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火匣(28)

第28章 打火匣(28)

星空之下, 兩個人推杯換盞,許願吃了半只烤鴨覺得晚餐的量夠了停了下來,剩下的一只半如他所料的全進了斯蒂文的肚子裏。

飯後再喝上一份熱乎乎的鴨湯, 足以讓齒頰中的鮮香更上一層樓。

而在廚房裏,系統正在爐竈的角落暴啃剩下的骨頭, 一只貓獨吞一只烤鴨放在別的貓身上肯定不行,放在它的身上,那就是毛毛雨,只要它吃的多,總有長大的希望, 握拳!

“話說,今晚的盤子還需要我刷嗎?”斯蒂文品嘗完美食,看着滿桌的盤子笑道。

中午沒發現廚房裏藏着的秘密,那是因為牛排沒有骨頭,鴨子可是有骨頭的。

“不用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你先去洗澡。”許願笑道。

斯蒂文盯了他片刻, 輕笑了一下起身道:“好吧, 明早見。”

他的背影進門,隐約傳來了和富賓恩說話的聲音, 又帶上了初見時的輕快, 許願端起杯盞将杯中的柑橘水一飲而盡, 驀然輕笑了一下,他都做好被他尋根究底的準備了, 他倒是好像放棄了。

也不算放棄, 倒像是認定他即使非人, 也能夠成為朋友。

……

“您好, 斯蒂文先生,換洗的衣物幫您放門外了。”富賓恩的聲音傳進了浴室。

“唔,知道了……”斯蒂文浸在裝滿熱水的木桶裏,只覺得一路的風塵和疲憊都被這熱水驅散了,他第一次知道洗澡還能這麽舒服。

然後當他換上替換的衣服時,驚訝的發現這件長袍的材質竟然十分柔軟,一點不同于亞麻布的粗糙。

再然後……

“斯蒂文先生,這是為您準備的房間,請安心入睡。”富賓恩引着他上樓,打開了其中一間寬敞的卧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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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堡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布置好,斯蒂文進入那個亮着燭火的房間時已經做好了裏面可能只有一張床的準備,可他進去時書案齊備,燭火搖曳,編織的毯子鋪在長椅上,外面的星空被厚重的窗簾遮擋,但只鋪在床邊的地毯卻讓屋子并不顯得滞悶。

只是斯蒂文看着那一看就十分柔軟的大床以及圍在四周的床帳,眼角輕動:“這是公主的卧房嗎?”

“主人說可以阻擋蚊蟲。”富賓恩說道,“雖然灑了驅蟲粉,但還是會有漏網之魚。”

“灑了多少?”斯蒂文轉眸看向了他。

“牆角一圈。”富賓恩謹慎道,“您放心,這間屋子收拾的非常幹淨。”

“一圈……”斯蒂文抱着臂道,“也就是說,這間屋子至少灑了十枚金幣。”

富賓恩:“……”

這麽說也沒錯。

那些藥粉沒有上架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道價值,只是按照主人的要求灑了個遍,上架之後他們倒是知道價值了,但已經跟石頭縫隙或者泥土融彙在一起的藥粉即使掃出來也沒有任何價值了,最多拿去自用。

但驅蟲還有相對廉價的白醋,為了那些藥粉失去莊園的工作,甚至被趕出去,沒有人會傻到那麽做。

“這座城堡不會也灑遍了吧?”斯蒂文嗅着房間裏殘留的些許香味詢問道,他今天在莊園內不止一處聞到了這種味道。

“是的。”富賓恩提起此事也十分的肉痛,但這是主人的城堡,主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算了,我要睡覺了。”斯蒂文決定不在這件事上再去跟自己為難了,布蘭德那家夥本來就跟常人不太一樣。

灑都灑了,不住才是吃虧。

“好的,您早點休息。”富賓恩出門帶上了門道。

屋子裏恢複安靜,幾乎聽不見外面的聲音,斯蒂文走到了床邊坐下,在整個人幾乎陷進那柔軟的觸感時警覺的站起,他用手按了按那柔軟的床墊,随即有些自暴自棄的躺在了上面,然後整個身體都陷入了柔軟的海洋中。

