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人犯的兒子1
第九章:殺人犯的兒子1
明珠開着車提前停在學校門口,學校門剛打開,趙大樂就隔着距離飛奔過來,到了跟前,看見明珠,立馬瞪大眼,朝着身後明寶的方向喊:“明寶!是你姐姐!”
明寶聽見這話,開心地跑過來,一上車就叽叽喳喳地問:“姐姐,怎麽是你開車過來?我們以後不騎自行車了嗎?”
明珠應聲:“是的,以後我開車來接你們。”
“好耶!”明寶開心地高呼,抱着趙大樂一起在車廂裏跳:“太好了!”
明珠笑着提醒他坐好,她把車停在要債公司樓下,帶着兩個孩子上樓。
她去學校之前,就把菜炒好了,大紅和吉豐莊峰三人早就餓了,狼吞虎咽吃完了,正坐在椅子上拿着牙簽剔牙,見到明珠帶着倆孩子上來,大紅就走過來摸了摸趙大樂的腦袋說:“趙大樂你又胖了,小心長大了跟你哥一樣胖。”
“放屁!”趙大樂人小口氣不小,指着大紅喊:“我以後肯定像我大哥一樣又高又帥!”
明珠聽半天才搞懂,他說的大哥是耿弋,被這小孩逗笑了。
耿弋正站在窗口抽煙,聽到趙大樂的話,很輕的“嗤”了聲,轉過身來,隔着距離看了眼趙大樂,随後就看見明珠在笑。
她眼睛柔柔的,嘴角帶着忍俊不禁的笑,唇紅齒白,梨渦淺淺。
他徐徐呼出一口煙,煙霧缭繞,将他的目光籠出幾分幽深,等他一根煙抽完,這才走過來,撸了把趙大樂的腦袋,沖他說:“書包呢,又沒帶?”
“哥,咱兄弟倆就別說那些不開心的話了。”趙大樂說話跟人精一樣,明珠聽了一直忍不住笑。
耿弋又撸了把趙大樂的腦袋:“吃飯去。”
有明寶在,趙大樂鬧騰得不行,吃個飯都不消停,好不容易吃完飯,拉着明寶就去樓下打游戲,明寶也就屁颠屁颠跟去了,明珠在樓上收拾廚房,就聽見兩個孩子在底下打鬧的聲音。
她這一整天累得不行,收拾完廚房後,就躺在沙發上打算休息一會,沒想到這一閉眼就睡着了,等她醒來時,外面天早就黑了。
她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着一床黑色的被子。
這床被子她白天還收拾過,是耿弋房間裏的被子,她趕緊翻身下床,房間裏很暖和,空調暖風開得很足,她低頭看了眼床邊的鞋,不太清楚是誰替她脫的。
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她是耿弋。
她低頭穿鞋,出來時看見耿弋躺在沙發上,小卧室的床被趙大樂和明寶兩個人占了,明珠輕手輕腳去看了眼,替兩個孩子又蓋了下被子,這才轉身出來。
沙發上的男人已經睜開眼,他擡腕看了眼時間,大概很久沒說話,聲音有些啞:“醒了?”
“不好意思。”明珠低聲道歉,又指着卧室說:“你進去睡吧。”
天這麽晚了,明寶也已經睡着了,她不可能再回去,打算在沙發上将就一晚。
耿弋撩起眼皮看她:“你睡沙發?”
客廳沒開燈的緣故,他顏色淺淡的瞳仁看着比白天要深,明珠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頭說:“嗯,我不困了,你去睡吧。”
耿弋半坐起身,在沙發上坐了會,忽然站起來朝着明珠走了過來,明珠以為擋了他的路,就不停往後退,誰知道他越靠越近,她有些慌張地往後,直接退到了牆壁,聲音有些發僵:“你,你要做什麽?”
他站定在她面前,因為個頭比她高的緣故,視線微微垂着,卧室的燈洩出來,一半照在他肩上,一半照在他臉上。
燈光下,他的瞳仁顏色很淡,神情也是淡淡的,只是壓迫感極強,連眼尾那條疤都透着幾分強勢。
“大志他們你都不怕。”
“唯獨怕我。”
他身子半傾,一張臉壓得近了幾分,只聲音透着剛睡醒的啞意:“為什麽?”
