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14)

第55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14)

不, 不是。

富賓恩可以肯定那種痕跡的由來是什麽,雖然他還沒有娶妻,但在坦桑城中見過太多那種痕跡。

它們往往裹挾着性欲和占有欲, 甚至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臉上和脖子上,傭兵們甚至會将它作為戰利品一樣炫耀。

他的目光帶着一絲難掩的驚訝和詫異, 斯蒂文順着他的目光略微垂眸,很是自然的拉上了那處的衣領笑道:“怎麽了?”

“哦,沒什麽。”富賓恩收回了視線,将這樣的驚訝歸因于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公開場合見過那些痕跡。

當然,他也沒有想到斯蒂文的身上會出現那些痕跡, 這個漂亮的青年曾經最喜歡的就是金幣,即使對酒館最漂亮的女郎都敬謝不敏。

但其實也沒有好奇怪的,他有一張漂亮的面孔,現在應該擁有了一些身家,足以吸引很多人跟他上床。

“哦, 你就算狩獵,也不要在莊園裏招惹什麽人。”富賓恩拿過了自己有些厚重的冒險記事翻開時提醒道, “那樣會讓莊園秩序混亂的。”

那樣豔紅的痕跡, 他的這位情人對他的占有欲可是相當強,當然, 這發生在斯蒂文的身上并不奇怪, 但對方陷的太深, 弄出一些情債可是相當麻煩的。

斯蒂文輕輕挑眉,交疊起雙腿笑道:“放心吧, 富賓恩, 不會發生你所想象的那種事的。”

“哦, 好吧, 你不要鬧的太過分,主人并不喜歡類似于這樣的行徑。”富賓恩知道自己是管不了他的,只翻到了新的記事道,“這就是來自于另外一片大陸的山羊吸血怪。”

“我聽說過關于他是貞潔的衛道夫這個名諱。”斯蒂文撐在桌面上探了過去說道。

“因為胡亂進行性愛會招致一些疾病。”富賓恩解釋道,“所以莊園裏并不允許那樣的人進來侍奉,你的行為可能會導致那個被你勾引的女傭失去工作。”

“好吧,我一定不會再在莊園中勾引他了。”斯蒂文笑着保證,目光落在了那勾畫着圖畫的紙頁上,看着那跟蝙蝠有些近似,但生着一雙紅眼睛的怪物道,“你畫的很具體。”

“因為我親眼見到過它。”富賓恩提及此事十分的驕傲,“當時它狩獵了羊圈中的羊,但卻被一群貓拿下了,那家夥的體型可是比一條手臂還要長,翅膀張開大概有人的兩個手臂張開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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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知道那些吸血鬼能夠變成蝙蝠的傳聞是從哪裏得來的了。”斯蒂文輕托着下颌笑道。

“還有類似于這樣的傳聞?”富賓恩對此很感興趣,“那群居住在墓地中的家夥們最喜歡吃的不是屍體嗎?”

“已經有傳聞說他們更喜歡新鮮的人血了。”斯蒂文聳了聳肩道,“或許他們會聽懂人類的語言也說不定。”

“那真是糟糕透了!”

“你是什麽時候見到過山羊吸血怪的?”斯蒂文看着其上的畫面,漫不經心的詢問道。

“哦,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似乎是我跟随主人來到這裏的第二年發生的事……”富賓恩随着他的問題有些陷入了回憶中。

從坦桑城到布蘭德伯爵的莊園,再到洛格鎮變成一座非常宜居的城池。

每一件事他幾乎都參與在其中,而其中樁樁件件瑣碎的事,主人幾乎都将他帶在身邊,一件件的去完成那些細小的事,連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能夠走到這一步,這是他當年在坦桑城的行會門口推銷自己的書冊時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的事,但它卻真實的發生了。

