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4)
第45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4)
許願未答, 能夠在十年後見到以為不會再見的人,當然是一件愉悅的事,青年過的很好, 兜帽用了棉布,身上的皮甲嶄新, 衣領中加了皮毛,一個人獨自行走在世間,似乎再也不會有絲毫的無措畏懼。
只是他以為是故友重逢,但青年眸中的情意并未消散。
他們本不該再見面的,明知道對方有着情意還放任靠近又不接受, 不過是在消磨他的心性。
“算了,我得去找個落腳地了,要不然今晚得住在冰天雪地裏了。”青年緩緩吐出一口白氣,扶着劍柄轉身。
十年未見,他還是如同十年前一樣事事随心。
這一次分別, 大概永遠都不會再見了。
“斯蒂文。”許願看着那道如十年前一樣離開的背影喚道,也如他心底所想的那樣, 只要他開口, 青年就會留下。
他本不該有這一次沖動的,因為他知道留下他意味着什麽, 但好像又沒有那麽後悔, 因為他确實想留下他。
那道背影停留在了風雪之中, 卻一時沒有轉身。
“這個時候旅館幾乎已經住滿了,去我那裏吧。”許願看着他的背影道。
他知道這是在給一個看不到希望的人希冀, 重新點亮他心中的火焰, 非常糟糕且卑劣的決定。
斯蒂文背對着他握緊了劍柄, 胸口處熱度熊熊燃燒着, 那一瞬間的火焰幾乎要将整個人灼燒掉,十年前他在等對方的挽留,只要他開口,他必然會留下,而十年後,他不過是聽說這座城市想要來走一遭,看看他所經歷的路也很好,他卻挽留了。
心中的火焰沉寂了十年,還是會被輕而易舉的喚醒,心跳也同樣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好啊。”斯蒂文轉身笑道,朝着那道身影走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這種境況,或許應該十分幹脆的離開會更酷一些,氣死這個讓人生氣的家夥,告訴他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都如他所想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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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實在沒有那麽做的理由,這個人的心在那一瞬間開啓了一道縫隙,他沒有理由讓他再合上,這個人自己也應該明白,主動的招惹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許願看着在風雪中轉身,青年毫無避諱看過來的眸時有一種處于狩獵範圍的感覺,但下一刻那雙眸輕轉,只是帶着些懶洋洋的停在了他的身邊道:“走吧。”
優秀的捕手在狩獵之前,都是會十分懶散的讓獵物放松警惕的。
青年未必刻意如此,卻已經形成了本能。
“菲利普呢?”許願先行,看着身側跟随上來的青年道。
“它被放在城門的馬棚裏了。”斯蒂文擡眸看着身前如十年前一樣幾乎未有絲毫變化的人,心中的火焰燃燒的十分旺盛,以至于讓他覺得自己穿的有些厚實。
十年,他走過了很多地方,卻再未遇到像眼前的人一樣令他心動的人。
他本來還以為自己沉寂的很好,但當真的見到時,那份愛戀一點兒都沒有被忘卻掉。
“怎麽來了這裏?”許願對上他直視而來的眸光笑着詢問道。
那一聲挽留或許也叫做允準狩獵,但能不能捕到,還是要看青年自己,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為他心動,又能心動到什麽程度。
但這十年,的确如青年所說的那樣,他從未将他抛到記憶深處去。
“只是聽說有一位商人在這裏建造了一座洛格城。”斯蒂文手指輕敲着劍柄笑道,“想來看一看。”
其實他幾年前就已經聽到了關于這裏的傳聞,只是傳聞虛虛實實,有些聽起來十分像海盜用寶藏誘人深入的話,他也就沒放在心上,直到最近去了伊斯達爾城,才在那裏聽到了确切的消息。