明珠呼吸都屏住了,男人距離太近,以至于她呼吸裏盡數都是男人的味道,一點沐浴露的味道,還有尼古丁味,以及……他身上那種泛着冷意的氣息。
一寸一寸,透過毛孔,鑽進她的皮膚裏。
心髒跳得狂亂,她手心都出了汗,嘴上卻還是辯解:“我……沒有。”
耿弋拉直身體,沒再執着這個問題,只是沖她說:“你去房間裏睡。”
“不用。”明珠輕聲拒絕,她已經不想欠他人情了。
耿弋睨着她:“等你睡着了,我也會把你抱進去,自己選。”
他說話總是這樣,淡淡的,卻帶着不容旁人拒絕的強硬。
明珠臉色漲得通紅,梗着脖子和他對視片刻,終于敗下陣來,低着頭說:“我進去睡,謝謝。”
耿弋輕點了下頭,轉身去了洗手間,等他出來時,卧室門已經關上,客廳開着燈,他把燈關了,摸黑走到沙發跟前躺下。
耿弋早些年吃過很多苦,地下橋都睡過,現如今,沙發和床對他來說沒什麽區別,躺着睡覺而已,睡哪兒都一樣。
偶爾他會失眠,就像今天。
被子上沾着點明珠身上的味道,是她洗發露的味道,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花香。
他枕着花香合上眼睛,沒過多久,耳邊聽到卧室那邊響起很輕的腳步聲,過了會,明珠抱着一床被子出來,大概擔心他睡在沙發上會被凍感冒,又拿了床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
耿弋自從母親去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有旁人給他蓋被子,還是個念書的小丫頭。
他這一夜沒怎麽睡着,閉上眼就會想起過去,想起母親倒在血泊裏,父親面露驚恐地把刀扔在地上,扭頭就跑的畫面。
那時候,他只有十二歲,剛念初中。
村裏的第一樁命案就發生在他家,發生在他眼前。
他仍記得當時的每一個場景,包括母親沖父親嘶吼的那一句句話:“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再然後,記憶被凍結,他的腦海裏鋪天蓋地溢滿了濃重的紅色。
他成了殺人犯的兒子,所過之處,就是拳打腳踢,和數不盡的謾罵。
他打過無數次生死架,每次都差點死在那,可他偏偏強撐着活了下來,他在心裏發誓,他要好好活着,要活給所有欺負過他的人看着!
耿弋六點不到就醒了,在洗手間抽了根煙,簡單洗漱後,他換了衣服,披上羽絨,去樓下買早餐。
大紅幾人晚上都回家睡,明珠和明寶住在樓上,也不需要莊峰他們去守着,這三個人早就憋不住,大晚上拿了耿弋的卡就去KTV狂歡了,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想賺錢的妹子全都穿着性感地出來陪喝酒,莊峰和大紅一人摟着一個,合完照不算,還拉着拍了段視頻,直接發到了微信群裏。
耿弋不用點開都知道拍的是什麽,退出微信,把手機塞口袋裏,這手一伸進去,又摸到了那只毛絨絨的兔子。
他拎出來看了眼,小兔子白白的,一雙眼通紅。
他收進口袋,走到門口時,看見明珠那輛自行車,昨晚莊峰騎回來的,說路上差點摔死。
最近零下八九度,白天偶爾飄個雪,夜裏再下個雨,第二天就結成冰,走路的都摔倒了不知道多少個,更何況騎車的,還是這種最容易滑倒的自行車。
耿弋開了門,沿着路往外走,不時有認識的人沖他打招呼:“耿哥,早!”