它本身就像是一篇史詩,卻只能跟參與過,或懂得那些事的人分享。

……

許願是在午餐時間前出了工作室的,然而直到午餐做好,都沒見到那據說去探讨冒險的兩個人出來。

“主人,斯蒂文先生說希望能夠在富賓恩管家的書房裏用餐。”派去詢問的傭人帶回了這個答案,小心恭敬的回答道。

看來是談到了興頭上。

“那麽麻煩你為他們送去兩份簡餐吧。”許願吃過自己的午餐起身笑道。

“好的。”傭人安排着,将午餐送了上去。

許願則切了些果子,帶進了自己的工作室,汁水的甘甜足以消弭午後的些許困倦,紙頁上的數據清晰的記錄着洛格城的發展情況。

它其實已經接近鼎盛了,甚至連同範圍都在不斷的向周遭蔓延,想要更近一步,就只能以道路連通其它城市了。

不過如果再擴大,那位總是待在更衣室的國王恐怕都會丢下他最新的衣服從裏面出來的。

看來來年的春天還需要為那位國王送一件新衣服過去。

許願在自己的計劃上增删調改,那盤子裏的果子也逐漸見了底。

他将暫定的計劃放下,起身帶着那個盤子出去的同時松了松筋骨,而進入廚房的時候看到放在那裏的果子,再切了一些放進了新的盤子裏,轉交給了一旁的傭人笑道:“去為斯蒂文先生送一些過去吧。”

“好的。”傭人伸手捧過,恭敬的端去了書房。

“我沒要這個。”斯蒂文看見那新鮮切好的水果詫異道。

“這是主人親手切的,讓我為您送來的。”傭人托着托盤恭敬道。

主人跟斯蒂文先生一定是非常深厚的友誼!才會親手為他烹制食物,關心他的身體!

“好吧,謝謝。”斯蒂文伸手接過笑道。

水果擺在了桌面上,自然也吸引了富賓恩的注意和羨慕的神色。

“哦,我覺得如果将你和主人的故事寫出來,一定是為世人稱頌的偉大友誼。”富賓恩感慨道。

他們是跨越十年仍然能夠相聚如初的友誼,即使身處在不同的地方,也仍然深深地惦記着彼此。

“布蘭德同意的話,我沒問題。”斯蒂文叉着其中微涼的水果笑道,然而再度收獲了這位管家極為遺憾的神情。

“主人并不喜歡揚名,他連個人傳記都不希望出世。”富賓恩嘆氣道。

否則他不敢想象這個世界上将會有多少崇拜主人的人。

“那真是遺憾。”斯蒂文輕揚了一下唇角,将果盤推了過去道,“希望甘甜的果子能平複你的遺憾。

“哦,我真的可以嘗一塊嗎?”富賓恩振奮了起來。

斯蒂文颔首,然後看到了這位管家榮幸至極的神色,如果不是他在這裏,他毫不懷疑對方能夠唱出頌歌。

但對方的态度其實并不奇怪,任何一個了解過布蘭德發家史的人都會深深地崇拜這位洛格城的主人,甚至試圖追逐他的步伐。

布蘭德商店,莊園,收容所,被封為伯爵,不管是居住在那片封地中,還是居住在洛格城中的居民中都極少擁有流浪漢以及孤兒。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收容所和他所建立的修道院的存在。

有無數的人接受他的雇傭,也有無數的人擺脫了暗無天日的生活。

斯蒂文站在窗前,劃過其上因為吐息而浮現的水汽,看着莊園外暗下來的天色,雪花似乎又開始紛紛揚揚的落下了,卻少了風的吹拂,看起來極安靜,極美。

它靜悄悄的落下,在無人看到的角落堆砌,有人欣賞它的美,卻很少去看到其中隐藏的殺機。

斯蒂文能夠從富賓恩描繪的一些話語中窺伺到一些,比如傭兵團當年的暴動,再比如流浪漢們齊聚監牢前的沖擊,雖然那些都被安然無恙的平複了下來。

腳步聲從樓梯上響起,一步一步很是沉穩,卻在更近的時候停了一下,然後被鋪在轉角的地毯吞沒了。

斯蒂文輕動着耳朵沒有回頭,然後察覺到了那站在身側透着暖意的身影,聽到了那溫柔的問詢聲:“怎麽站在這裏?不冷嗎?”

