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壓迫感1

第六章:壓迫感1

元旦過後,過年的氣氛愈發濃烈,大志幾人買了些對聯準備把要債公司門口全部貼滿,幾人在辦公桌前,争着吵着要貼自己買的。

大志舉着自己的對聯站在椅子上嚎了一嗓子:“貼我的——我大哥說了!今年貼我買的!”

全場安靜下來,倒不是被大志這句話嚎的,而是大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門口,大志以為來活兒了,回頭一看,自己也呆了:“明珠?”

衆人回過神,全都返祖似地叽哩哇啦沖樓上喊:

“大哥!”

“耿哥!快下來!”

“哥!我親哥你快下來!”

耿弋才剛洗完澡,頭發都沒擦,拿了毛巾搭在腦袋上,踩着樓梯下到一半,已經看見大志座椅上坐着的人。

一身黑,手臂處還戴着孝布。

大志給她倒了杯熱茶,拿了一疊手寫的賬單遞到她手裏:“就是平時整理一下文件,打掃打掃衛生什麽的,還有就是幫我們的賬單核對一下,再錄進電腦裏,都是比較細致的活兒,我們這些大老粗每次做都要熬好幾個晚上。”

明珠低頭認真地看着,忽然擡頭問:“以前沒有招過女生嗎?”

“有,但是吧,全是幫倒忙的。”确實有,但不是招進來的,都是二旺吉豐他們的女朋友,偶爾跑這兒幫幫忙,十八九的年紀,哪能坐得住,賬單搞得一團亂,耿弋知道後,就不允許他們任何人把女朋友帶過來了,這兒就只剩下一群男人了。

明珠還想再問,餘光看見樓梯上下來的男人,她止住聲音,擡頭看過去。

耿弋手裏拿着毛巾簡單擦了擦頭發,他在室內穿得很少,身上只穿着件黑色T恤,一早上在跑步機跑了一個多小時,剛洗完澡還有熱意化成水珠從額前滑下,他眼皮輕掀,眼尾的疤随着動作輕輕揚起,為那張臉上的淡漠添了幾分痞氣。

他個頭很高,站在樓梯上顯得那雙腿很長,腳下踩着棉拖鞋,很居家的打扮,氣場卻極強,隔着距離都充斥着令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那張臉五官很帥,棱角線條深刻淩厲,只是因為沒什麽情緒,因而顯得十分冷酷。

他下來時,二旺拎了把椅子到明珠邊上,耿弋走過來坐下,離得近了,明珠聞到清新的沐浴露味,她不自在地往後靠了靠。

“啊對了,也幫我們耿哥的房間打掃一下。”大志說着問耿弋:“哥,你看,一個月給她五千怎麽樣?”

這個工資,放眼整個蒲河鎮,算得上高薪了,工作內容還非常簡單,就是整理賬單和打掃衛生。

耿弋看着明珠沒說話,小姑娘有些憔悴,一張臉很白,眼下有烏青,露出的手還拿着大志遞給她的賬單,指節白皙漂亮,手腕戴着一條紅繩,此刻因為不安和緊張,手指微微捏緊了賬單。

大紅跟了她一周,看她外出面試應聘,屢屢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才做兩天又被老板辭了,最後窩在家裏呆了整整一天沒出門,今天出來卻是到了這裏。

他身子後倚,視線落在明珠臉上,偏低的聲音說:“試用期一天,過了就五千一個月。”

明珠有些詫異地擡眸看他,她從沒聽過試用期一天的說法。

其他人已經歡呼起來:“呀吼!以後再也不用整理賬單了!!”

“哥!看我們買的對聯!”

耿弋已經起身準備上樓,聽見聲音,又扭頭看了眼,大志幾人抱着買來的對聯問他:“哥,今年貼我買的對聯好不好?招財進寶!多好!”

耿弋掃了眼,聲音很淡:“随便。”

“聽見沒!”大志豪氣萬丈地拍着胸脯:“貼我的!”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跑去貼對聯,留下明珠一個人坐在那,她無措地站了會,外面的大志又跑進來說:“你先開始打掃吧。”

明珠點了點頭,這才起身轉了一圈,先把桌上的廢紙和垃圾扔到垃圾桶,随後拿了掃帚開始掃地。

地方空間大,辦公桌也算緊湊,打掃起來倒也不算費事,等他們貼完對聯回來,明珠已經掃完地,正在找毛巾擦桌子。

大志殷勤地帶她去洗手間,給她找了抹布和盆,又教她怎麽放熱水。

“謝謝。”明珠輕聲說。

大志笑得很憨:“客氣啥,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你怎麽想通了?”