他點點頭,神色淡淡,大家也都習慣。
包子店門口站了不少人,正熱火朝天不知道聊什麽,見耿弋遠遠過來,全都停了話頭,開始把包子讓給耿弋。
耿弋也不客氣,付了錢,拎着包子和豆漿就往回走,路過超市買了條白色毛巾和粉紅色牙刷,回到辦公室,這才摸出手機,讓大紅去打聽鎮上出了什麽事。
大紅幾人來上班時,才悄聲告訴他,昨天下午有人看見他帶着明珠在路上練車,于是,明珠勾引劉富強的說法不攻自破:
“開什麽玩笑,劉富強到耿弋面前,那還用比?瞎子都知道選耿弋,又帥又有錢,劉富強年紀還都那麽大了,他也真有臉說得出來,保不齊就是自己想下手,結果明珠沒同意,他怕丢人,才在外面亂說話。”
“我覺得也是,而且,明珠都到耿老板那去上班了,擺明了現在就是耿老板的人。”
“我聽說啊,真的是聽說,前段時間,有人吃燒烤的時候嘴裏亂說話,耿哥還放話說讓那人下次少喝點酒,字裏行間就護着明珠了,還去明珠上班的門口跟她說了會話才走。”
“那絕對是真的!他肯定是看上明珠了!”
大紅講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講完之後,還問耿弋:“哥,外面有人說明珠昨晚沒回去,跟你在樓上……你們真的那個了?”
耿弋咬着煙嘴,吸了口煙才說:“滾。”
明珠起床時,才看見洗手間裏多了條白毛巾和粉紅色牙刷,就放在洗手臺上。
仔細看,毛巾上還有個小兔子的圖案,很可愛。
她看了眼毛巾,很輕地露出一個笑。
明寶和趙大樂兩個孩子賴床不想起來,明珠軟着聲音哄:“再上幾天就放假了。”
話剛說完,兩個孩子立馬撲騰着爬起來,卻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耿弋過來了,指尖捏着煙,聲音很冷:“不起來?”
趙大樂簡直是連滾帶爬,速度不要太快,自己穿衣服穿鞋子,完事還沖耿弋敬個禮:“大哥早!”
耿弋掃他一眼,去陽臺戴拳擊手套了,趙大樂趕緊捂着屁股往洗手間跑,生怕那拳頭下一秒落在他身上。
明珠因為昨晚的插曲也不太敢直視耿弋,給明寶穿了鞋子,帶他去洗手間,趙大樂偶爾會在這兒留宿,這兒有他的牙刷和牙杯,他拿出自己的備用牙刷給明寶,兩個孩子擠在一起刷牙,邊刷邊嘿嘿笑。
明珠準備出來做早餐,看見餐桌上放着包子還有豆漿,意識到是耿弋買來的,便轉頭看了眼。
男人正站在陽臺上打沙袋,他只穿着寬松的黑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勾拳和擡腳的動作都帶着風聲,眼神淩厲又兇狠。
他狠狠一個踢腿後,轉身朝她看過來,薄薄的眼皮輕輕掀起一道弧度,眼尾的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痞氣十足。
“怎麽了?”他聲音很有質感,清清冷冷的,落在空氣裏,很是好聽。
明珠沖他露出一個微笑:“沒事,謝謝你買的毛巾牙刷,還有包子。”
耿弋點了下頭,目光又轉向沙袋,擡腳狠狠踢上。
明珠帶着趙大樂和明寶兩人吃完飯,把人送下去,臨走之前,跟耿弋說了聲,要去拿個快遞,男人頭也不擡,只喉嚨裏低低“嗯”了聲。
把明寶和趙大志送到學校後,明珠開車去了趟街上。
她托舍友把自己的電腦寄了過來,還有一些衣服鞋子,班導說讓她休學一年,讓她明年再來繼續念,她沒同意,卻也沒拒絕,只是說考慮。
家裏現在這種狀況,她哪兒也去不了,明寶還小,她也不放心交給任何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往年來往的親戚,一見她家出了事,能躲就躲。
明珠只想讓他們照顧一下明寶,就被對方推說家裏沒閑人,大家都出去工作的,沒人能照顧。
只剩下二姨對他們好一點,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她家孩子也多,大兒子娶了媳婦,生了兩個孫子,她一個人又要做零工補貼家用,又要帶孩子,還要做飯洗衣服,明珠不忍心再操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