他的問詢附帶着觸碰到指尖的溫度,似乎能夠一瞬間滾燙到人的心裏去。

“在賞雪。”斯蒂文轉眸看向了身側垂眸牽着他的手的人,對上了那雙溫柔的金眸笑道,“你怎麽出來了?”

“來找你。”許願握着掌心微涼的指尖笑道,“想着你聊了一天,也該回來了。”

“聊的比較盡興,有點忘了時間。”斯蒂文的餘光看了看周圍,牽動着手的力量靠近了些笑道,“沒陪你吃飯,有沒有生氣?”

“不會。”許願扣住了他的腰身笑道,“難得盡興。”

十年是一個漫長的時間,而異鄉遇到故人更是一件很不錯的事,能夠坐在一起聊的盡興,也是一件好事。

“你留在我脖子下面的吻痕被人發現了,還敢在外面摟摟抱抱?”斯蒂文感受着腰間的力道輕輕挑眉,卻不想後退去分開彼此的距離。

“富賓恩發現的?”許願看向了他的頸側,那裏一般是會被罩袍的領子遮擋起來的,而他留的痕跡在更靠下一些的位置,“他怎麽說?”

“他說讓我不要在莊園裏随便勾引人。”斯蒂文輕揚了一下唇角道,“因為他的主人是貞潔的衛道夫,所以我這個花心薄幸的浪子現在只能安分守己,不能随便勾搭我的情人。”

“我的錯。”許願輕挑開他的衣領,看着那處發紅的吻痕笑道,“下次留的靠下一些。”

“我真應該讓富賓恩來看看你的模樣。”斯蒂文拉上了他的衣領湊近笑道,“咱們倆到底誰在勾引誰?”

許願失笑,輕吻了一下那湊近的唇笑道:“我在勾引你,所以你沒有失約。”

輕吻足以引動心跳,斯蒂文松開了他的衣領,輕蹭在了他的頸側輕喃道:“你這個人……”

“明天就要回去了,要多留一天嗎?”許願抱着懷裏的青年詢問道。

“為什麽要多留一天?”斯蒂文有些不解詢問。

“你跟富賓恩一天就将事情談完了?”許願詢問道。

“嗯哼。”斯蒂文輕笑道,“應該說半天就談完了,剩下就在聽他講故事。”

過去十年的故事,裏面有很多他未知的事情,它聽起來只是個大概,但斯蒂文卻不想深究下去,或者說他并不想從別人那裏聽到關于布蘭德的具體故事,有些事情,他希望有一天能夠親耳從本人這裏聽到,又或者沒有聽到也沒關系。

探究太深,有時候是對本人的二次創傷,而他不願意讓他再去回憶一些事,除非他本人願意說。

“富賓恩的故事講的很好。”許願笑道,“收容所的孩子們就很喜歡他的故事,不繼續聽嗎?”

“以後有機會再聽吧。”斯蒂文擡頭笑道,“聽一天夠我消化很久了,而且我們不是要回去準備除夕夜嗎?”

“好。”許願略松開他無奈笑道,“那我們先回去,這裏真有點冷。”

“走吧,布蘭德先生。”斯蒂文松開他,牽上他的手,目光從長廊的盡頭瞟過上了樓。

而他們的身影消失,停留在長廊盡頭拐角的人卻深深呼了一口氣,也難掩眸中看到那一幕的複雜與震撼。

莊園外的細雪約莫灑了半夜,在清晨時已經停下了,兩匹駿馬準備,在雪地裏甩動着尾巴等待着主人的到來。

雪光帶來極亮的世界,兩位收拾齊備的人一前一後出門,皆是下意識遮掩了一下雪光,才牽過了馬。

“主人,請一路小心。”傭兵叮囑道。

“真的不用為您安排幾人護送嗎?”另外一位牽着馬的傭兵擔憂道。

“放心吧,斯蒂文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冒險家,有他在不會出什麽問題的。”許願婉拒道。