明珠抿着嘴沒說話。

鎮上沒什麽公司,她又沒畢業,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才幹兩天,有流言說她勾引酒店老板劉富強,硬是把她開除了。

她知道,是劉富強擔心她在外面亂說話,倒打一耙,但她什麽辦法都沒有,出門買早飯都會聽到有人沖她指指點點。

“沒事,不方便就不說。”大志笑呵呵的,他長得比較胖,笑起來顯得有些憨厚。

明珠又道了聲謝。

“記得跟我大哥道謝,他要不點頭,你也留不下來。”大志說。

明珠心裏有數,準備把賬單整理完,再去道謝,哪知道,這一整理就過去了一整天,快到傍晚,她還沒整理完。

他們足足堆了一年的量。

耿弋下來時,她還在敲着鍵盤,桌上堆着四疊厚厚的賬本,還有一些手寫的字據,有些殘缺的,又被她展平壓好。

大黑幾人對電腦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都過來找她問,她一整天忙下來,背上都濕了一層汗,羽絨服早就脫了挂在牆上,此時只穿着件黑色毛衣,襯得那張臉更白了。

耿弋隔着距離一眼就看見明珠,她坐在大志的位置上,黑色長發被紮成一束,露出纖細的脖頸,耳朵小小的,白裏透着粉。

她很認真,嘴裏邊默念數字,邊往電腦裏錄入,一張單子錄進電腦裏要核對兩遍。

耿弋走到她邊上,這才注意到,她自己手寫了一份錄入的賬本,比起大志和大黑那些狗啃一樣的字,她的字算得上字如其人,美觀漂亮。

“趙哥,我待會要去接我弟弟。”明珠以為邊上站的是大志,把數字錄進電腦之後,這才偏頭去看他,這一眼把自己吓了一跳,整個身子在座椅上抖了一下。

耿弋看見她這個反應,很輕地挑了下眉,身體不着痕跡地往後拉開距離,這才出聲:“可以。”

他看了眼電腦,她自己做的表格,錄入進去的數據一目了然,上面按照時間年限和月份,劃分得很清楚。

“謝謝。”明珠輕聲道謝,等耿弋走了,這才起身關了電腦去拿羽絨服,準備去學校接弟弟放學。

大志跑到耿弋面前問:“怎麽樣?哥,留下她吧?”

耿弋提醒他:“看看時間。”

“嗯,怎麽了?”大志一臉茫然地盯着他的腕表看。

耿弋沒了耐心,掀起眼皮瞪他:“你弟弟不要了?”

“靠!哥,車鑰匙借我。”趙大志打開抽屜一通找,沒找到耿弋給他的備用鑰匙,又急急地跑樓上,準備去耿弋房間裏拿。

耿弋從口袋裏掏出鑰匙丢在桌上,趙大志聽見聲音又喜笑顏開地下來:“哥!你是我親哥!”

耿弋沒理他,叫上大黑幾人準備出去吃飯,就見大志揮着車鑰匙跑出去問明珠:“哎明珠!我也去接我弟弟,走啊,我開車帶你!”

大黑“靠”了一聲:“我就說他不安好心吧!”

但明珠卻拒絕了,她騎着車走了,穿着一身黑,連帽子都是黑的,只有手臂的位置戴着一節孝布。

“耿哥,明天她還來嗎?”一行人到了小飯館,點了兩份羊肉湯,李瓦出聲:“我覺得她做得不錯。”

李瓦是幾人當中算數最好的,這幾年的賬都是他和耿弋一起做的,兩個人經常熬通宵,一熬就是好幾個晚上。

如果明珠能留下來,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

耿弋咬着煙,很輕地點了下頭。

“哥,你不喜歡她嗎?她也是好學生。”二旺大着嗓門道:“而且真不是我吹,我感覺整個蒲河鎮沒有比她漂亮的了。”

耿弋十九歲那年追過一個高中生,那女生學習成績很好,年級第二,兩個人話沒說幾句,連手都沒牽,後來她還說考完大學會回來找他,一走就是八年,再也沒回來過。

現在想想,她可能是被吓到了,怕他會對她做什麽,所以才說出那樣的承諾。

她不知道的是,耿弋當真了。

“漂亮有什麽用,耿哥才不是那麽膚淺的人。”大黑拿了茶壺給耿弋倒了杯水:“再說了,她家欠那麽多錢,耿哥要是跟她在一起,不得幫她還債啊。”