一條直通達薩克城的道路不僅開通了這裏的陸運,還帶來了海運,就像是神明劃下的一指,為這裏聚攏着財運,讓它迅速發展了起來。
而洛格城的主人,就是布蘭德商店的主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到了。”許願并未帶他走太遠,就在一家店門口停了下來,打開了透出溫暖光芒的門道。
“布蘭德先生的面包店?”斯蒂文停在了門口,看着那櫥窗外挂着的牌子道。
“我的店。”許願讓開了門口的位置笑道。
斯蒂文手指輕動,略微遲疑了一下走了進去,狩獵者要有耐心,否則會将人吓退,但當知道被允準狩獵時,總是容易讓人有些躁動。
屋內很熱,點燃的一圈燭火一一被玻璃罩起來懸挂在頭頂,形成了漂亮的花型,照亮着室內,壁爐中的火焰雖然有些弱了下去,卻仍然源源不斷的給這裏提供着暖意,以至于一進來這裏先嗅到些許面包的香甜味道,然後便覺得身上的衣服實在有些過厚了。
而身後的門在此刻關上,将那吹進來的寒風和雪意阻隔時,對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烙在了他的耳朵裏。
斯蒂文很擅長聽聲辯位,而這一點在此刻尤其糟糕。
“布蘭德先生的面包店,聽起來很像仿冒的。”斯蒂文握緊了劍柄收起心神轉眸笑道,卻在看到男人摘下帽子的面孔時微蹙了一下眉頭。
“這樣才不會引人懷疑。”許願将帽子挂好,解下鬥篷,對上青年略微深思的神色笑了一下,走到壁爐邊上往裏面添上了幾塊木頭道,“你可以随意一些。”
斯蒂文看着壁爐中燃起的火焰和男人俊美和煦的側臉,目光從他的眉眼上描繪過,取下了兜帽道:“你一點都沒有變。”
不是性格,而是樣貌,跟十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所以我告訴你,跟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好事。”許願起身輕嘆,卻沒有隐瞞,只是他的目光落在那被暖光籠罩的青年身上時停下了。
十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人,但它卻格外的疼惜那随意倚坐在長椅扶手上的青年,不僅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絲毫歲月摧殘的痕跡,反而讓他的身上蛻去了一絲外露的鋒銳和年少時的無措,讓他的眉眼染上了一絲柔和,卻絲毫沒有遮掩他的意氣風發。
綠眸如初,只是曾經只到頸後的發尾即使被紮起來,如今也垂落到了腰間,帶着不再刻意展露的閑适,卻仍然漂亮到灼目。
“你真的是神明?”青年轉眸問道,只是其中卻沒有什麽凝重的情緒。
“當然不是。”許願從桌上端過了杯子,給他倒了水笑道,“罩袍不脫下來嗎?”
“那是貓妖?”斯蒂文接過了他遞過來的水,放在唇邊一口飲下道。
“是人類。”許願無奈道。
青年看着他久久不語,這一刻連許願都不能看透那雙碧眸中的情緒,長生于人類的壽命是一條不可輕易跨越的鴻溝,它對面前的青年而言是相當沉重的話題。
“我還以為是什麽嚴重的後果呢。”斯蒂文別開眸輕嗤笑道,“我都做好了變成貓的準備了。”
許願略有沉默,無奈開口道:“你不明白,壽命的長短不是人心能輕易承載的事。”
壽短者年華逝去想要停留卻無法挽留,這原本并非是青年應該承受的事情。
他可以好好選一個愛人,跟他共白頭,他這樣的人,是值得人好好對待的,而不必承載他為他帶來的必須承受的心理負擔。
所以那一刻的沖動其實很不該。
“你才是不明白的那個人。”斯蒂文看着他笑道,“如果不能在有限的人生中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是一種遺憾。”
他不想在有限的時間去糾結猶豫,他只知道他将這個人放在了心底十年,不會輕易放手。
許願輕怔,看着面前十分認真的青年半晌,起身笑道:“你說得對,是我不對。”
他總是會去思索很多的後果,推衍未來的所有結果,就像棋盤一樣,力圖讓所有東西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人性的變化其實從不能完全在掌控之中。