“哦,好吧。”傭兵們有些遺憾的說道,“請您一定注意安全。”

“好的,回見。”許願笑了一下,在身旁青年騎上馬背時同樣拉住了缰繩,卻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有些欲言又止的聲音。

“哦,主人……”

“什麽?”許願看向了一路跟随出來的富賓恩,看着他從早上出現就一直有些遲疑的神色笑道,“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富賓恩還是将話咽了下去,只是目光還是沒忍住從那騎在馬上已經戴上兜帽的青年身上劃過道,“您注意安全。”

“好。”許願笑了一下,騎上了馬背同樣戴上了能夠遮住一些雪光的兜帽道,“回見。”

富賓恩颔首,看着那馬上兩位騎士互相示意,然後策馬離開的畫面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偉大的友誼和愛情,那可完全是兩碼事。

……

馬蹄聲踏過厚厚的積雪,在森林之中穿行,不過雪光太甚,馬匹行進的速度并不算快。

斯蒂文拉了拉頭頂的兜帽道:“我猜他發現了。”

他說的是誰,一目了然。

“他确實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這件事。”許願看向身旁的青年道,“這種事對于他而言或許有些驚世駭俗。”

“對于富賓恩而言都很難接受,對于其他人,恐怕更難。”斯蒂文輕呼了一口白氣道。

“我們并不需要別人來接受。”許願笑道。

“嗯哼。”紅發的青年同樣笑道,“同意。”

馬蹄踏出森林,在漫漫積雪中尋覓到了返回洛格城的道路,一路疾馳通行。

三四日的時間,洛格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行人往來,商貿繁盛,只是在他們靠近布蘭德面包店時,卻有不少路人以探究的目光看了過來。

“布蘭德先生回來了……”

“那幾個孩子……”

語言細碎,并不能完全聽清,斯蒂文回眸瞟了一眼,看向了另外一旁的男人道:“看來出事了。”

“先回去。”許願拉住馬缰時,一只雪白到幾乎發光的貓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宿主,你回來了!】小巧的貓落在了他的肩頭有些興高采烈。

【店裏出什麽事了嗎?】許願駕着馬匹前行,還沒等系統回答,已經看到了那停留在面包店櫥窗外的兩個孩子。

一大一小,他們穿着有些髒舊的棉衣就窩在櫥窗的下面,而邦妮正站在裏面叉着腰說着什麽。

約瑟夫和倫恩。

【那兩個孩子這兩天一直在那裏,說想回收容所。】小巧的貓終于短暫擺脫了冬眠帶來的困倦彙報情況。

馬蹄聲做響,足以吸引路人們的視線,也足以讓那兩個窩在櫥窗下的孩子眺望了過來,只是他們眼睛剛剛發亮,就在看到那拉緊馬缰,摘下兜帽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漂亮青年時縮在了一起。

約瑟夫對上那視線,微微低下頭片刻,還是握緊拳頭站了起來。

“哥哥……”倫恩有些驚慌的抱住了他的腿。

“布蘭德先生。”

許願拉住缰繩下馬,在聽到約瑟夫的呼喚時看了過去笑道:“有什麽事嗎?”

他的聲音溫柔,在這寒冬聽起來十分的和煦,也讓約瑟夫原本忐忑的神情多了幾分自信:“我希望能夠跟倫恩再次回到收容所,可以嗎?”

他的眼睛飽含着期冀,即使未被棉服遮蓋的地方被寒風凍的通紅,也沒有瑟縮。

“我想你可以去找将你送進那裏的人。”許願笑道。

約瑟夫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滞澀,聲音也有些小:“但是那些傭兵們說他們沒辦法決定這件事,只能找收容所的主人,我想你一定認識收容所的主人!”

