輕柔的黏住，即使時間緊急來不及磨蹭，太宰治也給足了溫柔。
珍珠白的裙子被提起，從小腿處拉到腰間，腰身在交換喘~息的呼吸中逐漸凝實，潛藏在腰窩的沒有拉上的暗部拉鏈也被一只手拽住。
幾乎微不可察的拉鏈滋滋聲淹沒在吞咽的聲中。
太宰治的手指擰着小小的拉鏈頭，沿着脊線，貼着皮膚緩緩向上。略微粗糙的金屬蹭着她的後背，帶起一陣冰冷的戰栗。
“唔……”
她想按住身後的那只手，卻不由自主地發出輕微的換氣聲。
源希的心神還停在方才中也的隐約呼喚。她的唇擦過太宰的嘴角。
“中也先生快來了。”
太宰治的動作一頓。
額頭前的碎發垂下，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也刺撓着她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我知道。”
他琥珀色的眼睛也蒙着一片水光，倒映着她放大的瞳孔，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但實際上，這種近乎真實的錯覺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
他們不可能一直保持這種關系和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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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中也在外面，明天或許又是別人。
遲早，他們倆都不得不面對這種形式也無法維持現在狀态的那一天。
要麽徹底斷開所有聯系，要麽讓她恢複記憶和能力，但是也許……
他會真正意義的死亡。
往日所追求的那份解脫，如今竟離他那麽近，焦躁和安心反複糾纏，最終化為現下短促的承諾。
“馬上就好。”
“源？”
試衣間的木門被敲響，發出悶聲，但裏面安靜地仿佛沒有人。中也想到什麽，手又在門上敲了敲，這回他聲音放高了。
“源，聽得到嗎？”
無應答。
冷意凝結成冰，挂在他的眉梢，擔憂源希出事和裏面的人可能不止一位，兩種想法交織攻擊着他的內心。
如果真的是太宰治，他又有什麽立場阻止。
但如果不是……
她是逃跑還是暈倒，他都必須打開門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許他應該問問老師傅的妻子在不在。
天人交戰還沒一個來回，然後門就自己打開了一個縫。
他微眯着眼睛，然後瞳孔倏地收縮。
源希雙手提住胸前挂脖，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再等我一下，拉鏈還沒好 。”她淺淺地側了側身，背部也因此暴露給了他。
後面的拉鏈還沒完全拉上，敞開的布料軟綿綿地搭在兩側，露出光滑的白皙的皮膚。
水鑽鑲嵌點綴的魚尾裙被擺在身側，就像剛上岸得到雙腿的小美人魚，一下讓還伸着手的青年手足無措起來。
“我……我就是沒聽到你的回應。”
他甚至是立刻把門關上，也來不及去想為什麽門會自己打開。
“抱歉。”
接着，試衣間又陷入了一陣奇異的沉默後，源希才小聲回他。
“放心，只是有點難夠着。”
“我總不能喊您過來幫忙吧？”
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青年的耳朵紅的滴血。
“那……”
“現在已經換好了。”
門再次自己打開的時候，美人魚終于駐足在他面前。
源希的氣色更加紅潤，飽滿的嘴唇還有晶瑩的光澤，抹胸的魚尾裙柔順地勾勒出身形。
“中也先生，好看嗎？”
她轉了一圈，像胸前躍動項鏈上的銀色小魚，映入中也的瞳孔，那片藍色深處是閃閃發亮的鑽石海。
“這件合适也買了吧。”
青年聲音平靜地拿出卡，對拿着皮尺的意味深長看着他的老師傅道。
老師傅推推圓圓的眼鏡，笑眯眯地從他無名指和小手指夾着的卡，也沒戳破他。
“知道了，另一件，工期還是老樣子的。之前您定制的西裝已經好了，要來驗貨嗎？”
中也點點頭，他還回望了一眼源希，然後匆匆收回眼神，跟着老師傅去了另一邊的工作室。
“換完衣服我們一會兒會合。”
重新回到試衣間的源希聽到中也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然後明媚的笑容緩緩消失。
“太宰先生。”
幽靈重新被她喚出來，他還是藏在衣服架那一堆後面，無辜地看着她。
“怎麽了阿希？”
“你說是不來，但你還是來了。”
“如果我不來的話，阿希剛才在中也面前怎麽辦呢？”
“而且，阿希明明也不排斥。”
源希臉一紅。
“可是，如果不是今天……我和中也先生會被他們發現……”
每次得到充足的能量後，源希的大腦就格外清明，她略一思考，發現如果不是被人總是堵住去路，她也不會跑來跑去，耗費那麽多能量。
“你該不會……”
一個奇異的想法出現，源希犀利地看着太宰治，叫他眼神亂飄甚至不敢和她對視。