在他出口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失控。
“知道不對就要……”斯蒂文聞言輕嗤一聲,略微挑起眉時臉頰卻被那彎腰過來的人伸手托住,屬于掌心的滾燙溫度從那裏蔓延到了心底,斯蒂文擡眸,在對上那雙金色溫柔的眸時腦海中有片刻的茫然,唇已經被覆住了。
心跳在此刻砰砰做響,臉頰上的熱度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室內溫度的影響,燙的人心底發慌,卻又找不到落點,腰身被扣住,有些脫離原來的位置,讓他下意識扣住了對方的手臂,迎接着那唇上傳遞而來的熱度。
這一吻很輕,只是唇與唇的觸碰,甚至沒有很長,許願松開那面頰滾燙的青年時,看着那茫然失措的綠眸,聽着他略帶着些急促的呼吸聲确定了自己對他或許不僅僅只有對心性上的喜歡。
他很漂亮,也很真誠,灑脫又炙熱,似乎從不會畏懼,但其實那份畏懼都被他自己悄悄掩埋消解掉了。
“斯蒂文,我确實對你心動了。”許願看着面前擡眸的青年笑道。
或許沒有青年那麽炙熱,但它存在了那裏。
斯蒂文輕喘着氣,胸口的情緒還在因為之前陌生又灼熱的吻翻滾着,他擡眸看向面前的人,幾乎無法抑制臉頰上翻滾上來的熱度,這讓他想要如往常一樣輕笑一下有所表示,卻也因為那不受控制的情緒,只能略微側開了視線道:“知道了。”
他知道的,當這個人容許他進入他心中的那一刻起,他一定會輸。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沒想到只是一個來自于對方主動的吻,就足以讓他心髒發顫,手指發癢。
“沒有跟人接吻的經驗?”許願看着懷裏滿臉紅霞的青年詫異道。
“誰會有那種經驗?”斯蒂文看向了他,思緒倒是能回轉了,“在你心裏我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他的眸中還染着水光,以至于即使質問也沒有什麽威力,許願伸手擦了擦他的眼尾笑道:“我只是覺得你當初敢直接吻上來,或許是有些經驗的。”
這在這個世界并不稀奇,酒館混跡,性愛那種事都是稀疏平常,洛格城之外公開場合大行其道的大有人在,一夜露水的比比皆是,青年或許并不去招惹一些女孩的真心,但在年輕時有些人自願與非自願,或許出于好奇也會接觸過,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他竟然連接吻都沒有過。
“沒有!”斯蒂文輕輕抿唇道。
“抱歉。”許願扣住他的腰身将他放在了長椅上道,“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斯蒂文略沉着氣息,在他松手時扣住了那想要收回的手臂問道。
“沒想到你沒有經驗。”許願笑道。
沒想到他會這麽純情。
“這麽說布蘭德先生很有經驗了?”斯蒂文擡眸看向他笑道。
他告訴着自己不要為此生氣,這家夥能養成一副對感情沒有興趣的模樣,他從前覺得他可能是沒有興致,但現在也不乏活的太久,歷盡千帆的可能性。
但那都是過往,即使有,也不足以撥動他的心緒才對。
“我也沒什麽經驗。”許願略微沉吟,看着他笑道。
雖然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但那連戀愛都稱不上,只是卑劣者的利益聯合。
“真的嗎?”斯蒂文手指微松,眸中松動。
“真的。”許願看着他道。
“我相信你。”斯蒂文笑了一聲道。
這個人沒有騙他的必要。
“你從城外趕來吃東西了嗎?”許願在他手指微松時起身道。
“蘿蔔。”斯蒂文指尖微動,擡手從腰間抽出了有些胳住的劍,冰涼的劍身帶來些許恍然,讓他有一種極不真實的微妙感。
“想吃點兒什麽?”許願打開了制作面包的後廚道。
“都可以。”斯蒂文看着他進入後廚的身影,摩挲了一下劍身還是從那柔軟的墊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門邊靠住,看着他從放着很多綠色草植的筐裏挑揀着什麽時道,“你這裏沒有剩下的面包了?”
“面包在傍晚前就會全部賣光。”許願從裏面摸出了兩個蛋,思索了一下問道,“能吃幾個雞蛋?”
