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03.

地下車庫悶得要命,空氣在這裏是凝滞的,而且凝滞進去一股汽油味。動作片、恐怖片、懸疑片……倒是經常在車庫取景,不曉得演員要受多少罪。

好在他們都在汽車裏,好在他們同享主駕駛座椅。

冷氣開得很足。

石米高第一次見李家妍是在李文彬辦公桌的全家福照片上,第一次見她真人則是在四年後的警局耶誕節派對。她挽着李家俊的胳膊,十八歲半,美得耀眼,美得天真,美得殘忍,美得不可方物。那時他已經知道她喜歡吃甜食,李文彬下班後總繞路買蛋糕;而她最喜歡的顏色是鵝黃色,因為她最愛貝兒公主。當真要有一個王子才配得上她,他想,不是西班牙,更不是摩洛哥。她沒去選香港小姐,卻也衆星捧月慣了,因此招呼和微笑都像施舍,但她甜膩膩地喊他Michael哥哥的時候,他仍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不合情理的夢。更不要提那晚她送了他一支舞,還有一個貼面吻。

現在他渴求更多更多。

“電影要遲了。”李家妍喘着粗氣。

“等一下我……”石米高按住車門,“我還不能出去。”

李家妍笑了,又俯身吻他。

“我什麽時候才能娶你?”

“不然我們偷偷去登記。”

“你是怕我死的不夠慘。”

“胡說什麽!”李家妍咬石米高的臉頰,“再講這種話我不理你了。”

“我的錯,我的錯。”石米高吻回去,“不要生氣。”

預備追她,他折進全部的膽量和勇氣,外加他和李文彬都不想讓她知道的許多。他覺得自己好幸運,按部就班地過了這麽多年,終于遇見一場驚心動魄。他珍惜又抗拒能接送她的額外工作。希望以同齡人——起碼不是太成熟——的身份與她相處,他做盡苦功課。然而他後知後覺,她是情願要一個父親般愛她的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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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待她事事溫柔,事事如兄如父。

只除了一件。

“要不要做?”

電影是徹底看不成了。

石米高打開副駕駛的儲物箱,摸出想要的東西後用嘴撕開包裝。

前年他的禮物和玫瑰還是私下送的。

“生日快樂,Yana。”

她的裙子被輕易推上去。

縱使放松肌肉,她仍嫌他硬的像塊磚頭。她完全有資格講這種話,每次她在他的胸膛灘化開,熱溶溶地,好像新鮮的蜂蜜。

“Michael,Michael。”李家妍拍他的肩膀。

喊了幾聲已無從考證,但記得每一聲都有節律。

“我輕一點。”石米高一手護住李家妍的頭,以防她撞到車頂。

李家妍不答話,把頭埋進他的頸窩。

“Yana?”石米高以為李家妍哭了。

“七秒半內到。”

“什麽?”

“七秒半內到。”李家妍擡起頭,石米高看清她小狐貍似的狡黠壞笑。

那天石米高對李家妍告白。她坐在欄杆上,聽他笨嘴拙舌,小腿晃個不停。她說:“我的歷任男友都是随傳随到的。”“我都可以随傳随到。”他說得急迫,話已不經大腦,“七秒半內到。”

“我是講了多少胡言亂語供你取笑。”石米高面上無奈,只暗自發力,等她挨不住向他告饒。

她細碎且多情的吻就是她的告饒。

李家妍學不會接吻,她的吻總像小孩。兩片亮晶晶的嘴唇覆過來,至多重重地碾幾下,吻于她而言就算完成了。她的鼻子過分高挺,僅是做這個動作都恨不能融進他的五官。他把頭稍微側開,于是有了兩個鼻子。

幸而她樂意将主動權交給他。她貼過來,他必然要摟抱;她蜻蜓點水地吻,他必然要加深。

“我愛你。”

李家妍誤觸了汽車喇叭,一時間她分不清到底是鳴笛聲混進石米高的話語還是石米高的聲音摻雜了警鈴。

索性都發生。

“幾點了?”李家妍翻身坐到副駕駛上,拿走整包的紙巾。

“我送你回去。”石米高看了眼手表,又看向她,“怎麽了?”

“天一變差骨頭就疼,好像後遺症。”

石米高從後座拽來外套搭在李家妍的膝蓋上,調高汽車空調的溫度。

“我還很熱。”李家妍伸手欲要調低。

“聽話。”石米高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你給我拍紅了。”李家妍把手舉到石米高面前。

她生得白,皮膚極細極膩,稍有不慎就會留紅印子。但紅印子來得快去得也快,有次她的小臂被車門刮了好長一條白痕,霎時間腫起紅楞,他吓壞了,以為她流血,說着要帶她去醫院打破傷風。“沒事。”她咯咯地笑,還用指甲平行地再劃一道向他展示,“你看。”

“你作弄我吧,小祖宗。”石米高拉過她的手,輕輕呼氣,然後親吻。

“明天李sir問起電影情節,你要怎麽答?”李家妍抽回手。

“問這個做什麽?要跟我串供?”

“提醒一下你而已,我們兩個道行太淺,串供肯定被他一眼識破,我們自己講自己的。”

“Yes,Madam。”

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李家妍有些好笑地問石米高:“在警局你有沒有錯叫他伯父。”

“全警隊都知道我們在談戀愛。”

“所以是有,對不對?”

“少來惹我。”石米高的耳根紅透了。

“你好可愛呀。”李家妍不依不饒,還去揉他的耳垂。

“我開車呢,別鬧。”

“鬧完我就不許我鬧你,真小氣。”

等紅綠燈的間隙他才好吻她,叫她知道有些吻可以用來宣洩情緒,叫她說不出話。

“綠燈。”李家妍推他一把沒推動。

“親我一下。”

李家妍照做,石米高在此起彼伏的鳴笛聲中發動汽車。

她不擾他了,對着後視鏡檢查嘴唇和鎖骨。她用舌尖細細舔過下唇內側,再用手指翻開,查找裏面的小傷口。車內車外的水聲混在一起,他想起今天忘記通風。

她讨厭雨,讨厭穿雨衣,讨厭撐雨傘。他去學校接她,她頂着書包跑出來。他脫了自己的襯衫給她換。“當心感冒。”“不會,”她說着,把T恤和裏衣一同扔在後座,“念小學的時候有次爸爸和哥哥都忘了來接我,那天香港有暴雨,我頂着雨衣跑回家的。”“有雨衣怎麽不想着穿?”“穿雨衣太麻煩,而且不好看。”

之後再有下雨的日子,他在教學樓門口撐傘等她。

“我走啦。”李家妍在家門前同石米高吻別,“記得想我。”

皮鞋東倒西扭地歪在鞋櫃旁邊,李家妍掃了眼坐在沙發上的李家俊,沒打招呼,跑上樓洗澡。

洗澡前李家妍把衣服丢進髒衣簍,想了想,又拎進浴室一并洗了——倘若她不洗,李家俊肯定拿去洗。

“浴巾。”守在浴室外,聽見水聲停了,李家俊敲響玻璃門。

“爸呢?”李家妍探出頭來。

“爸回警局了。”李家俊用腳抵住就要關上的浴室門,“小妹,你有多愛石米高?”

“比愛你少那麽一點吧。”

李家俊笑了。

“開心啦?”

“嗯。”

“明明今天是我生日,怎麽反而要我哄你?”

“我是你哥哥嘛。”李家俊模仿着她的語氣,“快點擦淨出來,我幫你吹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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