很舒服,溫暖的令人喟嘆,只是他大概只敢在這裏睡一個夜晚,否則他會無法适應他引以為傲的木板床。

只一晚,他只放縱自己一晚。

斯蒂文的眼睛閉上,在有些昏暗的燭火中呼吸變的綿長。

布蘭德這家夥真的很像誘人堕落的惡魔……

……

【宿主,你在看什麽?】統子從熟睡的咪咪身旁離開,爬上了靠在床頭翻着厚重書頁的宿主肩膀上問道,【獅鹫?】

【嗯,斯蒂文這次出行的時候見過一只。】許願翻看着富賓恩曾經寫出的書冊,看着其上的介紹和簡單的圖畫道。

獅鹫存在,也就代表着其他的物種也有可能是存在的。

【誰贏了?!】貓貓探頭問道。

【躺在隔壁屋子裏的那個人。】許願笑道。

【美人可真是太酷了!】貓貓毫不吝啬自己的稱贊,【那那只獅鹫呢?】

【跑了。】許願說道。

【啊,真可惜,要是抓到說不定能賣好多金幣。】貓貓惋惜,貓貓豎起耳朵,【宿主看這個是打算抓一只嗎?】

這要是抓到并馴服了,簡直是空中霸主。

【不,我只是在想,既然這裏面記錄的獅鹫存在。】許願沉吟着翻頁道,【是不是幽靈也存在?】

圖上的幽靈披着布,朝着觀看的人嘶吼着,而搭在肩上的貓一格一格的扭動着腦袋,下一刻渾身炸成了蒲公英,呲溜一下鑽進了床底:【啊啊啊啊!】

【說不定就藏在床底下。】許願翻看着書好心提醒道。

那道白光又從床底竄出,瞬間爬牆竄上了屋頂:【啊啊啊!宿主你不害怕嗎?!】

【不怕,這上面記錄幽靈最喜歡貓。】許願說道。

以一種極其刁鑽的姿勢挂在牆上的貓渾身僵硬,即将墜落時砰的一聲消失,出現在系統空間時才想起自己是個統子:【我躲這裏。】

它不信幽靈還能進系統空間!

【那咪咪怎麽辦?】許願淡然說道。

統子:【?!】

砰的一下出現的白貓落在了那熟睡的幼貓身上,一邊炸着毛一邊心裏默念自己是老大,區區幽靈,怎麽可能打的過主世界的統!

沒錯,幽靈要是敢出現,它就兌換超能粒子炮轟它!

貓貓警戒着,貓貓趴了下來,貓貓努力抵擋睡神降臨……

燭火輕晃,房間裏有兩道小小的呼吸聲,許願一頁一頁翻看着,将其中記錄的東西一一記了下來。

這裏面的東西有的可能不存在,但有的一旦存在,這個世界的危險性就會提升一大截,比如其中記錄的——龍。

不管是哪種龍,那種龐然大物都不僅有體魄,還會附帶一些屬性效果,輕易就能毀掉一座城池。

許多事情或許一生都不會遇到,但還是要做些準備,以防萬一。

夜色漸深,那本厚重的書被夾上書簽放在了床頭,屋內的燭火熄滅,整座城堡也在月色中緩緩陷入了安靜。

……

晨醒是在窗外偶爾飛過的鳥雀的振翅聲中到來的,許願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有些漆黑的室內,他安靜的聆聽着窗外隐約傳來的做工與說話聲,起身拉開了厚重的窗簾一角,推開窗戶讓天光透了進來。

入目所見皆是碧綠,高大幽深的森林,映着天光與林木的湖泊,風聲送來屬于晨間的清涼,足以喚醒初醒時的困倦。

“喵……”細微的聲音因為些許動靜響了起來。

許願看向了有些黑暗的角落,朝着那裏走了過去,看着趴在窩邊細細軟軟叫着的小貓,輕點了一下它的額頭笑道:“稍等一下。”