他再度擡起的眸中含着無限的期冀。

“當初不是你們拼死都要從那裏離開的嗎?”斯蒂文在一旁下馬,聽到此處時揚眉笑道。

“那是因為……”約瑟夫有些急切的想要争辯,可話到嘴邊卻在那俯視的目光下卡住了,“當,當時我們以為那裏是不好的地方,但是現在不一樣,我知道那裏是為了救助我們,求求你,讓我們回去那裏吧,不然我跟倫恩會被餓死的!”

“确定是這個原因嗎?”許願垂眸看着那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道。

他的視線并無逼迫感,卻讓約瑟夫好像被看透所有心思般慌忙收回了視線道:“是,是的!”

他必須要回去那裏,他受不了這樣寒冷的空氣和幹冷的面包,如果不是錢袋丢失,他根本不用過這樣的生活,只有再回去,他才有機會,不,他現在就有機會……

“很抱歉,我幫不了你的忙。”許願看着面前垂眸收拳的孩子,在對上對方驟然擡起的眸時輕輕斂眸道,“如果你需要食物,修道院每周都會施放兩次食物,不管是做木工學徒還是瓦罐學徒,每天都能夠拿到幾枚銅幣,我這裏每天傍晚一枚銅幣可以買到兩塊面包,它可以解決你所有的問題。”

“可是……”約瑟夫試圖靠近他,卻見其已經拉了馬缰跟那漂亮的青年一起離開。

“哥哥……”倫恩挪動着步子抱住了他的腿。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弄丢了錢袋,我們也不用在這裏求別人!”約瑟夫低頭低咒着,又有些不甘心的擡頭道,“聽着,我們還得找到其他的機會,那一定是個富有的家夥,說不定他跟傳說中的洛格城主人都有着關系。”

“什麽?”倫恩并不能聽懂他的話。

“他很有錢,只要再偷到一次,我們就不用忍饑挨餓了。”約瑟夫有些興奮的說道。

“那個錢袋……”倫恩也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兩人牽着馬進入了馬棚,而在遠離那兩個孩子的範疇時斯蒂文拴着馬缰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們還在打你的主意。”

“我看起來很像肥羊嗎?”許願同樣系好了繩索笑道。

“你可是這洛格城中最大的一只肥羊了。”斯蒂文摸了摸菲利普的鬃毛,将挎包從上面拿了下來笑道,“不過一般人很難察覺。”

“孩子的直覺有時候會很敏銳。”許願走向房門道。

只可惜不用在正途,一切都會毀于一旦。

“嘗過了不勞而獲的滋味,就會很難再願意為了那一兩枚銅幣而工作。”斯蒂文跟在了他的身後,進門時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那兩個孩子?”許願将帶回來的包裹放下笑道,“不怎麽辦。”

路徑已經提供了,怎麽選擇看他們自己,想要做工有各種各樣的手工業店,想要偷竊也有傭兵們,只是這次再被抓進監牢,不會再被送去收容所了。

“好吧。”斯蒂文聳了聳肩,從自己的挎包裏取出了之前放進去的金樹枝,在看到壓扁的形狀時沉默了一下,默默的試圖将其掰回原來的位置。

或許是因為洛格城太安全了,才會讓他覺得孩子不幹淨的手腳是一件值得關注的大事。

偷竊東西或是成功,或是被抓住打一頓,或是被丢進監牢,在坦桑城都是十分稀疏平常的事。

看來他時不時需要回坦桑城轉一圈,否則真以為世界和平就完蛋了。

“呃……”斯蒂文看着被掰掉的一片葉子沉默了一下,默默将其放回了錢袋中。

“邦妮,這兩天店裏有出什麽事嗎?”許願則走向了櫥窗那裏打開了門詢問道,

“尊敬的布蘭德先生,沒出什麽大事,只是之前那兩個孩子一直窩在櫥窗下面說要見您,即使在夜晚都不能趕走,他們夜晚守在這裏可太令人操心了,我又不能将他們帶進店裏,幸好您回來了。”邦妮将裝着銅幣的器皿捧了過來道,“這是這兩日的營收,我專門數過的。”

