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幻境崩塌

第25章 幻境崩塌

琰魔王看着鏡子裏的青年。

他認得這個青年,青年的名字叫優昙,他有一個師父,叫作意拂悲。

青年沒有穿衣服,他的身體從心口蔓延至四肢都有着如枝杈一樣細長的疤。

這些疤就像是被下了滿身的詛咒,跟随他長大,直至他消亡。

“你不好奇嗎,它們的來歷?”琰魔王聽見自己充滿蠱惑的聲音對青年道——這顯然是優昙還未曾覺醒的時候,他作為一個心相正在不斷誘惑優昙入魔,只有優昙入魔,他才能真正沖破優昙這具被寫滿光明咒文的肉身的桎梏。

琰魔王從指尖釋放出些微的魔氣,鏡子裏的青年不由微微蹙眉。

“很難受吧,這些疤就如同一個囚牢,将你困在裏面,你想不想出來?”

鏡中青年搖頭:“不能,我不能出來。”

“為什麽不能,你明明什麽都沒做,他們沒理由這樣對你。”

“因為……師父。”

“師父?你那麽喜歡你的師父嗎?”琰魔王想到那個眉目溫順的佛者。

“嗯,我喜歡,最喜歡師父了!”青年毫不遲疑地道。

“那我幫你一把,給你一點點我的血,你就能多忍耐一點,你難道不想幫助你的師父斬妖除魔嗎?”

“想、我想的。”青年道。

“這就對了,乖孩子,來,喝一點我的血。”琰魔王将手腕咬破,遞到青年的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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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并未抗拒,他本就一直在尋求能夠不排斥黑暗的方法,否則師父能去的地方,很多他都不能去,師父需要力量的時候,他卻束手無策,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看着等着,這全都因為他這一身的禁锢。

他低下頭,張嘴飲了一口魔血,同時嗅到了一股異常甜美的味道。

那血并不是鮮紅色的,而是有些暗沉的深紅色,看起來甚至偏黑,他有些意外為什麽血就沒事,就聽琰魔王語帶嘲諷道:“魔可不是那麽膚淺的存在,你如今能喝下魔血,不就正好說明了‘洗心換骨’這個禁制不堪一擊嗎?”

洗心換骨的禁制是留在心和骨上的,卻進不到血脈裏,由口而入的魔血,巧妙的避開了所有禁制,經由血脈輸送到心口,遠比魔氣更直接也更有力,僅是一小口下去,青年就感覺到心口隐隐發燙,卻并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這就說明禁制的确沒有被碰觸到。

“那能用魔血解開禁制嗎?”青年問。

“不能,禁制雖然有漏洞,但骨血相連,一次性飲太多魔血,累積的魔氣就會超過界限,那麽禁制還是會被觸動的。”琰魔王這樣告訴青年,他的聲音充滿誘惑,讓人不自覺就樂意聽從:“這件事急不得,只能慢慢來,尤其,這件事你絕對不能告訴你的師父,知道嗎?”

“……嗯,知道了。”青年的眼睛在魔血飲入後有一瞬間變得漆黑,随即又很快恢複正常。

閻浮瘋了,蓮王也就指望不上他了,不過本來蓮王的打算也只是利用一下閻浮幫助阿琰回收一下魔氣,但是現在看來,還不如直接用浮屠塔來的更方便有效。

蓮王激活塔身咒文,浮屠塔開始變大。

蓮王順便給閻浮套了個金光罩,未免閻浮瘋上加瘋——好歹是萬年前唯一一個接觸過阿琰的人,萬一能從他身上找到一些關于先天魔王的線索也未可知。

閻浮忽而平靜,忽而癫狂,被金光罩一罩住,他發狂的聲音就消失了,蓮王加固了內部的咒文,便又重新來到了浮屠塔外部。

外部的封印破損的很厲害,但這對蓮王此刻想做的事并不影響,他進一步解開封印,并加了一個逆回汲取咒——他要将原本外洩的魔氣通過松動的封印逆向汲取,讓它們重新回到浮屠塔內。

與此同時,浮屠塔仍在不斷變大。

魔物因此反彈得更加厲害。

同一時間,鏡子碎了一地,每一塊碎片都構成一個幻境,一地的碎片仿佛構造出琰魔王漫長而又永無止境的生命。

琰魔王面無表情盯着一地碎片。

幻境似是而非,并不是完全虛假的,有些好像真的存在過,可是琰魔王看着它們,依舊覺得陌生。

永遠存在的魔王,他可以什麽都做,也可以什麽都不做。

那麽他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或許只是一個标識,如同太陽月亮和星辰,它們其實沒有什麽意義,只是一種存在。