【宿主,你醒啦。】比幼貓還小了一圈的小白貓也趴在窩邊問候。

【嗯,早上好。】許願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惹來幼貓有些疑惑的伸爪,然後被許願捏了捏毛茸茸的小爪墊。

“喵……”幼貓的叫聲十分乖軟。

【早上好,宿主!】統子壓了壓耳朵,聽着小弟的叫聲心裏嘀咕。

它們喵族真是天生就是小夾子。

許願起身洗漱,穿衣出門時帶上了一貓一統,門口富賓恩并不在,倒是有留守的傭人十分恭敬的開口道:“主人,您醒了,早餐已經做好了,需要現在為您準備嗎?”

“好,勞煩。”許願笑道。

“斯蒂文先生的早餐也要現在一起準備嗎?”傭人沒有像以往一樣問了以後直接離開,而是再次開口詢問道。

“他還沒醒?”許願轉眸看了一眼旁邊的卧室詢問道。

“是的。”傭人回答道。

“先放在爐火旁溫熱着,讓他多睡一會兒。”許願略微沉吟笑道。

“好的。“傭人颔首匆匆離開,一樓傳來些許說話忙碌的聲音,許願則緩了幾步下樓。

【宿主,美人今天竟然起晚了。】統子趴肩驚嘆,它的宿主終于在跟美人的晨起比拼中勝出一次。

【他昨天應該是累到了。】許願将懷裏的貓放在了樓下的貓窩裏,拿過羊奶喂了後才洗手去吃自己的早餐。

又是遠途剛歸,又是騎馬趕路,還勞作了一個下午,晚餐吃的不少應該是睡的有些遲,疲憊堆積起來,入睡格外的沉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還以為對方在陌生的環境中會戒備一些,沒想到竟然睡的不錯。

早餐用完,餐盤撤下,許願沒有着急外出,而是翻開了昨日整理到一半的書冊坐在桌椅旁閱讀着,晨間雖然清爽,但草葉上難免帶有水珠,不管是幼貓還是鴨子都不适合外出散步。

他沒有外出,做着工的工匠們也不會把家具和動靜帶進來。

城堡裏相對安靜,連傭人出行都很小聲,只有富賓恩中途進來了一次,将整理成冊的新報告遞了過來,在沒有看到斯蒂文的身影時小聲開口道:“這是主人派人探查的附近幾座城池的報告。”

“都回來了?”許願詢問道。

“還有最遠的伊斯達爾城的沒有回來。”富賓恩小聲說道,“其他的都已經回來了。”

“好好安頓他們休息,準備最好的肉排和酒水。”許願拿過了那個書冊說道,“過兩日我看過了再一一見面。”

“好的,主人。”富賓恩颔首,心裏十分熨帖,他明白主人是要看過之後再做決定,也明白主人是在體諒那些來回奔襲的傭兵和抄寫員們。

他仁善的主人,就像是上帝降下的一道光。

富賓恩帶着工作離開,許願則翻開了那些記錄不一的紙頁。

在與坦桑城中的香料店達成合作時,他就已經擁有很多的金幣,足以雇傭傭兵和專業的抄寫員們前往不同的城池,目的就是調查。

坦桑城足夠富有,但想要保護好他的財富,就需要更多的傭兵,而雇傭更多的傭兵,就需要更多的源源不斷的金幣作為酬勞,既然經商,就要将局面鋪開,否則那些精明的商人們撬開精油香膏和糖果的秘密只是早晚的事。

這個時代可沒有知識保護,一旦錯過了時機,就會迎來反撲。

紙頁很厚,許願一一翻看着,只是雖然他做了大致的估測,但各個城池間的路途還是不容樂觀。

距離這裏最近的是比鄰城,即使騎馬也需要四五日,如果是馬車運輸貨物,路途中不僅有山路丘陵,還有一些河道水源需要通過,起碼需要十幾日。

只是如此還好,但是每一段記錄的路途中都有遇上過兩到三次強盜的經歷,好在他們身上沒有什麽財物,帶着傭兵通行并不是太大的問題,但如果運輸形同金幣的貨物,足以讓那些家夥們豁出命來。