二旺摸着下巴說:“她可以跑啊,去外面躲個幾年再回來。”

“然後咱們再去追回來。”大黑無語地看着他:“二旺,你知道咱們是幹嘛的嗎?咱們是要債的,宗旨就是,對方跑到天涯海角都把債給要回來。”

“那她得猴年馬月才能把債還清。”二旺掰着手指數:“她這五千一個月,一年才多少。”

李瓦插嘴:“一年六萬。”

“一年才六萬,她可是背着将近兩百萬的債!”二旺伸手比劃。

服務員剛好端着羊肉湯過來,耿弋打斷幾人熱火朝天的讨論,把筷子丢在二旺面前:“吃飯。”

幾人拿了勺子殷勤地給耿弋先盛上,這才搶剩下的湯。

吃飽喝足後,一行人回去,路上莊峰出聲問耿弋:“哥,我還以為你讓我們趕緊回來是有別的活兒呢,原來是讓我們多分點人手去看着明珠和她弟弟啊,這算不算特殊照顧?”

大紅跟着明珠,而吉豐跟着明寶,一人輪一天,明天就輪到莊峰。

今天明珠過來上班,大紅不用跟着了,但是晚上明珠回去,他還要跟着明珠,守在門口。

說是蹲點擔心人跑了,但莊峰咂摸了下,總覺得不是。

耿哥這意思,明擺着是讓他們回來保護明珠和她弟弟。

耿弋咬着煙,沒否認。

“算。”

“操,哥你直說了吧,是不是對她有意思?”莊峰心直口快,問得相當直接,其他人聽見這話,也都轉了頭看着耿弋。

“她跟我們……”男人把煙呼出去,被煙燎過的嗓音偏啞:“不是一類人。”

馬上過年,耿弋接了不少單子,都是外出要債的,大紅和吉豐莊峰三人留下,大志和大黑二旺李瓦四個人去了,一大早就出發了。

耿弋運動完去洗手間洗澡,因為熱,出來只穿了條內褲,門口有人敲門,他以為是大紅,喊了聲:“進。”

于是明珠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他近乎赤裸的身體。

才剛洗完澡的身體散着熱汽,胸口腰腹布滿斑駁的疤痕,腹肌形狀很漂亮,他手裏拿着衣服,手臂弓起肌肉弧度,有明晰的青筋從手臂延展到手背。

內褲是黑色,中間鼓着一團,再往下是兩條布滿汗毛的長腿。

明珠只看了一眼,眼睛就像被燙到似地,猛地轉過身,嗓音都有些發僵:“不好意思,我待會再來。”

耿弋倒是沒想到她會上來,沖她背影說:“在門口等一下。”

明珠只好停住腳。

耿弋今天要出去,從櫃子裏找了套襯衫和西褲穿上,戴好腕表,穿上鞋,這才喊明珠進來。

明珠進門也不敢看他,手裏捏着一卷錢,動作很輕地放在桌上:“謝謝,但是這錢,還是還給你。”

耿弋“嗯”了聲,聲音辨不出情緒。

她擡頭看他,男人穿着一套西裝,內搭黑襯衫,五官棱角帶着幾分淩厲,神色冷冷的,氣場極強。

他手裏捏着條領帶,微微側着頭,瞳仁顏色極淡,襯得那張臉的情緒都十分淡漠,眼尾的那條疤,更是讓他整個人多了些說不出的野性和痞氣。

之前酒店帶她的領班跟她說,耿弋以前是混子,從農村出來的,在蒲河鎮混了幾年當上了頭頭,後面就開始做生意開公司。

明珠在外地念的高中,所以沒見過他,即便逢年過節回來,也都在親戚家走動,她腳下這片地,以往是根本沒有來過的。

耿弋打完領帶,回頭見她還在,挑着眉問她:“還有事?”

明珠趕緊又表明第二層來意:“我……來打掃。”

耿弋點了點頭,他拿毛巾擦了擦頭發,從抽屜裏拿了車鑰匙和煙,這才往外走。

明珠在他出來之前就退着往後走了幾步,房間外面是客廳,連着廚房,她一直往後退,耿弋停下腳步,眼皮輕掀,問她:“你很怕我?”

明珠心髒一縮,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沒有。”

她只是因為剛剛不小心看見他近乎全裸的身體,現在有些不自在而已。

耿弋大概也想起剛剛那一幕,眉峰微挑,他沿着客廳走了幾步,順着樓梯下去,離遠了,能聽見他的聲音,在和大紅說話,他的聲線很有辨識度,普通話比其他人都标準,清清冷冷的,質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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