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不起3
第十六章:對不起3
她站在那,還不知道說什麽,眼淚就已經掉了下來。
因為賠償的事,她找親戚借過錢,別說十萬,她連一萬都沒借到,以前關系好的親戚,一聽說她家出事,早就能避就避,有些甚至電話都不接,明珠借了兩天,只借來兩千塊錢。
而耿弋,居然幫她還了一百多萬的債。
她剛來時,聽大志說,他們以前公司剛開始時,就一個小破房間,要債就是跟人打架,打贏了就能把債要回來,那些時候,每個人身上都一身傷,耿弋是打得最兇的,他身上的傷也最多,舊傷添新傷,感覺不到疼似的,第二天照舊出去跟人打,他們賺的每一筆錢,都是拿命跟人拼回來的。
“明珠?”電話那頭聲音很近,帶着他獨有的質感嗓音,她幾乎能想象到耿弋接電話的表情,情緒有些淡,眼皮掀着,嘴裏咬着煙。
明珠“嗯”了聲,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他頓了下,問她:“你聲音怎麽了?”
明珠擦掉眼淚,聲音帶着鼻音:“有點感冒。”
“藥箱裏有感冒藥。”
“嗯,已經吃了。”
“有沒有想要的東西?”耿弋低聲問:“我回去帶給你。”
明珠眼淚又掉了下來,她仰着臉,把眼淚逼回眼眶,咬着唇說:“我想見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隐約傳來耿弋的笑聲,他的聲音離收音筒又近了些,低低的,帶着點撩人的氣音。
“好。”
耿弋在外地接了個單子。
賭場裏的人不講規矩,輸了一百萬不還,那人去鬧過幾次,後面不了了之,事情都過去三年了,那人都放棄了,見耿弋問報酬,直接開價五五分,如果一百萬要回來,就給耿弋五十萬。
耿弋拿了地址就開車去了。
他一個人去的,十二歲的時候,他就一個人跟無數人打架,不停地被打倒,不停地爬起來繼續打,沐浴在血水裏,口腔裏永遠是血腥味。
他從十二歲跟人打到二十五歲,最近兩年有了老板架子,不需要自己出馬,這才收了拳頭。
但他骨子裏的野性擋也擋不住,一站到賭場門口,就被人給盯上,問他幹嘛的,他也不說,直接拿煙頭燙對方放在他肩上的手,那人捂住手罵了句髒話,叫上兄弟就跟他打。
一群人混戰半個多小時,直接打到他們老大出來,耿弋這才停了手,摸出一根煙咬在嘴裏,額頭的血順着眉毛往下滑,落進眼裏,襯得淺色的瞳仁裏浸出一片血色。
他找了牆倚着,單手攏火,給自己點上煙,這才沖他們老大的方向說:“一百萬。”
對方老大根本不把他放眼裏,本來耿弋就一個人過來,結果打了他十多個兄弟,他一揮手,賭場裏其他兄弟全都湧出來,浩浩蕩蕩三四十個。
耿弋不緊不慢地把煙抽完,淡漠的眸掃了一圈:“一起來吧。”
夜裏一點多,趙大志接到耿弋電話,風風火火地跟莊峰兩人開車就趕了過去,耿弋坐在公共洗手間裏的馬桶上。
趙大志進去時,看見地上一連串的血色腳印,一路延伸到耿弋在的隔間裏。
他擡手敲了敲:“大哥?”
耿弋把門打開,他還抽着煙,一張臉全是血,身上衣服被刀劃了口子,露出來的胸腹全是一條又一條刀傷。
“操!”趙大志繃不住了:“誰他媽打的?”
莊峰把自己外套脫了給耿弋披上,推了推趙大志:“還他媽問!趕緊帶耿哥回去!”
耿弋腿也傷了,幾乎是莊峰和趙大志兩個人合力架起來擡上車的,兩人不敢帶他去醫院,把人帶去了診所,他後肩還被人刺進去一根七厘米的長釘,醫生取出來的時候,趙大志握着拳頭渾身都在發抖:“媽的!”
小腿被砍刀砍進去三分之一,胸腹處刀傷有六處,後背除了肩上那根長釘,還有一大片啤酒瓶碎片紮在肉裏。
醫生和護士找了鑷子挑了十幾分鐘才挑完,又拿了消毒水沖洗,耿弋全程沒打麻藥,卻是連哼都沒哼一聲,護士給他包紮完,還說了句:“他是不是昏迷了啊?”