“五個?”斯蒂文感受着腹中的饑餓感道。
雖然他不再像從前那樣總是擔心錢,但出門在外是沒有太好的東西吃的,與其去揣度哪家店裏的東西幹不幹淨,還不如直接吃生的,就是蘿蔔那種東西不太抵餓。
許願看了他一眼,又拿出了三個,連同調味用的配料一并放在那裏清洗。
竈中封住的火撥旺,加入了幹柴,然後洗過手後往架在其上的器皿中倒入了水,又将取出來的蔥等配料切好,水開打蛋,微沸的水将蛋凝結。
他在那裏忙碌着,十分有條不紊,斯蒂文抱着自己的劍站在一旁,覺得這一幕好像跟十年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別:“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或許那個時候他喜歡他的心情跟現在是一樣的,但這個人呢?
但如果跟以往不同,又該怎麽相處?斯蒂文對此也沒有太多的頭緒。
許願轉眸看向了那站在門邊眸中有着思索的青年笑道:“戀人。”
這個答案出口,斯蒂文的心跳頓時砰砰的跳動了起來,宣揚着自己的存在感,他的手指蹭上了自己的唇,卻在有所察覺時又放了下來:“唔。”
戀人。
聽起來有點不太真實卻令人高興的答案。
讓他期盼了很久,以為無法得到卻又驟然擁有的的答案。
斯蒂文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心緒略微起伏着,十年分別,卻也不是毫無意義的分別,如果是十年前,這個人絕對不會叫住他,但在十年後,當年種下的那個吻,或許真的如他當年所期盼的那樣,讓他記住了他,所以才會有今天的答應。
“你有再想起過我嗎?”斯蒂文看向他的背影詢問道。
“有。”許願給出了答案。
斯蒂文唇角揚起,覺得心情很不錯:“是在什麽情況下想起的?”
“咪咪吃海鮮的時候。”許願将面撈進了調好料汁和放了一塊豬油的碗裏,将五個荷包蛋卧了上去,再放上了切好的臘肉和煮過的青菜笑道,“它當時吃了比臉還要大的螃蟹,我覺得你一定也會很喜歡。”
斯蒂文眉頭輕動,再次思索自己在他心裏的形象,就見他端着一個寬口器皿的食物走了出來。
湯色微黃,其上有着看起來很香的肉和蛋,還漂着一些細碎的綠色菜碎,雖然屬于斯蒂文沒見過的吃法,但是聞起來很香。
“這是什麽?”斯蒂文跟上了他的身影,看着放在桌上比臉還要大的器皿,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筷子問道。
“陽春面。”許願沉吟了一下笑道。
雖然他加了臘肉,但姑且差不多。
“面?”斯蒂文夾了其中的蛋,在發現其下白色的像線一樣的東西時将其挑了起來,看了落座身旁的人一眼,将其送進了口中,眼睛微亮。
看起來并不濃郁的湯汁裹在這稱為面的食物上,入口時有着區別于面包的厚實感和鮮香感,讓人會很想再吃下一口,不過剛從湯裏撈出會有些燙,可放在其上的蛋和臘肉卻完美的解決了等待的問題。
“怎麽樣?”許願看着他認真進食的動作詢問道。
“很不錯。”斯蒂文擡眸對上他一直看着的視線,舔了一下唇上沾上的湯汁稱許道。
這個家夥不管做什麽樣的食物,似乎都很好吃。
“喵嗷……”許願正待開口,一聲貓叫卻打斷了他們的話。
斯蒂文看了過去,在看到那從屋子角落的類似于小洞穴裏鑽出來的貓時眸光輕動:“咪咪?”