“好的,這幾天勞煩了。”許願接過笑道,“今日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過來吧。”

“您真是太客氣了。”邦妮颔首,離開前道,“對了,這幾日因為您跟斯蒂文先生不在,巴裏這幾日送的牛奶都是半罐,幹柴也是隔兩天送一次,您回來的事可能需要跟他說一聲。”

“好的,謝謝,路上小心。”許願送她出了後廚的門道。

邦妮颔首,在門掩上時離開了。

許願帶上了那裏的鎖,看了一眼剩下的幹柴和牛奶雞蛋,轉身回到客廳時,那裏的壁爐已經點了起來,烘烤的溫度正在讓室溫提升,而坐在長椅處的青年正在擺弄着那有些壓扁的金樹枝。

“只能恢複成這樣了。”斯蒂文在看到他的身影時松開了一直在較勁的金葉子,在看到其上留下的指痕時輕動了一下眉頭,眼不見心不煩的別開了視線。

“挺好看的,這個花瓶可以嗎?”許願從櫃臺上取下了一個長口的花瓶遞了過去笑道。

“可以。”斯蒂文笑着接過,将那根樹枝放了進去,放在了一旁的圓桌上,有些滿意的看了兩眼道,“金葉子就是金葉子。”

即使只能恢複原本的七八成,但只要它是金的,好像就醜不到哪裏去。

“是。”許願從長椅後捋過了他額前的發絲道,“一路累嗎?”

“不累。”斯蒂文順着他的動作後仰,看着站在長椅後的人笑道。

他這樣說着,卻已經放松了渾身的警惕任人撫摸着。

“中午想吃點什麽?”許願摸着他的臉頰詢問道。

“都可以。”斯蒂文扣住了他的手腕,以免被摸出心浮氣躁的感覺出來,“你把要采購物品的清單給我,我下午出去采購。”

“不用我陪你?”許願笑道。

“你下午需要看着櫥窗。”斯蒂文輕揚起唇角道,“以及我的金樹枝。”

不能攜帶的金樹枝才是重點。

“好。”許願垂眸,俯身在他仰靠的唇上親了一下笑道,“先休息一會兒。”

“嗯哼。”斯蒂文略松開他的手腕,在他坐在長椅這裏時靠了過去。

離開莊園重回小屋,生活的節奏反而沒有那麽緊迫了,他們可以随時随地待在一起,親吻和親密也不必想着要去避諱旁人。

許願在準備午餐的時候,斯蒂文則将樓上的床鋪換過,将床單抱了下來,塞進了衣簍裏面,并提醒這裏的主人:“床單你記得洗。”

床單跟盤子不同,斯蒂文尤其不擅長去區分各種各樣的皂類和與其配套的床單材質。

“你那邊的呢?”許願攪拌着蛋液詢問道。

“嗯?”斯蒂文有一瞬間的疑惑,然後才想起了已經被他遺忘到了腦後的租賃房屋,但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床鴨絨墊感覺白買了。”

“布蘭德商店可以回收。”許願看着倚在門邊的青年笑道,“只要沒有拆卸的痕跡就可以。”

“哦?什麽價格?”斯蒂文來了些興致。

“折價一半。”許願話語出口,就看到了青年欣賞又譴責的目光。

那些微妙複雜的情緒交彙于那雙綠眸中,卻格外的鮮活有趣。

“還是算了,我拿過來墊在我們的床下。”斯蒂文沉吟了片刻,實在舍不得那折掉的一半金幣,轉身去取那床墊子了。

【宿主,我覺得你們床墊下可以擱一枚豌豆。】貓貓輕勾着尾巴,想起了曾經聽到的傳聞,勇敢建議。

【不用,萬一硌到他會傷到的。】許願笑着拒絕了這個建議。

【嗯?】貓貓疑惑。

【知道太多會影響你的身心健康。】許願将片好的裏脊肉裹上了蛋液笑道。

統子疑惑,總覺得自己偷懶沒有跟随的幾天好像發生了什麽很了不得的事情。

但又能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能夠影響統子的身心健康呢?

