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希望沒事吧。”她說。
在警局裏工作的時候見多了人性最陰暗的一面, 她有的時候是真的希望社會上涉及到犯罪的事件能少一點,也希望那些受到侵犯受到傷害的人能少一點。
“嗯,希望沒事吧。”嚴烈說:“我也不想看你太忙。”
随着雲海心理機構的名氣越來越大,不少慕名前來想要找她做心理咨詢的人越來越多了, 季雲晚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而嚴烈本身也是個大忙人, 以前幾天不見人影不着家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不管誰工作多晚, 都會連夜開車回家裏睡覺, 嚴烈也經常去接送她上下班。
不過兩個人平日裏真正在一起的時候很少, 因為季雲晚主要的工作還是自己的心理機構,所以在手頭協助的案子結束後, 她的時間精力最多的地方也是在心理機構。
像這樣一群人私底下出來吃飯聚會的機會也是很少的了。
一群人一直吃喝到十一點,有些明天歇班的已經喝了不少酒了,嚴烈喝的雖然不多, 但看情況也不能再多了, 否則肯定會影響明天起早工作。
季雲晚跟他示意了一下, 嚴烈點點頭, 說:“大家都差不多了。”
季雲晚剛想起身穿外套的時候,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分局的人打來的。
她立刻接起電話, 聽到那邊說:“季顧問,你關注的那個女孩子, 我們在警局外面發現了她, 人都快凍的不行了, 你要不要來看看?還是說明天再……”
“我現在就過去。”
挂了電話, 季雲晚立刻穿上外套, 嚴烈拉住她的手, 說:“出什麽事了?”
“那姑娘又去了警局,而且還暈倒了,我去看看。”
嚴烈說:“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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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喝了好幾瓶酒,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
嚴烈起身幫她穿好外套,又拿起她的圍巾幫她圍好,等給她整理好衣服的時候,又用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兒。
“你什麽時候見我喝這點酒就耽誤事的?”
季雲晚:“那倒也是。”
嚴烈的酒量一向好得很,他這次又一直特地少喝,幾個人來回喝他都是最清醒的那一個。
那個女孩兒只穿了一身睡衣,倒在了警局門口。
也幸好她是倒在警局門口,被人發現的及時,在被人灌了點溫水之後就醒了過來。
季雲晚和嚴烈到分局的時候,那個女孩兒正在呼嚕呼嚕的吃泡面。
“她醒過來就在那支支吾吾的哭,問她什麽也說不清楚,再這樣下去,我們真覺得該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了。”分局的廖隊無奈道:“據她家保姆說,她家裏人都在國外,除了給點錢啥也不管。”
“她叫什麽?”
“米彤。”
季雲晚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原本應該只穿了一身冬季的睡衣,而且看樣子已經穿了很多天了,腳上卻穿着夏天的涼拖鞋,現在她已經被好心的女警察裹上了大衣,還給她套上了襪子。
長相很秀氣,也很瘦弱,如果放着她不管,就這麽放任她獨自走在大街上,百分百會出事。
“我想單獨跟她聊一聊。”
“可以,沒問題。”
季雲晚觀察了她一會兒,走過去的時候,她故意把腳步聲踩的很重。
果然,在季雲晚還沒靠近的時候,她就十分敏感的擡起了頭。
季雲晚坐在了她身邊。
眼看着米彤的身體變的僵硬起來,連東西也不吃了。季雲晚看了一眼她的碗裏,差不多也已經被她吃光了。
季雲晚掏出一塊巧克力給她,“吃嗎?
米彤立刻搖搖頭。
季雲晚把巧克力打開,自己咬了一口,說:“我叫季雲晚,是濱海市局的心理顧問,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事情,可以告訴我。”
“雲海……心理機構?”
“對,雲海心理機構是我創立的。”
季雲晚看得出來,這姑娘并不是精神病,也不是什麽腦子有問題的孩子。
她是被某件事情刺激到了,形成了非常嚴重的創傷性應激障礙,時間長了,也就成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她原本應該是個正常的姑娘,但是如果這樣下去,她也只能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療了。
找到根源,才能找到方法讓她清醒過來。
足足半個小時之後,季雲晚走出來,對他們說:“我得帶她去一次雲海的催眠室。”
事實上這姑娘何去何從,分局的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既然季雲晚已經主動提出要幫助米彤,那他們自然也不反對。
季雲晚發現米彤對警局有一種執念,這有可能是因為她在受到某種傷害的時候,非常想來警局求救,導致她每次精神崩潰的時候都會跑來警局。
米彤并不反感去雲海,但她對沒有穿警服的嚴烈有種畏懼,坐上車的時候身體一直都是遠離他的。
到了雲海機構之後,季雲晚就把她帶到了催眠室裏。
“催眠……就像是睡覺嗎?”