“喵……”那行動略微有些遲緩的貓聞聲看了過來,卻是抻了個懶腰走到了許願的腿邊蹭了蹭。
“醒了。”許願彎腰抓了抓它的皮毛笑道,“你的飯在那裏。”
“嗚……”懶洋洋的貓蹭過,邁着靈巧的步伐走到了屋子一角,低頭從裏面取食着。
“沒想到它……竟然被你帶到了這裏。”斯蒂文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貓,話頭微微偏轉。
貓咪的壽命是很短的,幼年時見的貓,很可能轉眼就會消失不見,能夠活到老的屈指可數,他沒想到十年後這只曾經喜歡撒嬌的小貓還活的好好的,還被布蘭德從坦桑城帶來了這座遙遠的城市。
那時的活潑好動和現在的懶洋洋,十年的時間還是有了它自己的痕跡,而布蘭德樣貌雖然未變,但心還是變了。
“當時将它帶回來時答應了要好好照顧它。”許願看着進食完舔了舔爪子,緩慢走過來趴在他腳邊的貓笑道。
雖然它的年齡已經大了,但對于他而言其實還是小家夥。
斯蒂文看着他含笑的眸輕笑了一聲。
“在想什麽?”許願看向了他流轉的眸光道。
“沒什麽。”斯蒂文垂下了眸繼續吃東西。
他只是一瞬間在想要不要讓這家夥答應此生都跟他在一起,按照他遵守諾言的性格,一定會做到。
但想了想又算了,這個人是個溫柔的人,如果他真的答應了,或許會做到,但愛慕這種事如果不是他心甘情願,強求又有什麽意思。
況且他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就能喜歡這家夥一輩子,雖然他覺得自己能,但那些跟人結婚的家夥們在結婚時也是這麽覺得的,後來怎麽樣就是未知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斯蒂文吃下了一個荷包蛋說道,“萬一我們相處以後發現不合适怎麽辦?”
許願眸中劃過了詫異,他看着面前略帶着些糾結的青年笑道:“這麽快就想到跟我分開了?”
斯蒂文擡起眉梢,笑着加重了那兩個字:“萬一。”
“你這種憂慮應該屬于婚前恐懼症。”許願看着怔住的青年笑道,“先吃飯,要不然一會兒泡軟了就不好吃了。”
“唔。”斯蒂文回神,思索着那幾個字,抑制着心尖上的癢意吃着那細長的面。
婚前?兩個男人能結婚嗎?他竟然想了那麽遠了?
【宿主,什麽婚前恐懼症?】進入冬眠期的統子從高架上的貓窩裏鑽出來,出現在許願的肩頭抻了一下迷惑問道,然後目光落在了宿主對面的身影上,【哦!美人!美人怎麽會在這裏?!】
【他今天到的。】許願回答道。
【哦!美人比以前更好看了!】統子瞌睡都醒了。
【我也覺得。】許願看着對面将他做的份量幾乎全部吞下去的人笑道,“夠嗎?”
“差不多,晚上不能吃太多。”斯蒂文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眉梢輕動,“怎麽?”
“看到自己做的食物被吃幹淨是一種贊賞。”許願将一旁的薄荷水推了過去道。
斯蒂文手指輕動,覺得那種心尖泛起的癢意再次彌漫到了指尖,讓他很想……
許願看着驟然起身的青年,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見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臉上,在其上捏了捏。
“這是什麽意思?”許願看着他頗有認真的神色問道。
“只是突然想這麽做。”斯蒂文捏了兩下,心中的癢意卻在那無奈的神色下更甚了起來,他看着那雙擡起看向他的眸,手指微松,等到自己反應過來時已經低頭親在了對方的唇角。
許願感受着唇邊的觸感微微側眸,卻見那剛才那還一副占便宜占的理所當然的青年如觸碰到燙手山芋般松了手轉身,端起桌上的空碗道:“我去刷盤子。”
他做的随心,走的也随心,留下許願摸過自己唇邊留下的濕痕有些奇妙又無奈。
而停留在他肩頭上的貓已經呆滞在了原地,它張了張爪墊,聽着廚房裏的聲音小聲問道:【宿主,美人又親你了?】
【是啊。】許願笑道。
貓貓疑惑:【可是你們又沒有在談戀愛。】
他們今天剛見面,美人上次強吻宿主直接溜了,今天竟然在刷盤子,宿主好像還默許了。
【誰說我們沒有在談戀愛?】許願起身,拿過放在一旁的布抹了桌子,走進了廚房。
【嗯?!】貓貓震驚,【你們什麽時候談戀愛的?!】
【今天。】許願看着青年因為他的腳步聲微動的耳朵,上前将布放在了一旁道,“這個也要清洗一下。”
斯蒂文警惕了半晌,看到那塊抹布時不知為何磨了一下牙道:“知道了。”
貓貓從呆滞中回神,萬萬沒想到它的宿主有一天會進行快餐式愛情:【美人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我也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為什麽?】許願詢問道。
統子:【?】
它怎麽能知道!它連宿主戀愛是什麽時候談的都不知道!