它可是最見多識廣的統。

【午餐我給你留下一份放在碗槽裏,你自己悄悄吃。】許願笑道。

【好!】貓貓豎起了耳朵。

經過細致處理的水煮肉片不僅俘獲了貓貓的心,也俘獲了那晚上要墊兩床鴨絨墊入睡的青年的心。

午後斯蒂文出了門去采購,許願則留守在店鋪中照看櫥窗以及那枝金樹枝。

即使是在不那麽熟悉的城市,青年也能夠平穩的駕着車,一趟趟的往家裏運輸着東西,将那有些空的柴堆和牛奶罐填滿,但等許願賣完面包後,卻沒在客廳裏找到青年的身影,只在桌面上找到了一張被花瓶壓着的紙。

[看你在忙,先出去了,晚上回來。——斯蒂文。]

字跡飛揚,明顯已經練至了成熟,甚至能夠适應他本人的習慣。

他一個人即使夜晚出行,危險性也不大,許願将紙條夾在了空白的書冊中,關上了已經空了櫥窗,坐在長椅上處理着自己的事情,而直到晚睡前,青年才帶着一身寒涼從夜色中歸來。

“去做什麽了?”許願看着青年解下劍,脫下罩袍的動作起身詢問道,卻見青年輕側了下眸笑道。

“秘密。”

“要洗個澡嗎?”許願試圖靠近,卻見青年一路避開他走向了浴室的方向,門關上前傳來了要求的聲音。

“親愛的布蘭德先生,幫我拿一下衣服。”

“好。”許願應了一聲。

【宿主,七年之癢?】貓貓趴在他的肩上小聲問道。

【不要亂用詞。】許願看了眼挂在門口的罩袍,轉身上了樓去取衣服,并附帶上了幹毛巾。

然後收獲了一只橙花香的戀人,只是那原本放在浴室裏的衣服竟然在洗浴時一起洗了。

“看什麽?”斯蒂文躺在兩層的鴨絨墊上看着那坐在床畔靜靜看着他的人問道,并對這個柔軟度十分滿意,“快上來睡,這個很軟。”

許願看了他片刻,輕笑了一聲吹滅了燭火,将那陷在墊子上的青年抱進了懷裏。

只是第二天天色還未亮,床墊上就已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許願略睜開眸時,那站在床邊的青年已經穿戴好了衣服,在察覺動靜時回眸笑道:“我出去有事,就不陪你吃飯了。”

他潇灑離開,而等許願真正睡醒的時候,身旁已沒了青年的蹤跡,下樓時只有兩只貓一起擠在貓窩裏。

【宿主,美人早上就出門啦。】統子翻開了肚皮說道。

【嗯,我知道。】許願笑了一下打開壁爐,先将爐火升了起來,讓早晨有些受冷的貓能夠從貓窩中出來,然後才進了廚房。

邦妮正在那裏烤着最後的面包,看到他時下意識問好:“布蘭德先生,早上好,斯蒂文先生呢?”

“他早上出去了。”許願啓開爐竈準備早餐,卻發現習慣了做兩人餐,即使做了一人餐,份量也有些多,“邦妮,要來一份早餐嗎?”

“哦,太感謝您了,布蘭德先生。”邦妮感激道,“請等我烤完面包。”

“好,我把早餐放這裏了。”許願将早餐劃分,留下了一份,另外一份端去了餐廳食用,刷過盤子後打開了櫥窗,升起銅爐時倒是有一兩位客人被這裏熱氣騰騰的面包吸引,雖然他們被這裏的價格所感動,但這并不能讓他們嘗到面包時擰住的眉頭松開。

人類的快樂果然很容易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許願坐在銅爐旁的躺椅上反思了一下自己,翻開了放在那裏的書冊。

三四日離開并不能讓布蘭德面包店的面包十分暢銷,不過會迎來一些原本沒有的客人。

“布蘭德先生,請給我兩塊面包。”約瑟夫的聲音在中午時在櫥窗外響起。

許願起身,看着他髒兮兮的手中呈出的一枚銅幣笑道:“一枚銅幣兩塊面包只有傍晚才有,現在只能買到一塊。”

“但是時間上有什麽區別呢?”約瑟夫對此規定蹙起了眉頭。

“規定就是規定。”許願笑道,“你需要購買一塊面包嗎?”