“當然不是,不過……你要這麽想也可以,就當好好休息一下。“調整好房間的光度之後,季雲晚點上了一個安神的精油,她看得出來,這個小姑娘已經很長一段被時間都處于緊張焦慮和恐慌的情緒中了,她的眼底有着濃濃的青色。
很多個夜晚,她應該都是在噩夢中驚醒的。
“天花板是不是很漂亮?”季雲晚握着她的手,輕聲在她耳邊引導她進入潛意識的狀态,“但是看得久了,你的眼睛會感覺到越來越疲憊,眼皮也會越來越沉,從現在開始,我會從零數到十,每當我數一個數字,你都會感覺到自己的眼皮更加沉重,身體也會越發放松……”
現實中人們對于催眠的認知往往都來自于影視劇以及各種書籍方面,事實上,催眠學是一門複雜的學科,在催眠之前,催眠師需要對被催眠者有足夠的了解。
在催眠的範圍內,除了軀體化的暗示感受性之外,情緒性的暗示感受性也是催眠的一個範圍。有些被催眠者适用于軀體化的催眠方法,有些人則适用于情緒性的催眠方法,這是因為他們本身更容易受到某方面的刺激的影響。當然,每個人被催眠的程度不光與催眠者的專業程度有關,也跟自身的情況有關。
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是一個非常好催眠的對象。所以季雲晚沒花多少精力就讓她進入了深度催眠的狀态。
也因此看見了纏繞在這個女孩兒身上長達兩年的噩夢。
嚴烈一直守在外面,半躺在外面大廳的沙發上。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他知道這不算久,真正遇到問題嚴重的咨詢者,他們在催眠室裏呆上兩三個小時都是正常的。
他并不着急,但是慢慢的,他心裏開始有種異樣的感覺。
因為季雲晚職業的專業性,他曾經特地去花時間了解過心理催眠師這個行業,知道他們的壓力遠非普通工作能相比的。
因為他們面對的,全部都是咨詢者心理最痛苦和最陰暗的部分。而作為催眠師的季雲晚,則要深入到被催眠者的潛意識裏,看到他們隐藏在最深處的秘密,撫平他們的心理創傷。
也因此,容易共情的心理咨詢師,心裏也難免會多多少少受到影響,而這種影響也是會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
也難怪真正的心理師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去做心理督導,否則長此以往,他們也會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
而季雲晚在面對很多心理疾病患者的同時,作為市局唯一的心理顧問,她還要面對諸多罪犯的陰暗面,去深入研究罪犯的行為心理。
他曾經看到過她年幼時期的照片,不到十歲的小雲晚,也不過是一個嬌弱的小女孩兒而已,而到了十幾歲的她,就慢慢變成了聰明活潑的少女。
現如今,即将三十歲的雲晚,即便容貌還如同二十歲的女孩兒一般年輕漂亮,但內心裏其實早已經千瘡百孔,而她一路上都在強迫自己縫縫補補,一點一點的修複自己內心的創傷。
既強大,又溫柔。
既堅強,又柔弱。
這一次,被她幫助的這個女孩兒,就連他都能看得出來,這女孩兒一定遭受過一些不為人知的傷害,否則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而季雲晚,恐怕又要去耐心的觸碰她內心最傷痛,也最受傷的部分吧。
想到這裏,他就有種說不出的心疼。
她一定也有疲憊的,無奈的,甚至于痛苦和難過的時候。可她從來不對任何人訴說。
因為她身邊已經沒有親人了。
就連他,也因為工作忙碌的原因,很少去關注她的工作,也很難時時刻刻能覺察到她情緒的變化,因為她實在太能隐忍了。
嚴烈嘆了口氣。
又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在催眠師呆了一個多小時的季雲晚終于出來了。
現在已經是半夜零點半。哪怕是燈光陰暗,也能看出她眉眼間透出來的淡淡的疲倦。
嚴烈一言不發的走到她面前。
正當季雲晚想要開口時,卻被他輕輕摟在了懷裏。
“……怎麽了?”季雲晚拍拍他的肩膀。
“沒什麽,就是想抱抱你。”他低沉的聲音道:“累了吧?”
“還好,不累。”
“那有沒有……不開心?”
“很難開心的起來啊。”季雲晚無奈道:“你也看出來了吧,這個孩子……遭受過一些不好的事。”
催眠了那麽久,也就說明,她已經對那個女孩兒的遭遇一清二楚,連細節都了解的非常清楚了。
嚴烈沒再問什麽,而是把她抱得更緊了。
是的,那個女孩兒應該是最可憐的。
可此時此刻,哪怕再怎麽堅強,哪怕再怎麽成熟的季雲晚,但也同樣是他最心疼的小女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