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過片刻的工夫，張東良已經喝下了三瓶啤酒，最後把酒瓶往桌子上一磕，打了個飽嗝。

秦風帶頭鼓掌，并大喊道：“卧槽，東哥牛逼啊！”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葉南琴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自己的二維碼，在張東良面前晃了晃，淡淡笑道：“這是我微信，你掃一下吧。”

張東良拿出手機，掃了一下，眼神中帶着一絲迷蒙，臉上卻是抑制不住的開心：“老妹兒，謝謝啊！改天請你吃飯。”

一群人又唱又跳，鬧騰了半夜，最終才各自回家了。

張東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醒來後，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了手機，打開微信。

只有一條秦風八點鐘發過來的語音：“東哥，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為了要人家姑娘微信號，你也是真拼了啊。我托我媳婦打聽了啊，妹子今天不上班，想幹點啥，速度啊！”

張東良放下手機，擡頭看着天花板，努力的回想昨晚的場景。

整場聚會，張東良的注意力，一直在葉南琴身上。他細細的觀察，只覺得葉南琴應該是那種人畜無害的女孩子，而且長得好看，性格也好，讓人覺得很可愛。

他拿起手機，點開葉南琴的聊天頁面，躊躇了一會兒，鄭重的發出一條信息：丫頭，要不要吃個飯，認識一下？

葉南琴剛洗漱好，就聽手機響了一聲，拿起來一看，不自覺的微揚嘴角，迅速回了一句：昨晚不是認識了嗎？

張東良撓了撓頭，只覺得心裏很緊張，他想了一會兒，直接發了語音：“咋的啦，昨晚認識了，今天就不能請你吃飯啦？你，你中午有時間，還是晚上有時間，我開車去接你啊！”

葉南琴握着手機，慎重的思考着。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從昨晚的酒局，她就看出來，這個叫張東良的傻大個，對她有意思了。

張東良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比較裝逼，但是人品酒品還是很好的，要不，試試吧。反正自己也是單身，吃一頓飯，也沒什麽。生活，總要給自己多一點可能性。

葉南琴知道張東良性格豪爽，索性也不繞彎子，簡明扼要：“十一點半，盛世花園小區門口等我。”

張東良聽到這條語音，興奮的從床上一躍而起，天花板本來就不高，差點砸到他的頭。

他反反複複聽了三遍，然後扔下手機，迅速洗臉刷牙，整理發型，換上一身休閑衣服，對着鏡子審視了半天，覺得各方面都還算滿意，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葉南琴今天挽起了長發，化了淡妝，穿着軍綠色的長袖汗衫，配着卡其色的褲子，看上去十分明豔動人。

她走到小區門口，東張西望。一輛榮威汽車開到她身邊，車窗落下，張東良坐在駕駛位上，扭頭看着她，笑的張揚：“丫頭，上車。”

葉南琴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張東良俯身過來。葉南琴吓了一跳，只覺得一顆心小鹿亂撞似的，這傻大個想要幹嗎？

張東良拽過安全帶，仔細的給葉南琴系好。兩人距離有些近，葉南琴只覺得臉上有些燙，尴尬的笑了笑，問道：“去哪吃飯？”

張東良雙手握着方向盤，神采飛揚，十分潇灑地說：“車我開，地兒你挑，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不用管我，我随意，什麽都行。來的時候我加滿油了，不出國肯定夠用。”

葉南琴聽了這話，輕笑了一聲，忍不住問道：“你跟別人說話，都這麽貧嗎？”

“貧嗎？我沒感覺啊，我說話一直就這樣，個人風格。”張東良眼珠轉了轉，提議道，“去百彙商場吧，那邊四樓都是餐館，各種風格，各種口味都有，去了那兒，你能随便挑。”

葉南琴微微颔首，語氣平淡道：“也行，就去那兒吧。”

兩人很快到了百彙商場樓下，張東良停好車，走到右邊車門，順手一拉，聲音透亮：“到地方了，下車吧。”

葉南琴拿着包，下了車，兩人走到電梯處，恰好電梯門開了。不好的是，等的人很多，蜂擁而上，張東良和葉南琴被擠在角落裏。

許是太擠的緣故，一個中年大叔往葉南琴肩上靠了過來，葉南琴努力的往裏縮，一只手臂突然橫過來，擋在了葉南琴和中年大叔之間。

葉南琴縮在角落裏，張東良則是面向她站着，環住了她，一手撐着一面電梯壁。保證兩邊的人都擠不到她。

這個姿勢有點尴尬，葉南琴一直低着頭，掩蓋自己漲紅的臉。張東良也覺得這樣不太妥當，但也沒辦法，只能一直昂着頭。

好在四樓很快就到了，張東良和葉南琴等到前面的人都出來了，才走出電梯。

兩個人順着走廊轉過去，看到一家裝飾十分古樸的店，十裏春餅。迎賓的兩位小姐姐都穿着明豔的紫紅色漢服，葉南琴眼前一亮，心生好感，嘴角帶了笑意：“就這家吧。”