耿弋卻是睜開眼,沖趙大志說:“煙。”
趙大志趕緊把煙拿過去給他點上,耿弋一根煙抽完,緩了會說:“走吧。”
護士都驚呆了:“不行,你傷太重了,要縫合的。”
莊峰和趙大志也攔着他:“哥,你現在身上全是傷,回去幹嗎啊?先養幾天再回去。”
還有三天就過年了。
耿弋沒再說話,閉上眼時,腦海裏浮現明珠的臉,細眉大眼,一雙水潤的眸子看着他,笑起來唇紅齒白,梨渦淺淺。
她說:“我想見你。”
明寶放假後,明珠白天忙工作間隙,還要照顧明寶和趙大樂。
中午做完飯就開始打掃衛生,賬本她已經全部整理完畢,其他時間就抱着電腦在沙發上制作動畫視頻,她學的動畫設計,一般來說,動畫分為兩種,一種以手工繪制為主的傳統動畫,一種是以計算機為主的電腦動畫。
她學的就是第二種。
最近幾天她一空下來就做動畫,其他人因為耿弋幫她還債的事,也都沒再找她說過話,她做完動畫,就去收拾明寶和趙大樂玩鬧弄翻的桌椅。
小兔子被放在陽臺的位置,地上鋪着一層毛巾,那個方向可以曬到太陽,她清理糞便也很及時,所以沒什麽臭味。
明寶和趙大樂玩累了,就拿菜葉子去喂。
樓下傳來動靜,是趙大志回來了,趙大樂聽見他哥聲音就興奮地沖了下去,大聲喊:“哥!”
明珠在洗手間聽見,以為是耿弋回來,洗了手就往樓下去,樓梯下一半,只看見莊峰和趙大志,沒有看見耿弋。
趙大志手裏提着兩只變形金剛,一只給趙大樂,另一只給明寶。
明珠往門口走了幾步,車子已經熄火,裏面沒人。
趙大志在屋裏正在逗趙大樂玩,見她出來在找耿弋,便沖她揚聲喊:“耿哥沒回來。”
今天就是年三十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
明珠隐隐覺得哪兒不對勁,到了樓上給耿弋打電話,耿弋正在抽煙,護士給他胸口的刀傷換藥,他咬着牙吸氣時,被煙嗆到,咳了一聲。
明珠聽見了,小聲勸他:“少抽點煙。”
耿弋咬着煙“嗯”了聲,眉眼雖然淡,唇角卻帶着一點笑意。
“你今天不回來嗎?”明珠問。
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但是要徹底養好,少說也要一兩個月。
“回。”他掐了煙,從桌上拿了手表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半了,趕回去起碼要晚上了。
明珠握着手機問:“晚上到嗎?”
“嗯,大概八九點。”耿弋說完,頓了下:“你等我?”
明珠心口一跳,點頭說:“嗯。”
她一下午都在打掃,把耿弋卧室的床單被罩換下來洗了,又把地板拖了,把樓下所有桌子都擦了一遍,停下來時,腦子裏仍會響起男人低低的三個字:“你等我?”
耿弋是十點半到的,路上很堵,加上他行動不便,包了別人的車回來的,趙大志帶着趙大樂回家過年去了,莊峰幾人也都回去了,只有大紅一直守在樓下,他還記着耿弋之前對他的囑咐,讓他守着明珠和明寶。
耿弋進來時,身上還穿着莊峰的外套,大紅驚訝地要喊,被他擡手制止了,這才壓住聲音問:“哥,大志說你受傷了,你傷哪兒了啊?好了嗎?”
“沒事。”耿弋把外套脫下,沖他說:“你回去吧,把門鎖了。”
大紅點點頭。
耿弋踩着樓梯上去,明珠在卧室裏,正抱着電腦做動畫,隐隐聽到外面有人上來,她以為是大紅便沒在意。
直到隔壁傳來關門聲,她才詫異地放下電腦,打開門就往隔壁去,耿弋才脫下衣服,褲子剛解開,明珠就開門進來了。
男人光着上身,胸腹全纏着紗布,右手臂也纏着一道,露出來的其他地方,布滿着細小的刀痕,一看便知道是新傷。
明珠看着他這身傷,整個人都震住了。
耿弋走了幾步到她面前,卡住她的肩膀,将她轉過去:“等我五分鐘,我洗個澡。”
他轉身往洗手間走,沒走幾步,聽見明珠在身後說:“對不起。”
她走上前,伸出手指去碰他後背的紗布,紅着眼眶又說了一遍。
“對不起。”
她不知道耿弋這些天去了哪兒,但是男人這身傷告訴她,耿弋是為了錢出去的,而那些錢是為了替她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