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相(下)代價
第47章 真相(下)代價
場中一片靜逸,幾乎所有人都沉默了。原先還站在陳世友身側之人此時臉上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先前還斷斷續續的竊竊私語,全都不見了。場上卻多了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躁動不安。
傅辛此時往前跨出了一步,朝塗希希說:“小兄弟,說到這裏,四個案子你都已經講清楚了。應該沒有需要說的了吧。”
塗希希猶豫了下,她确實沒什麽好說的了。但江行這個案子,知道的最多的其實是傅長熙。
她回頭往傅長熙那邊看了一眼。
傅長熙朝她招手。
“過來。”
塗希希以為他有事要吩咐自己,連忙小跑了兩步,走到他對面,小聲問:“我還漏了什麽嗎?”
傅長熙擡手按在她肩上,力道有些沉,卻沒有壓迫力。
塗希希莫名地看了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還沒反應過來,那只手忽然往下一滑,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後,以維護的姿态面對防衛營所有人說:“大統領,別跟我說,到了這個份上,您還要護着他。”
傅辛道:“陳世友怎麽說都是我賬下之人,我沒有處置權嗎?”
傅長熙直言不諱。
“您要護着我也不攔着。但您要仔細想好了。這件事關系到楊明慧手底下的一幫子人,我要是一個不高興。把事情捅過去了,那最後您會怎麽樣,我就不好說了。”
傅辛皺眉。
“乾陽,你不覺得這話說得很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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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熙當仁不讓。
“沒有。職責在身。在我站在這之時,我便說了我是以大理寺少卿身份來的。我想即便您看不上楊明慧那幫人,我也不靠我爺爺那點身份,以江行夫人娘家的勢力,我也可以送個本子給聖上過目一下。”
“您這些年積極經營,現下聖上終于對您生出了點青睐,也怪不容易的。不值得為了一個不懂事的手下,斷送了好好的前程。叔叔,您覺得呢?”
傅辛遲疑了許久。
陳世友仰天長嘆。
“大統領,小侯爺說的對,為了我這種不懂事之人,确實不值得斷送您的前程。我跟小侯爺走。”
他往前走了兩步。
倏然間,一直靜靜地站在傅長熙身側的劉罡動了。
一直藏在手中的短劍,被他輕抛後反手抓住劍柄。院中忽然間刮起了一陣微疾的旋風,撩起了的土塵四散而開,随着那陣風撲向院中所有人。
傅長熙反應過來之時,他發現晚了一步,已然追不上劉罡如游龍一般的身形。
——劉罡剎那間便掠到了陳世友跟前。
陳世友本能往後退。在劉罡靠近他的頃刻間,他下意識擡眼,看進了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眸當中。
那一刻他心底漏跳了一拍,仿佛回憶起了壓在了幼年時候記憶中的某一幕。
耳畔幻聽似的乍然出現了江行的驚呼聲。
“躲開!”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抹灰影忽然間橫在了自己眼前。劍刃破開衣物,劃開皮肉聲音讓他一時間分不清楚是自己被傷到了,還是夢幻中的江行又一次救了自己……
但他馬上反應過來。
江行已經死了,沒有人會像小時候護着自己了。
傅長熙晚一步,雖不是很及時也算趕到了。他一把抓住了劉罡緊抓兇器的那只手的手腕,喘出了一口粗氣。
“你想幹什麽?”
劉罡的目光盯在面前這個擋在陳世友面前之人,片刻後冷漠地說了一句。
“總要有人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塗希希吓得心口驟停,好一會回神,傅長熙已經提着劉罡拖到另一邊,扔給防衛營的兵卒吩咐把人看好了。劉罡卻是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替陳世友擋刀的劉奇。
“你可真是好樣的。”
劉奇踉跄着被人扶起來,他也看着劉罡。
“我是很膽小,做事總是手忙腳亂,這也怕那也怕。可我沒說過,我是狼心狗肺。你說的對,總要有人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我和陳世友做過的事,代價我們自己付。用不着你拿自己一輩子來替天行道。”
劉奇說完,大大地吸了口氣,仿佛鼓足了畢生勇氣,微微顫顫地将自己受傷的胳膊遞到傅長熙面前。
“小侯爺,這是劉罡親手留下的傷口。照這個傷口,便可以證實他不是富商劫殺案和殺江行之兇手了吧。”
傅長熙莞爾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扒拉了下他手臂上的傷口,裝似随意道:“你一直站在那裏,就是在等這個機會吧。你就知道劉罡會動手?”
傷口似乎真的很疼,劉奇渾身上下都在抖。扶着他的人開始找布條給他紮手臂,防血流過多——手法甚是熟練,大約是料理他們的陳大人已經習慣了這種事。
他哆嗦着給傅長熙拱手致歉。
“抱歉,下官……不,我現在是個罪人了。罪人只能這副德行回您的話。”
他看着已經被拖遠的劉罡,低聲喃喃說:“劉罡他其實有些自以為是,覺得他自己足夠了解我。他可能覺得我這種自私自利膽小畏事之人不可能了解他。但我要說,這世上最了解他之人,除了我之外,應該沒有了。”
“我知道他頂罪了之後想了很多,最後才發覺,除了結束一切,好像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還有啊,咳,容罪人多說兩句,您別嫌棄哈。”他轉頭看向已經面無人色的陳世友,“陳大人雖然……就是那麽個混賬,但他對我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我這樣的人,本也應當是人世塵埃。是陳大人讓我見到了江大人這樣的人。讓我過了一段像模像樣的日子。”
“也算是沒白活。”
傅長熙刻意等了一會,見他沒再說什麽,點了點頭。
“即便是陳世友指使你殺人,但你手中命案繁多。……你也算是任過京兆府尹之人,應當明白大盛刑律。”
劉奇有些艱難地開了下嗓子,出聲幹澀了許多。
“按律當誅,不過念在我受人脅迫的份上,您給求個情,不要誅九族了吧。”
傅長熙擺擺手,回頭朝守在門口的宋于新招呼說:“宋巡捕還有力氣吧,将人先待會京兆府,一會我派人去你們京兆府提人。”
宋于新提着受傷的劉奇和陳世友先回了附近的京兆府。傅長熙臉皮極厚地問傅辛要了馬車,準備帶着塗希希回大理寺辦手續。
就在傅長熙去磨傅辛臉皮之際。塗希希見劉罡給防衛營的兵卒推出了防衛營——他前面剛出了那扇門,後腳就被人提溜走了。
她趕緊追了幾步出去,朝拐角喊:“殊途。”
已經隐沒在拐角的殊途探出了半個頭,朝她招呼說:“人我帶走了。傅長熙要是問起來,你就說劉罡行走江湖去了。”
塗希希心說他就沒有別的話跟自己交代嗎?
人在京城這段時間,他都不知道給他捎個信報平安。不在乎她就算了,家裏還有年邁的父母呢,他也不管了?接下來他就要離開盛京了,那豈不是越發無法無天?
“等等,半個月一定要想辦法捎個信回來。知道沒?”
她小跑過去,想再追幾步。
然後殊途跑地極快。
“知道啦!”
轉眼間,人已經從拐角消失,拐角進去的小巷子也無影無蹤。
塗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