兩人坐定，服務員走了過來，張東良把菜單遞給了葉南琴，伸手示意：“你點吧，我都行。”

葉南琴嘴角帶笑，聲音溫和：“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嗯，一份香椿芽炒雞蛋，一份燈絲牛肉，一份幹豆角絲，一份特色熏肉。六張春餅，兩份小米粥。”

葉南琴點完了菜，轉過頭來，笑着問道：“你還需要添點什麽嗎？”

張東良揮了揮手，推讓道：“不用了，這就滿夠吃了。要是不夠，咱再加呗。”

等菜的工夫，張東良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推到葉南琴面前，熱情道：“走了一道，渴了吧，先喝點水。”

葉南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到桌面上，挽了挽自己的袖口，随口問道：“別人都喊你東哥，你今年多大了啊？”

張東良握着水杯的手一頓，笑了笑，坦然回答道：“我啊，二十四了。你呢？”

話剛出口，張東良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充道：“我聽他們說，問女生的年齡和體重是禁忌，剛才忘了，不好意思啊。”

“你覺得，我是需要隐瞞體重和年齡的女生嗎？”葉南琴笑的自信而張揚，“我和你同歲，燕大畢業的，你呢？”

“我？”張東良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上大學，我，我高中畢業。後來就出來打工了。”

葉南琴哦了一聲，打趣道：“你肯定是學渣吧，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張東良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戲谑：“丫頭，你問我這個，六六六啊。”

葉南琴帶着疑惑嗯了一聲，張東良解釋道：“六百六十六分。”

“真的？那你父母怎麽沒讓你上大學，是因為你家特別窮嗎？”葉南琴脫口而出，随後就後悔了，感覺自己這樣說話，實在是太戳人傷心了。

張東良倒是不以為意，臉色如常，輕描淡寫地說：“我七八歲的時候，我爹娘他們就沒了。我跟着俺叔俺嬸兒過活，到底隔着一層，俺嬸兒一直不待見我，我高中畢業，他們就不管了。沒什麽可怨的，現在我有房有車，過得也挺好。”

葉南琴是一個觀察細致入微的人，張東良給她倒水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張東良手掌粗粝，掌心厚厚的一層老繭。

葉南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抱歉啊，我不知道。”

張東良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笑的依舊張揚：“沒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不是哥跟你吹啊，不上大學，去外面闖蕩，也挺有意思的。別看咱倆同歲，哥的人生經歷，肯定比你豐富。”

“我啊，畢業之後，就到處亂跑，送過快遞修過車，下過車間挖過煤。沒日沒夜的幹啊！當時，挖煤的工友跟我說，白白淨淨的小夥子，弄得跟黑李逵似的，怎麽娶媳婦？”

“我一想也是啊，後來，我就不挖煤了，拿着多年的積蓄，開了個網吧，買了套房，不大，兩居室夠住，買了輛車，不貴，湊合能開。”

“接你的那輛榮威，前年買的，你也看出來了吧，算不上好車，花了八萬。我這人不喜歡說虛的，反正，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嗯，你要是還想知道點啥，我都告訴你。”

葉南琴低着頭，默默的想，張東良确實夠坦誠，明晃晃的把條件全亮出來，倒是個實誠的人。他從小無父無母，寄人籬下，高考考了那麽高的分數，結果只能早早打工。房子車子，全靠自己辛苦掙來，從這一點來看，是個踏實穩重上進的人。

服務員把菜陸陸續續端了上來，葉南琴用筷子夾了一塊牛肉，蘸了蘸醬，一邊細嚼慢咽，一邊問道：“那你以前，談過對象嗎？”

張東良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努力咽下了一塊雞蛋，這才開口笑道：“談對象，我有空嗎？掙錢都嫌時間少呢。”

“說實在的，咱不是富裕家庭的孩子，高中畢業後，倒是有人給我介紹對象，不是殘疾就是智障。人窮志短，媒人都看不起。當時我就想啊，我得混出個人樣來，我必須得有房有車，如果掙不出房子和車，我不談戀愛。”

張東良說的有些動情，神色也嚴肅起來：“真的，我真是這樣想的。我一個人吃苦受罪就夠了，人家姑娘又不欠我的，憑啥跟我一起受罪啊。有房有車，我才有底氣談戀愛。”

葉南琴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父母雙全，家境優渥的環境中，她想到自己大學畢業，求職不順的那段時間，都覺得遇到了天大的難題，甚至覺得命運不公。

可是，聽到了張東良的人生經歷，她瞬間覺得，自己遇到的那些困難，簡直不值一提。

葉南琴想了想，鄭重道：“東哥，其實，我覺得你想多了。兩個人只要相愛，可以一起奮鬥，真正喜歡你的女生，不會上來就問你要房要車的。”

張東良似乎不太認同這個觀點，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懶散道：“人家姑娘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不給啊。我要是不給，這，這和那些吃軟飯的男人，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