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寧遠扯了被子直往下鑽,只露出一小片頭頂,毛茸茸的。

寧致被他這一連番的動作給逗笑,拽被子的胳膊失了大半的力氣。兄弟二人就着被子展開一場沙雕拉鋸戰。

大概三分鐘以後,寧致怕不小心真給人悶到了,率先舉手投降。

寧遠自己也拉着被子的一角,力道一松,自然也能感覺得到。他繼續往下縮,音調也跟着張揚,“哥又把工作帶回家裏來!之前不是已經說了要休息嗎?”

“你別裝傻!”

“我沒裝傻。”

“我數三、二、一。”

“嗯,你數吧。”寧遠拉了拉被子,把眼睛露在外面,落在寧致眼中,簡直是十足的挑釁。

寧遠的成熟穩重,是從那一年從病床上醒來以後才開始的。

他有父母,有哥哥。天真無邪,自由浪漫,卻也不失孩童式的調皮搗蛋。

是開心果,也是麻煩鬼。

寧致自小便穩重,雖然只比他早出生幾分鐘而已,卻也被父母提醒要照顧弟弟。

以往遇上類似于這種情況,寧致沒辦法了,都數三二一示意。

這種時候寧遠雖然知道不會挨揍,但總會加以收斂。

久而久之,這就變成了兩人心知肚明的約定。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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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寧致開始數,寧遠果然慫了,不僅自己坐起來,還分了一半被子給哥哥。

“我知道錯了。”

他說完,虛虛地抿了嘴巴,在燈光裏,連唇上的細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寧致明知道他有故意的成分,但一見這副樣子卻又忍不住心軟。迫于無奈,寧致選擇低頭不去看他,只是把本子拉回到膝上,又彎腰從床頭櫃的抽屜裏翻出一支筆。

“哥。”寧遠一見他認真了,當下也有些慌。寧致卻不為所動,直接把本子翻到夾了書簽的位置,“你那天晚上出去的時候,感覺怎麽樣?和之前的情況相比,是更嚴重還是要好一些?”

“你不必每次都這樣記錄下來,會很辛苦。”

“不管是任何事,只有詳細地記錄它每一次的數據,才能掌握其內在的規律。”寧致捏着筆等他,“你的事也是一樣的。”

寧遠不說話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哥。

“我上次說要訓你,是認真的。”寧致也回看他,努力裝着嚴肅。

……

幾秒之後,寧遠把該說的都說了。

“頭暈、胸悶,只是這樣嗎?”

“這次的距離是十九公裏,看看和上一次相比,有多大的出入?”

寧致把東西記下來,一邊喃喃一邊去翻之前的記錄。

這本子是他大一的時候開始用的,一直到現在,已經用過厚厚的一疊。上面清楚地記錄着寧遠每次感覺到不舒服時的情況,時間、距離、症狀都是關鍵詞。

“嗯,每次都是這樣,等和你在一塊了又會沒事,我有把握。”寧遠越說越小聲,最後把臉埋到被子裏去了。

……

行吧,對上他哥這樣認真的,真是毫無辦法。

“上次是情況特殊,以後再不能了,知道嗎?”寧致任由弟弟趴了一會兒,把他挖起來,拉好被子。

“我一般都跟着你們,自己出去了也不怎麽認路的。”

寧遠掙紮了一會兒,選了一個自認為不會太慫的理由道歉。

“嗯。”寧致知道這次奏效了,把臺燈調回原來的亮度就往外走。

等他走到門口正要出去,寧遠又突然坐起來,朝着他低低嘟囔,“我那會兒說要轉錢的事,是騙你的。”

……

寧致愣了一下,繼而笑得連肩膀都在抖,被弟弟賞了氣急敗壞的一枕頭。

小朋友臉皮薄,是完全不經逗的。

寧致知道弟弟分得清楚輕重,第二天起來,就選擇性地把扔枕頭的事給忘了。

吃早飯的時候,寧遠果然已經恢複了正常,還預留了給瓜子換貓糧和水的時間,結果被李姨看見了,驚訝得直咂舌,眼睛都直了。

李婷婷的家人來得很快,寧致和寧遠到了支隊的時候正好和他們撞上,不過也只看見兩道背影。

“白法醫帶他們去實驗室。”林藏來的早一些,見到了詳情,看見他們兄弟進來,忙湊上來解釋。

“嗯,那等師姐的消息。”寧遠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往上走,寧致跟去實驗室了。

下午的時候,DNA實驗室裏再一次複核的結果出來了,來支隊的這對中年夫婦,确定就是李婷婷的父母。

一堆人擠在問詢的地方,寧致找準了人,把鑒定結果給他們看。

李父還算鎮定,但臉上的淚痕也尤其明顯。

李母接過那幾張紙,整個人都在抖,“婷婷現在在哪?能讓我們見見嗎?我們已經有七年的時間沒有見過了這個孩子了。”

寧致沒說話,觀察這對夫婦的表情,林藏湊上前去,努力穩定二人的情緒,又故作嚴肅,“李婷婷真的完全沒有和家裏聯系過嗎?現在她被牽涉進了別的案子,我們警方也在找她。”

“別的案子?”李母往前一步去拽林藏的胳膊,聲音陡然發了虛。

她之前為了尋找女兒的下落,加過不少大大小小的組織,有些是公益性質的打拐團體,也有一些是有着同樣遭遇的父母。但他們努力了這麽久,卻一直沒有孩子的消息。現在消息有了,卻是警察傳來的。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頃刻間,各種不好的念頭都湧進了腦海中。

“您別着急,先不要亂想,是這樣的……”

林藏一看她這副模樣就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些什麽,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把關于李婷婷和萌萌的事複述了一遍,又強調道,“所以找到您女兒很重要,不僅能知道這七年來的真相,同時又能把孩子也解救出來。”

“您也經歷過丢失孩子的痛苦,想必也不想再看到悲劇重演吧。”寧致一直沒說話,現在卻直直補了這麽一句。

李家父母頓時轉過頭來看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您應該一直沒有放棄過找孩子,所以或多或少,總歸是有些線索的。我去找當年的報案記錄,您在這裏回憶一下,想起什麽,就直接說,我們會做記錄。”

寧致留下這句話就匆匆往檔案室的方向去了,很快,他就找到了七年前的相關卷宗。

但李婷婷父母這邊卻太不順利。

寧致看完卷宗回來,駱時正好換了林藏出來,一見了他,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這失蹤七年可不像是熊孩子鬧離家出走的那種,最起碼還有落腳的地方,如朋友家、親戚家、爺爺奶奶家、網吧等等。她父母回憶了半天,也沒有實質性的進展,而且李婷婷是真的七年都沒有聯系過了家裏了。”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人像協查那邊。”事已至此,寧致也只好這麽安慰自己了。

但李婷婷既然能與家中都長時間不聯系,且有委身于拐賣團夥的可能。那麽,她會出現在地鐵站、火車站、飛機場等公共場所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了。

寧致心裏明白,但他仍然不想放棄希望,所有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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