而用金幣雇傭的傭兵跟強盜聯合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他在行會裏聽那些傭兵議論時就聽過不止一起。

還是根基太淺,許願思索着對策,卻驀然聽到了樓上傳來的開門聲以及下樓的腳步聲。

他停下動作擡頭,目光卻在觸及那從樓上下來的青年時輕輕怔了一下。

睡袍,系帶,亞麻編織的木制拖鞋,正在從樓梯上下來的青年不同于昨日飒爽的穿着,而是長發随意散落在肩頭,睡袍下露出了修長的小腿,碧綠初醒的眸尋覓,在看見他時趴在了那中間的扶手上看了過來問道:“布蘭德,我的衣服呢?”

許願聽着這話,神色略微有些微妙,随即失笑道:“你昨晚洗澡放在外間沒帶回去?”

“唔。”撐在那裏的青年還帶着些放松的眸中劃過了思索,“好像是沒帶回去。”

“錢袋帶回去了嗎?”許願笑道。

“當然。”青年眸中劃過了笑意,将手裏抓着袋子掂了掂笑道,“我可是洗澡都沒讓它離開我的視線。”

“如果你沒帶上去,應該是被傭人拿去洗了。”許願看着他随手帶着的錢袋笑道。

“洗了?”斯蒂文聞言輕蹙了一下眉,下樓朝着那裏走了過去,“那我今天穿什麽?”

他可不認為那東西一晚上能幹。

樓梯正對着大門,晨間的陽光有些微斜,不足以照到內裏的樓梯上,卻能夠讓從樓梯上下來的青年正好從其中通過。

光芒極美,也讓那被其輕撫的紅發美到了極致,光線在碧眸之中折射,像是在碧波之下灑下了星星點點的碎鑽,同樣承載着纖光的睫毛輕眨,如同神袛降臨一般,美好的有些刺目。

【哇,美人好漂亮!】貓貓發出了驚嘆。

【确實很漂亮。】許願從不否認斯蒂文長的極漂亮。

上帝在孕育他的時候,一定是精心描繪,窮盡了所有的心思,才賦予了他漂亮又不失俊美的樣貌,足以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覺得賞心悅目,還包括一些貓。

“你的包裹裏沒有替換的?”許願詢問道。

“去的時候倒是帶了。”斯蒂文擡手遮擋了一下有些刺目的光影,走到他的對面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懶洋洋的撐着頰道,“不過回來的路上沒有什麽時間清洗。”

沒有人會在趕路的時候去清洗衣服,那跟把自己赤身裸體往強盜刀上送沒什麽區別。

他坐在桌前的模樣有些放松,紅色的發絲因為他的動作略有一些調皮的順到了他的腕上和手臂上,碧綠的眸不同于剛才被光芒掩蓋了所有情緒,此刻正懶洋洋的漾着因為打哈欠而暈染的水光。

他不再置身于光中,許願卻更喜歡他現在自在的模樣。

“我去幫你問問。”許願起身笑道,“不行的話只能委屈你先穿我的了。”

“不委屈。”斯蒂文擡眸看着他從桌前離開的身影道,“穿富賓恩的也行。”

“那你有些委屈富賓恩的衣服了。”許願笑着離開道,“稍等。”

“唔。”斯蒂文輕應了一聲,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他這一覺還真是睡的不錯。

碧綠的眸微眯,他随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思索着今天從這個讓人堕落的居所離開的必要性,目光落在了對面桌案厚厚的紙頁上。

紙頁分成了兩沓,一沓明顯是看過的,其上有着用墨汁書寫過的痕跡,另外一沓略薄的明顯是待看的。

他的目光從其上的字跡上掃過,下一刻就被那密密麻麻的字逼退,但這并不妨礙他接收到布蘭德已經晨起工作了很久的事實,而他一直在睡覺。

他得離開這裏!