許願也沒期盼系統能給他什麽答案,他只是洗過了手,看着青年背對的身影和垂落在腰間随着他動作輕動的紅發道:“你的頭發比以前長了很多。”
“一段時間沒去管它就變成這樣了。”斯蒂文聞聲轉眸,看着那站在一旁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人時,之前那些許的生氣早已沒了蹤影,“你覺得有些太長了?”
“不,很漂亮。”許願笑着稱贊道。
斯蒂文拿着碗碟的手指微頓,別過視線将那碗碟瀝幹放在了一旁,覺得心底的熱度又在升騰了:“那就留着吧。”
他的語氣似乎不甚在意,露出的耳垂卻有些發紅,許願目光停留在其上半晌道:“你這次沒帶多少行李?”
斯蒂文聞聲腰背略直,瞟向了那站在一旁的人,在看到那雙眸中了然的味道時突然沉澱下了心緒笑道:“放在旅館裏了。”
這麽冰天雪地的時節,他來到這座城市當然先找旅館,真在雪地裏待一夜凍不凍的先不說,絕對會讓不少人笑死。
“今晚要回去住嗎?”許願詢問道,他當然知道他當時不過随口找個借口。
可這樣的詢問出來,斯蒂文擦着手指的動作一頓,驀然看向了那站在門邊的人,心髒砰砰跳動的喉頭緊繃。
從前這家夥留宿可能只是朋友之間的,但彼此之間的關系跨出了那一步,留宿可是有別的意味的。
他倒是見過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但男人和男人……沒了解過。
“回去吧。”斯蒂文輕咳了一聲說道,心裏再次泛起了不舍的感覺。
明明以往都不會這麽明顯的感覺,今夜卻格外的強烈。
“要在旅館住幾天?”許願看着他垂下眸的神情略微思索後劃過了些許了然的笑意。
“嗯?等我在這裏定居之前?”斯蒂文思索道。
他來之前沒想過能在這裏定居,但現在必須得想了,起碼得買個房子,有個固定的居所。
“也好。”許願看着他的身影,從廚房出來時帶上了門笑道,“你想定居在哪裏?”
“目前沒想好。”斯蒂文從那壁爐邊的長椅旁拿起自己的劍束上道,“我确實是第一天來到這座城市。”
他只是覺得這裏的雪夜不錯,沒有那麽寂寥漆黑,想出來看看。
“現在就要走了嗎?”許願看着他的舉動略微驚訝道。
斯蒂文手指輕頓,轉眸看向了那似乎一直看着他的人,抑制着心口的不舍和灼熱笑道:“你不想讓我走嗎?”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離開,戀人之間的癡纏難舍曾經讓他不解,但現在卻明白了。
他将問題又抛了回來,許願輕笑了一聲給出了答案:“再多待一會兒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斯蒂文聽見前一句話的反應是高興,但後一句話卻讓他在心髒猛跳時挑起了眉頭:“你覺得我會擔心這個?”
