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山精鬼怪亦稱仙
山精鬼怪亦稱仙
還在猜着那故事情節,身旁王府侍從道:“卓公子,請。”
人家引着他上了後面那輛馬車,雖是不如世子和宮清絕所在的那般豪華,卻也不差。好歹現在也是合作,趙王府自然得把他當客人。想他剛被洞明司交過來,這待遇就變得如此好,跟先前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入座之後,馬車便搖晃起來,車輪滾動與馬蹄同鳴,開始朝着城外奔去。
至于要去的是何處,卓絕并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對這事他沒有一點好奇,反正是趙王世子和宮清絕帶着他走,到了就知道了,根本不急這一時。
這一行人趕路也是真的趕,除了正午和傍晚有停下來吃些東西稍作休息外,車便沒停下來過。晚飯一用完,接着又繼續趕路,直到天完全黑下來。
再往繼續走,人和馬都吃不消。要麽到前面城鎮尋個客棧住下,要麽就在這荒郊野外紮營過一夜。
卓絕在車裏搖了一整天,簡直睡也睡不好。适才淺淺睡去,馬車又猛地一停,把他給震醒了。
想到這估計是要停下休息,他便下了車。四周黑燈瞎火的,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看來是要紮營。
卻聽前面開路那黑衣旅将軍指着一人喝道:“你是何人!”
卓絕一看這道路中央站了個男人,大感驚奇,忙上前去湊熱鬧。只見那人躬身一行禮,道:“可否見一見主人家?”
許林皺眉,正欲搭話,身後馬車中探出一只纖手,撥開帷帳。宮清絕輕輕跳下車來:“何事?”
那人又是一行禮道:“幾位公子,良宵難得,就在這荒郊野外趕路過夜,豈不太辛苦了?”
宮清絕勾起唇笑:“此處離鄉鎮還有十餘裏,過會兒便不辛苦了。”
那人搖頭:“不可不可,前邊那處有夜禁,幾位沒有夜行令牌,去了只能到衙門過夜了。”
可惜趙王府的人,本就不需要什麽夜行令牌。宮清絕失笑道:“無妨……你怎麽便知道,我們沒有夜行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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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昨日開始夜禁,幾位初到此地,便是提前準備,也來不及。不如同我去別處休息,明日一早再進城不遲。”
卓絕奇道:“聽你這意思,你有個好去處?這鎮外荒林,難道還有客棧酒樓?”
那人道:“不是客棧,也不是酒樓。”
卓絕眼睛亮了幾分,疑惑道:“那是什麽?”
半途冒出個人來浪費他們趕路時間,許林早已沒了耐性,在旁一喝,語似威脅:“不論是什麽,我們都沒興趣,你去攔別人。”
那人被一位将軍吼了那麽一嗓子,神情竟是絲毫未變,不卑不亢地道:“妓館。”
衆人齊齊一愣,神情各不相同,卻都有些一言難盡的尴尬。
尤其是伺候世子的幾個小厮,眼睛不停往宮清絕臉上瞄,就怕他會不快動怒。
卓絕皺眉道:“所以你這是……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外……拉客?”
“正是。”那人仿佛沒有看到衆人這或是嫌惡或是詫異的眼神,語氣十分自然,“全天下最美的姑娘,随你挑。”
這句話說得底氣十足,足到能讓別人真的相信他那裏真有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卓絕卻嗤笑一聲,用目光指了指宮清絕:“你知道這位是誰麽。”
“唰”的一聲,紅羅折扇在宮清絕指間打開,他的手腕緩緩轉動,而後将扇面遮在了面前,恰好掩住他帶着笑意的嘴角。
那人順着他目光望去,見到如此美豔動人,雌雄莫辯的漂亮人兒,不禁怔了一怔。
這位美人還低眸一笑,面含羞怯地別過臉去,一把折扇遮了臉。只是這嬌羞神色極為虛假,處處都是表演痕跡。
還沒等那人回答認識不認識,卓絕便解釋道:“京城歡場的頭牌宮清絕,多少權貴家的公子少爺為他一擲千金,争他争得死去活來。身為一個男子,豔名把傾歡閣的花魁月衣都壓下去了。你說的那全天下最美的姑娘,美得過這位?”
在京城知名男妓面前誇自家姑娘,最尴尬的事莫過于此。當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花魁面前弄風騷。
那人又仔細看了宮清絕兩眼,這一回看得極其認真,仿佛在鑒賞古玩真僞,良久才道:"原來是清絕公子,早先便聽過公子豔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只是公子雖生得好看,到底是俗世之人,我家姑娘可個個是仙子。"
言下之意,無非是宮清絕雖貌美,卻是個俗物。雖說的确如此,可這樣直接當着人的面說出來,實在惹人惱怒。如此說辭,可不比直接罵宮清絕是個賣身的賤人好多少。
宮清絕自然冷笑:“都是歡場謀生,你家姑娘還冰清玉潔出塵如仙了?”