“你的衣服昨晚确實是被清洗過了,不過考慮到你今天需要穿,昨晚挂在了爐邊,已經幹了。”許願将托盤上的衣服放在桌上時,看到了青年微微蹙起的眉頭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我在想一會兒該走了。”斯蒂文看着托盤裏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起身單手拿起托盤道。

“吃過早飯再走也不遲。”許願看着他匆匆上樓的背影有些疑惑。

青年雖然在他的面前不再遮掩所有情緒,但有些突然而來的情緒還是會讓人不太明白。

難道是看到了什麽?許願看向了桌上攤開的紙頁,下一刻收回了視線。

雖然斯蒂文沒說,但他大概知道對方不認識字,可對方以前也沒有對此有什麽異議,那是看到了什麽?

“不用了。”斯蒂文上樓關上了房門,解開睡袍一邊換着衣服,一邊用發帶将發絲紮了起來。

他換衣服的動作極快,從進門到出門,快到許願只不過進了一趟廚房出來。

而那一身飒爽的青年下樓,腰帶已經縛好,手半劍也已經配上,只手肘上的皮甲綁帶随着他下樓的動作單手系上,再湊到唇邊用牙咬一下,直接收緊,幹脆利索。

“是出了什麽急事?”許願看着他詢問道。

“唔。”斯蒂文對上他溫和關切的視線,一向能随口找的理由竟沒辦法說出口。

許願問了,卻也沒想一定得到答案,他将手上的亞麻布袋遞了過去笑道:“這是早上就一直熱在爐邊的面包,可以帶在路上吃,給你的貨等我今天進城後再給你。”

斯蒂文本是看着那一袋明顯熱騰騰的面包,聞言擡眸道:“你今天要進城?”

“嗯,有事情要進城處理一下。”許願笑道。

斯蒂文對上他的眸,驀然輕嘆了一下,接過面包走向了桌邊道:“算了,其實也沒有那麽急。”

他只是突然受了點刺激而已,布蘭德這麽富有的人已經在工作,他卻在睡覺。

但作為朋友,這麽毫無緣由的告別,不是很好。

許願看着他莫名似乎有些妥協的身影笑道:“廚房這裏有洗漱的瓦罐。”

“唔。”斯蒂文轉眸,看着他毫無芥蒂的神色起身跟了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斯蒂文清洗着可能沾到的塵土,許願則将爐邊的其他早餐放上了托盤,二人門口相遇,起碼能容一人半出入的門瞬間擁堵了起來。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突然這樣?”斯蒂文伸手接過他手裏的托盤,錯開一步在他的身後問道。

許願出門回眸,小心避讓開托盤的位置,看着青年扶上托盤的另外一只手笑道:“我很好奇到底什麽事讓你急的好像錢袋掉了一樣。”

斯蒂文輕挑了一下眉梢,覺得他的形容好像有點貼切,有些失笑道:“也沒什麽,只是突然想起來我的床鋪下可能掉了一枚銀幣。”

對方好奇卻沒想得到答案,而他打死也不會說出自己受到刺激這種事。

“那真是很要緊的事了。”許願走到桌邊落座時将其上攤開的紙頁收了收,讓出了放置餐盤的空間笑道,“那為什麽突然又不急了?”

“我回家已經是十幾天的事了,急這麽一會兒也沒用。”斯蒂文拿起了餐盤上的面包道。

“有道理。”許願翻看着那些紙頁,用空白紙頁夾在中間收在了一旁笑道,“那再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他的話語出口,看到了青年頓住的動作。

“你今天不是進城有事?”斯蒂文眸光輕輕流轉說道。

“也不是什麽急事,完全可以推到明天。”許願笑道。

他确定青年不是讨厭什麽,而只是想要離開這座莊園而已。

斯蒂文不上他的鈎,揚起眉梢輕笑道:“我今天下午還有急事,就不能陪你一起進城了。”

“确定床鋪下掉的不是銀幣,而是金幣的急事?”許願笑着問道。

斯蒂文咬住面包的動作頓住,下一刻彎起眼睛笑道:“嗯,其實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許願颔首湊近。