“你沒擔心嗎?”許願坐在了那柔軟的長椅墊上笑道。
斯蒂文話語略微卡殼,他看着落座後朝他看過來的人,扶着自己的劍柄重新坐在了那扶手上,眸中略微思索道:“我确實不知道男人和男人要怎麽做。”
他的話語直白,反而是許願微怔後笑道:“沒有那麽着急。”
他的确對他起了些許欲念,男人在面對心動的人時,這方面總是會格外的直白,但他确實沒想過一開始就要對他做什麽。
但這個世界的很多表達沒有那麽含蓄,貴族或許會分居,但在平民家中,一間大屋子牛羊和孩子甚至夫妻是共居的,當着面做的也有,這就屬于十分開放的想法,而這樣的思維到處都是,反倒是他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別人與他無關,只是青年從這樣的環境中長起來,許多事不可避免依從環境去思索,雖然他與世界的偏差也很大。
斯蒂文對上那溫柔的眸,心髒仍在砰砰跳着,也說不清自己是心放回了肚子裏還是有幾分難耐的焦灼,又或許是未知的領域總是會讓人心有些不安和探知欲,他輕挑起了眉梢道:“看來你懂。”
“如果你想,我可以教你。”許願看着那似乎十分閑适的青年笑道,然後看到了他耳垂上再次蔓延上的紅暈。
“男人和男人做那種事,可是會被燒死的。”斯蒂文略微別過了眸,抑制着心中驟起的慌亂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但來到這裏,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好像那十年從未經歷過一樣。
“燒死誰?”許願看向他問道。
斯蒂文眸光輕擡,看向了那洛格城的主人笑道:“就算你是這裏的主人,被舉報了也會遭到讨伐。”
這樣的殘酷是有貴族領受過的,被舉報與男人做了,就被沒收了所有財産投入了監牢,最後被吊上了絞刑架,這也是他當年并沒有想過要跟布蘭德真正在一起的原因。
這個世界很奇妙,男子之間無論怎麽訴諸自己的心意都可以解讀成深厚的友情,但一旦發展成實質的關系就不同了,荒誕又好笑。
“那種事情在力量面前是要讓路的。”許願往壁爐中扔了幾根木柴笑道,“除非有足夠的利益可圖。”
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思想,但人類天生就懂得趨利避害,那是思想難以輕易扭轉的本能。
斯蒂文看向了在他眸中跳躍的火光,那一刻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巨木下,這個人旁觀人性,似乎所有人都很難進入他劃下的界限內。
束上的劍從腰間抽了出來放在了一旁,斯蒂文起身坐在了那軟墊上,許願察覺身旁的動靜轉眸,卻被坐在面前的青年拉住肩膀吻了上來,那雙碧綠的眸中帶着如同獻祭般的決然和熱情。
許願眸中劃過些許詫異,卻在感受到唇上毫無章法的觸感時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腰背,略微與他分開笑道:“怎麽了?”
斯蒂文看着他再度恢複了溫柔的眸,沒忍住伸手去觸碰那形狀極好的睫毛,在那因為微癢而輕輕眨動的眸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縮影時笑道:“我喜歡你的眼睛。”
像金幣一樣的顏色,卻沒有那麽冰冷,而是充斥着溫柔。
“像金幣一樣?”許願笑道。
“嗯哼。”斯蒂文心思被道破,對此卻沒有什麽遮掩,即使過了十年,他也仍然喜歡那金色的東西。
許願看着青年洋溢着笑意的眸笑道:“我也很喜歡你的眼睛,像翡翠。”
濃郁又純粹的綠,洋溢着剔透的水光,并非普通的寶石可以比拟,但卻令人在看到類似的顏色時不自覺的去進行比較,然後發現總是有所不足。
斯蒂文眸光輕動着,抱着臂轉向,看向了那跳躍的爐火笑道:“看來我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
“嗯?”許願有一瞬間的疑惑,随即在看到青年眸中愉悅的情緒時笑了出來,“确實。”
翡翠和金幣,都是極其珍貴的東西,堆放到一起倒也相得益彰,就是一般不會有人這麽形容。