時間長河在他眼前猶如畫卷,而他永遠都只是一個旁觀者,冷眼旁觀所有的一切,直到有一天,他的神魂被拉進了一個正經歷着七情六欲的名為“優昙”的青年身體裏,這具年輕的身體鮮活而充滿感情,他會笑會哭,會用心練功,會時不時就專注凝視自己的師父,會在師父熟睡時悄悄對師父說“我愛你”——明明在他旁觀的時候,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可當他突然與此人合二為一,這些感情就全都變成了他的,半點都割舍不掉。

“我愛你,意拂悲。”

像是一種補償心理,優昙說不出口的話,由他親口說了出來,優昙來不及表達的愛意,由他直白地傳達給了意拂悲。

雖然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是代替優昙說的,這明明白白就是他自己的心意——盡管來的詭異,盡管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

琰魔王看着碎片裏的自己,這一瞬間他好像又看見了意拂悲,但若是再仔細看,又會覺得意拂悲的面容已經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像是自己了。

這樣一來,他保留這具肉身又有什麽意思呢?

或許在這之前……

琰魔王彎下腰拾起碎片,對着碎片露出一個笑容,這是意拂悲的笑容,然後,他緩緩對着碎片裏的“意拂悲”親了上去。

然而當他擡眼的時候,碎片裏的人卻忽然變成了少年的模樣。

“阿琰,阿琰。”少年在鏡中親昵地喚他。

少年的眉眼純粹又明亮,總是正經八百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他的面頰粉嫩,和曾經花苞的觸感很像,也會像個小孩一樣沒頭沒腦湊得很近,而且幾次被親的體驗,全都來自少年。

只不過這種程度的親吻沒有半分旖旎的色彩,大概也就跟曾經的小優昙親意拂悲一個樣,但小優昙最多也就只是親臉,少年卻動不動就往嘴唇上親,偏偏又不能說他沒分寸,畢竟沒有人會跟一朵花去講什麽道理。

蓮王托生于蓮花,琰魔王經常不自覺就會拿他當成一朵花看,他又是意拂悲養的花,身上帶有意拂悲的氣息,所以從一開始,他對少年的親近就不怎麽排斥。

幻境持續震蕩,很快就要崩壞,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變形。

持續幾萬年外洩的黑暗之力每一絲每一縷仿佛都藏着過去的痕跡,可奇怪的是琰魔王并沒能在裏面找到源頭,所有的幻境全都發生在他被閻浮困在上古汲魔大陣之後,就好像在此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一片空白——可他分明已經存在了許久許久,而這些黑暗之力也是伴随着他存在于萬萬年之前的。

外力致使幻境全然崩塌,也震得琰魔王神魂劇烈震蕩,他驀地睜開眼睛,就見那些牢牢黏住自己的黑暗力量像是泥巴一樣“撲簌簌”不停掉落。

真是毫無美感。

力量這種東西,被誰操控就會帶上誰的風格,他本來也不指望深海裏的一條魚應該有什麽審美。

黑暗力量的源頭就是他自己,琰魔王很清楚這些力量是傷不了他的,畢竟就連幻境也頂多是一些過往片段,只是龐大的力量湧入這具不怎麽契合的身體着實有些不适,而黑暗力量最終的容器是他的魂魄,由于肉身毫無抵抗之力,既不能作為緩沖也無法吸收魔氣,這就導致魂魄受到的沖擊最大,乃至震蕩不休。

盡管如此,琰魔王依舊能分出一縷神智尋找魔物的命門——那一定是被黑暗之力重重保護的地方,魔物最脆弱的所在——只要一擊便能粉碎掉這只龐然大物。

找到了!

那是一團濃黑得如同黑洞般且仍在不斷吸收魔氣的東西,算是個相當不錯的僞裝,不過對琰魔王而言,他能輕易看穿裏面所保護的東西——那是一條已經孵化出來的幼鲛鯊——想來,這是魔物成為魔物前最後孵化出來的後代,難怪要設法重重保護起來,只可惜無論怎麽費心保護,即便是藏在命門裏,幼鲛鯊依然已被魔氣入侵,魔氣并不是完全的死物,它的本能就是入侵、滲透和無限擴張,這世上能抵擋住魔氣滲透的活物少之又少,有的人可以憑借堅定的意志力抵抗魔氣的誘惑,動物卻絕不可能做到,它們生來就是魔物最好的寄存體。

找到就容易了,琰魔王正不耐煩這些沒完沒了往他身上沖的魔氣,這就好像無數小皮猴争先恐後要回家,只把門檻都給踩塌了,進來了還擠成一團又笑又鬧,一副掀了天花板都無所謂的架勢。

琰魔王索性随手抓了一把急吼吼沖回來的黑暗力量揉吧揉吧揉成一團,朝着魔物的命門轟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洗心換骨”在《一念佛魔》一章,這邊不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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