“我的床鋪下有一個寶藏。”青年煞有介事的叮囑道,“我只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

“好。”許願笑着應道。

【什麽寶藏呀?】別貓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許願看着滿眼都是好奇的貓笑道。

統子:【?】

統子左右看看似乎心照不宣的兩個人,陷入了迷惑。

但即使它努力聆聽,這兩位接下來也沒有談論到任何關于寶藏的事情。

……

許願三五日就要進城一次,車馬都是籌備好的,兩輛車,再配備車夫和十位騎馬護衛的傭兵。

許願在并列的傭兵簇擁下坐進了車廂,斯蒂文看着這鋪開的陣仗,即使知道是必須的,還是輕挑了一下眉,帶上自己的包裹坐進了車廂。

“你的貓沒帶?”斯蒂文解下劍放在了一旁,目光搜尋了一圈問道。

“它太小,一直換環境會容易生病。”許願伸手拉上了車廂的門道。

他去店鋪的時間少,那裏除了傭兵也幾乎沒有什麽傭人,無人可以照料它,但在莊園就不一樣了,他會經常住在這裏,即使他不在,也有傭人可以照顧它。

“唔。”斯蒂文不太懂怎麽養貓,至少沒有對面坐着的男人懂。

傭兵們紛紛上了馬,兩輛馬車也一前一後的離開了莊園。

路是土路,即使莊園內的路修整過沒有那麽崎岖,但出了莊園,車廂卻難免會颠簸兩下。

斯蒂文倚在一側的車窗旁看着外面,原本還覺得這種貴族出行或許會有點意思,但實際上很無聊。

馬車行走的速度他走路都能跟上,窗外的風景除了亞麻花就是森林,車廂空間雖然還算大,但想伸展一下腿腳都很不方便。

果然他即使富有,也不會适應得了貴族們的生活,當然,在排除美食,熱水澡和寬敞柔軟的大床的前提下。

斯蒂文的目光收回,落在了布蘭德身上,對方倒不像他一樣百無聊賴,而是從上車開始就在擺弄放在桌上的黑白格棋盤,其上兩側放置着各種不同的棋子,他自己移動着兩側,即使偶爾棋子因為車廂振動錯了格,也沒有影響他的情緒半分。

貴族的游戲,斯蒂文只偶爾在貴族的城堡中見過類似這樣的棋盤,但規則不明。

他盯着看了半晌,沒看懂其中的規則,卻在其中一枚棋子被拿走時對上了男人看過來的視線,聽到了他的詢問:“覺得無聊了?”

“速度太慢了。”斯蒂文感受着車廂的搖晃道,布蘭德或許能夠享受得了這樣慢悠悠的節奏,但他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瘋的。

“我以為你會騎馬。”許願笑道,“現在要不要換乘?”

“只是想要體驗一下坐馬車的感覺。”斯蒂文坦言道,“換乘還是算了,我能忍到入城。”

許願有一瞬間的疑惑,他看着青年身上壓着的煩躁情緒笑道:“你擔心他們覺得我們鬧了矛盾?”

“不是擔心他們。”斯蒂文略微活動了一下颠的不太舒服的筋骨道,“而是我現在出去騎馬出行,今晚坦桑城內所有酒館都會将斯蒂文和布蘭德先生翻臉的消息傳遍。”

“聽起來很不愉快。”許願将手邊的棋盤推過去了一些問道,“要玩這個嗎?”