他這怒火都仿佛化了實形,機敏如卓絕,早已嗅到了好戲的味道。不料宮清絕卻回身進了車中,不過片刻,世子聲音傳來:“讓他帶路。”
許林一聽,頓時面色大變,仿佛進了妖怪洞的僧人一般。
黑衣旅的軍人,都是軍學畢業之人,那軍學可是管得極為嚴格,他們這些十二三歲就進去被關着的小夥子,一直到長大成人都沒見過幾次女孩子,接着又被拉去西北吃沙,于男女之事上簡直是白紙一張。一聽居然要去什麽妓館,自然是吓得不輕。可這是世子的意思,他也只能照做。行好分內之事,至于會看到什麽,無所謂了,權當沒見到就好。
卓絕瞧他如此反應,心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手卻是拍了拍許将軍肩膀,面有同情,仿佛安慰。
那個攔路人往路旁密林一鑽,片刻後牽了匹馬出來,便策馬在前帶路。
跟着他離開官道,轉入小路,走了約莫兩柱香,爬到一座山的半山腰,他忽然一拉缰繩。
“各位,這便是我們山鬼居。”他跳下馬,回身朝衆人道。
車中傳來一聲冷笑,宮清絕撥開車簾,往四周一望:“不是說仙子麽?怎麽又是鬼了?還是說,你們這仙子是那詩裏的山中女神?”
那人道:“女神可擔不起,只是志怪中也常有将狐精稱仙的,将仙稱鬼,又有何不可?”
“我看是将鬼稱仙吧。”宮清絕冷哼,語氣漸漸帶了怒氣,“這便是你說的好去處?空無一物,連座屋子都沒有,難道是要我們幕天席地?你竟膽敢戲耍我們!”
此時此刻,衆人的內心所想,都與宮清絕相同。
那人停在此處,說是已到山鬼居。可這地方明明空空蕩蕩,完全就是一片荒地,根本就沒人住。冷月如霜,更使此處顯得凄涼無比。
這種地方,能是什麽有無數天仙的好去處?
可他就一個人,又是哪裏來的膽子去戲耍那麽多人呢?何況這麽多人裏,還有一衆王府守衛和軍士,誰會無聊到去招惹他們?不想要命了?
那人也不着急,道:“稍安勿躁,既然是仙子所居之處,又怎會落于世俗紅塵中?請随我來。”
卓絕這才慢悠悠從車裏出來,瞧四周一眼,看見真的是片荒地,頓時訝然。他忍不住道:“你可別真是在耍我們,要是有人生氣了,你可就只能去天上見你家仙子了。”
那人不語,走到一塊大石頭前,使勁往前推動。
旁邊的土地立馬裂開一個大口子,隐隐有燈光從中透出。一級級臺階連綴着往下,不知是要把他們帶到多深的地方去。
宮清絕斜睨着道:“你這是仙子居,還是死人墓?”
那人道:“請。”
說罷率先往地下走去,也不管後面的人究竟會不會跟上來。
半路冒出來的人,從未聽說過的詭異地方,又摸不清對方到底意欲何為。但凡不是缺心眼的,就不會不提防。
許林向車裏人道:“世子,此事實在怪異,末将以為還是留心些好。若世子一定要進去,末将便跟随在側,護邸下周全。”
宮清絕垂眸略一思索,道:“邸下,讓我先同許将軍進去看看吧。”
世子道:“好,你們先去看看,我在這兒等。”
許林翻身下馬來,随宮清絕進入地道,一直緊皺着眉頭。
地道兩旁的石壁中都鑲嵌了夜明珠,作照明之用。
宮清絕忽地往身後一瞥,道:“你來做什麽?”
跟上來的卓絕道:“我想看看那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姑娘什麽樣,不行?”
宮清絕也不趕他走,自顧自地往前去了。
帶路那人已經不見蹤影,好在這通道沒有岔路,一直前行走了半柱香,前方豁然開闊許多。只見一道二人高的石門屹立眼前,上面沾滿年歲的痕跡,加之周圍幽暗,像極了古墓大門。
而那個帶路人,也停在了此處,似乎在等他們。
見到他們已經來到,他才去按下石門機關,沉悶聲響傳出,那石門緩緩向兩邊移開。仿佛巨獸張開大口,就等着他們自己走進去成為食物。
濃重的脂粉香氣飄飄蕩蕩,引着他們走入其中。
那裏面燈光竟然極為明亮,燭臺燈盞圍了幾圈。更有金毯玉案,羅帳珠簾,在亮光映襯之下熠熠生輝。這些陳設便将這墓穴一般的地宮變作了神仙洞府。
那羅帳後隐隐有人影透出,只聽得幾聲環佩叮當,一只手從帳後探出,撥開垂珠。
“先前未曾出門迎接,招待不周,還望公子海涵。”
來人一身華裳,頭簪金花釵,步搖曳動,渾身珠光滿溢。面容嬌麗得叫人驚嘆,膚色卻是一種不正常的蒼白。
比起所謂仙子,她更像是一位沉睡在墓中多年的前朝公主,此刻穿過時空,越過生死,重新走到衆人面前。
宮清絕打量她一眼,道:“你便是這山鬼居中的仙子?”
“仙子之名,愧不敢當,小女花弄影。”她朝衆人欠身,微微一笑,眸中春水悠悠蕩起漣漪,眼波盈盈,盡是妩媚風華。
她身後還跟了兩名女子,也是衣着講究,極為出色的美人。不過站在她身邊,還是黯淡許多。
宮清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又道:“你大半夜差人将我們尋來,所為何事?”
花弄影輕笑道:“其實我不過是仰慕清絕公子已久,想見識見識京城歡場第一豔,究竟是何等人物罷了。最好能較量一番,瞧瞧我究竟是比得上,還是不如他?”
本是好奇才跟來的卓絕此時滿心莫名其妙,他只覺這姑娘腦子不太對勁,連這都要比。還是說幹他們這一行的,也有這一行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