“這十年都去過哪裏?”許願看着那置身于爐火光芒閃爍中的青年詢問道。
十年未見,他的性情其實沒有太大的變化。
斯蒂文眸光輕輕閃動,揚起了唇道:“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探險,去了很多的地方。”
就像他當初告訴這個人的一樣,去很多地方看看。
“那一定見到過很多新奇的事。”許願看着提及此事時神色格外閑适的青年笑道。
那樣的神情,就好像他仍然在經歷那些新奇有趣的事一樣。
“那當然。”斯蒂文看向他露出傾聽情緒的眸道,“我在巴洛城見到了真正的獨角獸,那家夥長的像馬,渾身的毛卻溢散着白金色的光芒,據說是十分聖潔的代表。”
“然後呢?”許願詢問道。
“但事實上那家夥十分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斯蒂文略微沉吟,從腰包中摸索出了一枚小小的白金色尖角道,“這是在當地狩獵到的家夥。”
“這麽短的角?”許願打量着在他指間輕輕把玩的東西道。
富賓恩畫的圖裏角可比這個長多了。
“這是戰利品,捉到的那只被我賣掉了。”斯蒂文将那只角抛了抛笑道,“那家夥很值錢。”
“多少?”許願詢問道。
“一千金幣。”斯蒂文笑道。
“很多。”許願看着他的笑容,卻驀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青年收到假的獨角獸角作為報酬時的神情笑道,“恭喜你捕獲真的獨角獸。”
斯蒂文聞言眸光輕頓,驀然看向了身旁的人,上下打量了片刻眯了眯眼睛道:“當初在老伯特酒館外藏身的人是你吧。”
他的反應太過敏銳,許願眸中劃過些許驚訝後笑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敏銳。”
“可惜當時沒抓到你。”斯蒂文輕哼了一聲道,他一直記得很多跟金幣相關的事,尤其是他沒占到便宜還被人嘲笑的事,“當時的事好笑嗎?”
“不好笑。”許願斂了笑意回答道,“然後還遇到了什麽?”
斯蒂文手指輕動,唇角微抿,眸光輕輕流轉道:“還遇到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怪物,叫做鹳雞怪,那是一種鳥,但它的形體只有小指大,不動的時候看起來像一截樹枝,但身體張開,頭卻像雞一樣,眼睛很大,長着六對足,這讓它們爬行起來也很快。”
許願看着認真敘述的青年聆聽着,這也是在富賓恩的書冊上沒有記錄的一種生物:“聽起來像蟲。”
“但它确實是一種鳥,雖然它生長着像昆蟲一樣的翅膀,但它的足卻是鳥爪的模樣。”斯蒂文略微壓低了聲音道,“它奇怪的模樣倒不是我記得它的原因,我記得它是因為那種家夥會仗着體型很小悄悄的挂在牛的身上或者僞裝在柴火堆裏,冬天的時候會冬眠……但在溫暖的時候卻會蘇醒,然後迅速産很多的卵,在人類熟睡的時候從它們的口鼻之中鑽進去,吃空他們的身體然後取而代之,你知道他們最喜歡哪種人的身體嗎?”
“哪種?”許願看着青年凝重的神情詢問道。
“它們最喜歡騙子的身體。”斯蒂文輕挑眉梢道,“在十分遠的地方就能夠辨別,然後悄悄從煙囪鑽進來,在睡夢中給予他們懲罰,防不勝防。”
“真的嗎?”許願壓住唇角詢問道。
“當然。”斯蒂文看着他認真道。
“那看來我們兩個都得小心一點兒了。”許願輕輕捏上了他的耳垂笑道,“要不然鹳雞怪從你的耳朵裏鑽進去可就麻煩了。”
他的指尖灼熱,直接讓斯蒂文耳垂一燙,渾身有些激靈,他驀然看向了身旁哪裏有半分害怕的人,心髒卻在猛跳:“是你騙我在先的,咱們倆一個也跑不掉。”
他揚唇不服,面上的紅霞在那爐火的光芒中卻格外的分明,許願的手指碰着那輕動的耳垂,沒忍住撚動了一下,在看到那雙眸中微動的水光時松開手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
再留下去可不太妙。
作者有話說:
小讨論:理論經驗豐富并不影響實戰經驗匮乏,看小黃蚊也不影響實質戀愛純愛。
小科普?:出門餃子進門面,面條寓意盼望長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