流言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流言之後很可能有很多人去勸斯蒂文向他道歉,不要因為一時任性斷了他這條財路。

“我不會。”斯蒂文看向了棋盤道,他不懂這個,畢竟即使贏了這東西,也不能讓他的口袋裏多上一枚銅幣。

“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規則。”許願笑道。

“唔。”斯蒂文遲疑了一瞬笑道,“好啊。”

雖然不能帶來銅幣,但閑着也是閑着,多學一些東西總沒有壞處。

“這個叫做國際象棋。”許願将其上的棋子一一歸位,對着其上的格子和不同的棋子講解着規則,“黑白雙方必須像現在這樣擺放在棋格中,相對的一排是兵,也就是士兵的意思……”

他用能跟現實對照的人來舉例,原本對于斯蒂文來說有些陌生的棋子瞬間好像清晰了起來。

士兵,馬,車,象,王,和後。

雙方對壘,各自有着各自的行進規則,最終一方的棋子能夠吃掉對方的王即取得勝利。

而除了最基礎的行進規則,還有各種和局規則,特殊規則以及将死規則。

許願一一敘述,并配以棋子演示,他的聲音溫和,不疾不徐,即使斯蒂文剛開始只是一時興致,也在這樣的教導中靜下了心緒,一一記下了規則。

只是記下歸記下,卻不代表真正下的時候能夠靈活運用,尤其是在覺得自己能掌握特殊規則的情況下。

“将死。”許願的兵站在了斯蒂文王的斜格上,一步将死,已經是必死之局。

斯蒂文看着那裏空出的位置,發現竟然沒有任何棋子可以用來抵擋。

而他之前可以用來抵擋的兵因為對方的兵前進了兩格跟他并列,他還以為是失誤直接吃掉了。

之前混亂厮殺,他一直覺得自己能勝,可是這哪裏玩的是規則,這玩的是心機。

“輸了,再來。”斯蒂文看向對面含着笑意的人,心底的勝負欲被激了起來。

輸了就是輸了,沒必要死扛着不認輸,但是同樣的棋盤,他沒可能一直輸。

“好。”許願拿過自己的棋子歸位,“你先。”

白棋先手,斯蒂文并不跟他客氣,先行一步。

許願看了一眼,也推動了自己的棋子。

棋盤上黑白二色交織,看起來平靜,卻像是一片厮殺的戰場。

許願第二局再勝,他看了一眼青年興致勃勃的模樣笑道:“再來?”

“這次一定贏你。”斯蒂文揚起了唇角。

第三局許願仍然勝了,卻是險勝,甚至差點淪為和局。

許願放下棋子,看向對面認真看着棋盤的青年輕輕沉了一口氣,随即怔了一下笑了出來,第三局太過激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教學變成了認真:“你學的很快。”

這句話是真的,青年真的學的很快,且能夠很快的糾正自己的錯誤,上一局出現的失誤這一局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甚至能夠靈活的使用棋盤,達成一些老手才能有的行進規則。

“這一步走錯了。”斯蒂文認真看了許久,擡眸時拿起一枚兵在棋盤上複演着過程,碧綠的眸中全是思索和認真。

“你這裏如果只走一格,最後輸的可能是我。”許願笑道。

“再來一次。”斯蒂文複盤結束,頗有些躍躍欲試。

“我是不介意再來一次,但是已經進城了。”許願示意了一下車窗外笑道。

斯蒂文下意識看向了窗外,才發現馬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進入了坦桑城,車旁行人匆匆,聲音甚至有些喧嚣,可他之前竟然沒察覺,甚至連車子一路的颠簸都忽略了。

“那下次吧。”斯蒂文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這種事也不急于一時。

“好。”許願應聲,推動了車內的車鈴,馬車緩緩停在了路邊,“再見,出行的話路上小心。”

對方從他這裏拿到了商品,想必不久又要出去了。

斯蒂文拎起包裹,聽着這熟悉的話語,卻發覺他們下次再見極有可能又是十幾天二十天後了。

聽起來還真是有些漫長,說起來也有些神奇,他們明明不是天天聚集在一起喝酒的朋友,卻成了朋友。

“再見。”斯蒂文戴上兜帽打開了車門,出去時笑道,“下次再見,你的小女巫應該就能啃得動肉了。”

許願看着青年飒爽的身影笑道:“那我得把它和……”鴨子們分隔開了。

畢竟是養來抓老鼠的,不能沒有兇性。

只是他的話沒說完,卻見那本來都出去的青年驀然轉回了車裏,拉上車門壓低了身體,試圖将自己完全隐藏起來。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猶豫。

許願看着蹲身在面前的青年微怔了一下,一時沒想起來有什麽東西能讓他躲的這麽迅速。

他看向了車窗外,暫時沒有發現什麽端倪,只見富賓恩走了過來詢問道:“主人,您有什麽事嗎?”

