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左右已經如此,倒也不怕更亂。
寧致把人請進來,寧遠忙着去倒水。
水來了,但在場的人都沒有要喝的意思。寧遠堅持要遞,文老師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
“您怎麽樣?昨天有做CT嗎?”
“醫生說只是因為情緒過激而引發的眩暈,不是什麽大問題。”
“沒事就好,要保重身體才是。”寧遠接了話,文老師也跟着勉強笑笑。
她埋頭去喝水,被熱氣撲到了眼睛,擡起頭來的時候,眼角都熏得紅紅的。
“萌萌的事……有消息了嗎?聽說昨天出事的,是另一個孩子,那我們萌萌……”
苗苗遇害了,這是活生生的前例,猶在失蹤狀态的萌萌,确實足以牽動每個人的心。寧遠見她要哭,自己也跟着難受,之前心裏的那一點點不快,現在也徹底消失了。
“您不要着急,現在嫌疑人已經找到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麽勸解。
“嫌疑人已經找到了嗎?我要求見他一面。”文老師立刻把紙杯随意放在空閑處,又小跑了幾步直接去抓寧致的肩,“你幫幫老師吧,除了你,沒有人能幫我。現在孩子奶奶已經住院,我也快熬不住了。萌萌她可是我們的心頭肉啊!”
寧致被扯得直晃,一看她這樣的舉動便知道要糟。
果然,他堪堪把人扶好,李母便撲了上來,“好啊,原來你們都認識,混在一塊兒狼狽為奸,根本就不管我們普通老百姓的死活。”
“我說為什麽死活不讓我們見女兒,這年頭沒有熟人不管是在哪裏都辦不成事兒啊。你們警察局居然都這樣,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天理啊!”
她撲到文老師和寧致中間,梗着脖子,眼睛瞪得老大,聲音又高又尖,一掃之前的頹唐,臉上有原先抽出來的巴掌印,則更添了幾絲兇狠。
“不是的……您……”這麽大的一頂帽子扣上來任憑哪位公職人員都接不住,寧遠準備過去解釋,寧致卻伸手示意阻止了他的動作,只是稍稍退後了一步,但仍然面對着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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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現在也在困局中,懷疑我們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有任何的不滿意,可以去上級機關投訴舉報。但您剛才的言論,恕我不能接受。”
“你是說我有被害妄想?”李母登時變得更炸。
文老師幾乎也要被她貼面,她之前見了人還懵着,現在倒是明白過來。這人顯然就是嫌疑人的家屬了。
“我并沒有這樣說。”寧致無奈道。遇到這種場合總是麻煩,寧致給接下來要說的話打腹稿,卻見文老師撲了上去。動作特別快,以至于他都沒有拉住……
“您也是母親,知道一個孩子的重要性。我孩子丢了,只有您的孩子才知道她被關在哪裏。現在,求您去見他,告訴我地點吧。如果事後證明孩子沒事,我可以出具家屬諒解書。”
文老師說罷,險些就要跪下來求她,之前在支隊裏面對幫忙的民警時的那種咄咄逼人反而是看不見了。
“我女兒也是受害者,再者警察說了不讓我見她,所以這個忙我沒有辦法幫你。”
現在李母滿腦子都是警察和熟人狼狽為奸的被害妄想,她的臉冷冰冰的,把文老師推開了。
“不讓您見她,是為了保證偵查工作的公平。”
“不讓受害者的家屬見她,是為了保證嫌疑人的安全。”
“所以,不管是哪一方,不管她們做了什麽,都應當有除被限制的權力之外其他的正當權益,這個您不用懷疑。”
寧致眼看着她們就要在大廳裏打起來,鬧出笑話。
他表完了立場,兩位母親都愣住了,尤以文老師為甚。
“女人?什麽受害者?”她朝着寧致問,沒得到回應。寧遠只好上前,把之前發生過的事情,簡單給她過了一遍。
當年被拐賣的受害者現在在為這團夥做事?
文老師理清楚了,之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沖動現在又通通冒了上來。
這次是她朝着李母撲過去的,直接拽了對方的手,“您女兒是受害者,現在卻在和犯罪團夥狼狽為奸。到底是誰做錯了,想必您心裏應該有一個基本的判斷。現在說出我女兒被關押的地點,才是她唯一的贖罪機會!”
“她失蹤了七年,我們就找了七年,作為父母,我們也是受害者!”李母也只是懵了一瞬,即刻便做出了反擊。
文老師越發覺得她面目可憎,只是出于職業習慣的涵養才沒有直接打人。她之前見多了家長,未必就沒有這種胡攪蠻纏的。
“犯人在做錯事的時候,就應該會想到在這之後,自己的家人會被如何對待。我認為,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株連。不自己體會一次貼身之痛,就不會明白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傷害別人。”
“你看,有哪些殺人犯的父母,是不被鄰居們議論的,就連是找工作什麽的,也會被歧視的,對吧。”
她說的憤慨,拿出了給學生們上品德課的姿态。
李母被她的道理所震懾,“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躲到一邊抹眼淚去了。
文老師還要趁勝追擊,寧致卻抓住她的袖子,搖了搖頭。
是的,她此前也是這樣。
包庇丈夫、挾持陳熙,如果不是警方介入,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禍端。
現在女兒丢了,生死未蔔,她也終于體會到這種貼身之痛了。
寧致沒有直接開口怼她,是為了顧全老師的顏面。文老師明白這一點,沉默了一會兒,低低開了口,“我是因為懦弱,這才不敢揭露他的罪行。”
……
那挾持陳熙呢?
寧致沒有問她,心底卻總是不快。只好把人扶好,又很認真地對她說,“懦弱也不是做錯事的理由。”
“我希望你能明白,懦弱并不能成為犯錯的借口。”
林藏走到李婷婷的身邊,很認真地看着她。當然,他真正想做的,是拿一個喇叭在她耳邊大聲喊。
李婷婷還是什麽都不說,眼淚卻一顆一顆往下掉。
“犯罪團夥之所以選擇吸收女性作為成員,是因為從先天條件來說,女性的力量小。在一般情況下,也難以承受壓力,所以易于脅迫。”
“但是他們更加看重的,是女性對于一個集體所産生的凝聚力。她們溫柔善良,能僅僅依靠性別就讓別人放下警惕,也能和被拐來的孩子進行溝通。而每到遇到危險的情況,往往卻能更冷靜,更堅韌。”
“但是,這種凝聚力應當用到正處,就像是妻子和母親的堅守,是為了給外面拼搏的丈夫和兒子守一個家的港灣,而并不是利用這種特性,去做傷害別人的事情。”
林藏噼裏啪啦說完了,嗓子被裏面的氣流梗的難受。他盯着李婷婷的臉,絲毫不敢放松下來。
李婷婷起初被他這一頓攻擊說得一愣一愣的,現在終于嚎啕大哭。
駱時适時放了紙筆過來,“你如果覺得難為情的話,寫下來也是一樣的。”
到了現在,她已經退無可退。
李婷婷試着往外看,卻發現自己什麽都看不到。單向透視鏡那裏灰蒙蒙的,沒有任何的亮光。
她拿起筆,寫下一個地址。
從名字來判斷,是一個小賓館的位置。
林藏差點就興奮到要叫出來,匆匆拿着紙便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