“故意設計的吧。”
源希說完這句話，太宰治幾乎是瞬間消失在她的面前。
成功逃避了她的追問。
而看穿一切的源希除去有點被愚弄的生氣，還感到些許茫然。
這種算來算去的人，她明明最讨厭了。
但為什麽一次又一次，她都原諒他了呢？
直到換好衣服，源希都沒想明白這種情感。
但是這也不妨礙她決定從現在開始提防他的小動作。
呵。
喜歡逃跑就別再出現了。
“中也先生，我們下一站去哪裏？”
打包好裙子和西裝，兩人前面會合，源希坦然的抓住中也的胳膊，問他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從一開始的害羞到現在的适應，青年在逐步适應着她的靠近。
中也想起之前路過的剛開業還在搞活動的婚紗店，源希頭上那片火紅的玫瑰色，鬼使神差提了一嘴。
“源，你想去試試婚紗嗎？”
源希驚訝的眼神讓中也立刻開始解釋。
“我的意思是，也許你和太宰一起的時候，沒試過，可以去看看。”
相比起來，總是能一眼看懂的中也先生就讓人感到放松，并忍不住去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但中也先生認識的也不過是她對外的面具，意識到這點，源希還是悄然地放棄了她想要留下的想法。
“好啊。”她揚起熟練的笑容，任由青年試探性地挽起她的手，走向這條街最熱鬧的人群。
婚紗店的捧花活動還在進行，只不過這次多了個條件，只有試穿店裏的展示婚紗，才可以參與接捧花的活動。
不少情侶都紛紛進店，各式各樣的裙擺如花園的花朵綻放。
“這位先生，要不要讓女朋友參與我們的活動呢？”
店門口的侍者指了指那邊的玫瑰捧花：“都是大馬士革從早上空運過來的玫瑰，一捧99朵，據說能接到的人都會走入美好的婚姻。接到花的人可以免費帶走一條婚紗裙哦？”
源希眨眨眼睛，并未反駁侍者的誤會，而是瞄了眼中也，發現年輕的首領魂游天外，似乎還在念叨着女朋友的字眼，便沖侍者一笑：
“請問活動區的試穿婚紗在哪裏？”
*
中也覺得今天實在是不可思議，他不僅逃離了恐怖的工作地獄，還和源希一起出來散步約會。
甚至能看到她穿着婚紗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場試穿展示婚紗的美女如雲，但是他卻能一眼捕捉到源希的背影。
“他們說這樣就可以去接花捧了！”女子興致勃勃的拉着他，蓬松的白色婚紗裙和優雅的魚尾裙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現在的源希比起剛才顯得更加歡快有活力，不遠處，主持活動的人重新高高舉起那一束玫瑰花，那令人難以忘懷的紅色此時就映在她的眼中。
“讓我們看看，下一個迎接幸福的新娘是誰？”
以中也的眼光來看，那個距離分明是不可能扔過來的，無論是抛物線還是那個人的傾向，他們這邊都注定是無緣這一束花。
但是對此一無所知的源希卻也和周圍人一樣伸出手，眼睛專注地看着那束花捧。
“源，你想要嗎？”
“雖然只是虛假的象征，……我也想要啊。”
源希聽見中也的問話，不知道想起什麽，忽然聲音低沉下來。
“可是，我是不會得到幸福的。”
“它太遙遠了。”
花捧已經被高高抛起來，那個距離，即使是源希也看明白，已經不可能到她手中了。
從未感受過幸福的人已經習慣空落，倘若真的要落入手中，反而會手足無措。源希對此也只是也感到無比放松和平靜。
然而，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已經到最高點即将下落的花捧像是憑空被誰托起，乘着風又朝着源希的方向飛來一段距離。
遙不可及的花捧突然變得觸手可得，似乎只要她堅持向前就能抓住它。
可源希的腳下卻像是生了根，茫然地靜止在原地。
無人看到的幽靈在空中一閃而過。
那束火紅終究還是落到她的懷裏。
鮮嫩還帶着露珠的紅色花瓣紛紛揚揚從空中落下，散落在她的頭上，光滑的肩膀上，潔白純淨的紗裙上。
“現在，你得到‘幸福’了。”
微不可察的紅光在中也的身上緩緩熄滅。
“恭喜這位小姐，可以免費選一條裙子！”
周圍人群開始尖叫，哄鬧着，推搡着，潮水般将他們圍住。
還在呆愣的源希不知被誰撞了一下，中也慌亂抓住她的手，然後她穩穩地撞進溫暖而寬闊的胸膛。
“可是中也先生，作弊得來的幸福不會長久的。”
源希抱緊了懷裏的花束，喃喃自語。
鮮豔的玫瑰花捧貼在兩人的胸口間，被用力地擠壓，搓揉，落下。
然後穿過另一個人無形的手掌。
被踩得粉碎。
“我只知道，想要的就去拿。”
面對青年理所當然的發言，像是第一次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源希睜大了眼睛，心髒也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狂跳起來。
她這樣的人，也是可以自主選擇創造幸福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