許願還沒開口,就聽到了車後傳來的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富賓恩?車內是布蘭德先生嗎?”

那是漢特的聲音。

斯蒂文躲漢特?許願心中劃過了疑問,聽着那靠近的腳步聲,衣擺卻被身前俯身的青年輕輕拉了下,轉眸時看到了對方示意噤聲的動作。

許願颔首,在察覺窗外的陰影時伸手按下了面前青年的頭,漢特的聲音已經在車窗外響起了:“布蘭德先生,真是榮幸能夠遇到您。”

許願看向了車窗外,比之之前愈發顯得壯了一些的人再次換了一身有着華麗繡紋的長袍,此刻頗有些紅光滿面,不用細聞都能聞到酒氣:“您好,漢特先生,很高興能夠遇到您。”

“哦,您還記得我。”漢特的臉上浮現出了高興的情緒,“上次我從您店裏買到的商品非常的好用。”

“那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許願笑道。

漢特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他的後言,只能開口道:“聽說您的店裏在賣驅蟲的香料。”

“是的,您有需要的話可以前去采買。”許願客氣道。

“事實上我買過,效果非常棒!”漢特用過那些香料,在他使用的時候,他讨厭的小蟲子都離他很遠,連貓都讨厭那些香料的味道離他很遠,“但它實在太少了,每次去都已經售空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只是目前的産量實在不太足。”許願感受着掌下略微的動靜開口道,“富賓恩,難得碰上客人,你可以在這裏售給他一份。”

富賓恩聞言有些驚訝,對上主人的目光示意時對着漢特笑道:“漢特先生,請跟我來。”

“哦,非常感謝您,布蘭德先生。”漢特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扶着車窗的邊緣道,“上次我們談話不愉快,我還以為您讨厭我了,沒想到您是如此的寬容大度。”

許願只含笑,并不接話,再繼續談下去,斯蒂文對漢特的耐性就要到頭了。

“漢特先生,請跟我來。”富賓恩再次邀請,終于讓帶着酒氣的男人離開。

談話的聲音從另外一輛車那裏傳來,許願松開手,看着青年因為滞悶帶了些血氣的頰笑了一下,随即收到了一記警告的視線。

他收攏笑意,帶上了車窗,并将遮擋的布通通拉上,這才見青年起身坐在了對面的座位上。

兩個人保持着安靜,直到漢特的聲音略遠,馬車再次行走時,不等許願開口詢問,坐在對面抱着臂的青年輕擡了一下眉梢給出了答案:“他上次邀請我喝酒,直接讓我喝到了吐。”

他一向不怎麽喜歡酒水,頂多解渴,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喝葡萄酒喝到吐,漢特是很熱情,稱他是最好的朋友,但那種頭暈目眩,吐到虛脫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賺金幣很重要,身體更重要。”許願略微沉吟道,“你的決定是正确的,不過你總不能一直躲下去。”

他能理解那種盛情難卻,尤其是斯蒂文希望能夠從漢特那裏賺到錢,對方敬的酒就很難不喝。

“他身邊有朋友的時候就很容易拒絕。”斯蒂文眸中含着有些微妙的笑意,“他們很喜歡跟他一起喝酒。”

許願眸光微斂,原本的世界線中漢特富有的時候身邊就聚集了很多朋友,只是在他花光了第一次帶出來的錢時,那些朋友也同時失去了,看來斯蒂文也看出這一點了,但任何人的提醒現在對于漢特而言都是無用的。

“你現在從我的馬車上下去,漢特今晚就會知道你在躲他。”許願看着對面陷入思索的青年笑道,“我要穿過城市去辦事,你要一起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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