約瑟夫擡眸看着他,想要像對其他人一樣表達自己的不滿,卻莫名的有些不太敢對上他看起來很溫柔的眼睛,只能帶着些氣憤說道:“我下午再來。”

“好。”許願重新坐回了躺椅上,看着外面的天色,總覺得青年可能中午也不會回來。

一個人的時候,他大多是不太會準備太過豐盛麻煩的食物的,一個是耗時太長,一個是很可能吃不完,雖說年年有餘,但食物一直留到第二天可不太健康。

中午許願以十分簡易的面條解決了午餐,然後将壁爐旁晾幹的衣服收起來,關上櫥窗出去散步,再回來時已經差不多到了傍晚。

随手采購的東西放在了桌上,許願再次打開櫥窗時外面已經排好了隊伍,而約瑟夫就在第一個。

“布蘭德先生,我要四塊面包。”約瑟夫将兩枚銅幣直接扣在了櫥窗上道。

“一個小朋友只能買兩塊。”許願将放在櫥窗上的器皿遞了過去笑道,“銅幣請放進這裏面。”

約瑟夫面色有一瞬間的變化,然後摸起了那兩枚銅幣,伸手探向了那個器皿。

“你要是從裏面拿的話,今晚會在監牢中度過。”許願看着他伸進手腕的動作笑道。

這句話并不淩厲,卻讓約瑟夫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兩枚銅幣叮當的聲音在裏面做響,這讓他當即大叫了起來:“我的兩枚銅幣都掉進裏面了……”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枚銅幣就已經被櫥窗後的店主直接推到了他的面前,旁邊還放着兩塊面包:“請收好。”

約瑟夫的話語卡殼,只能伸手将銅幣和面包拿了過來,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就已經被身後湧上來的孩子擠開了。

“布蘭德先生,我要兩塊面包。”那孩子舉着一枚銅幣放進了器皿中高聲道,然後在得到兩塊面包時興高采烈的捧着離開了。

隊伍在慢慢縮短,孩子們也在慢慢散去,只是邦妮烤的面包雖然多,但絕不會夠這麽多的孩子分,因為聞訊聚來的孩子只會越來越多。

“很抱歉,今天沒有了,明天再來好嗎?”許願看向面前有些眼巴巴的孩子抱歉道。

“好吧。”剩下的孩子們有些失望,卻還是攥着自己的銅幣散去了,只有兩三個還在徘徊着,有些躊躇的不願意離開。

“布蘭德先生,您這裏真的沒有剩下的面包了嗎?”那躊躇的孩子中一人上前小聲問道。

“是的,明天再來好嗎?”許願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道。

其它孩子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即使有些躊躇,還是離開了,唯有站在櫥窗外的孩子攥着手小聲道:“布蘭德先生,我還能再去收容所嗎?”

“很抱歉,阿爾傑。”許願看着那穿着十分單薄衣服的孩子道,“早點回家吧。”

“可是……”

“你的父親經過你的允許,應該從監牢裏放出去了。”許願看着他笑道,“如果他欺負你,你可以去找巡邏隊,他們不會再将他抓進監牢,只會罰他的錢。”

“可是他賣掉了我的棉衣。”阿爾傑揪住了自己的衣擺,看向面前溫柔的店主有些哀求道。

“這件事你也可以告訴巡邏隊。”許願說道。

“我真的不能再去收容所了嗎?”阿爾傑緊張的詢問道。

“不能,那裏的主人只是想幫助一些人,而不想讓你的父親賣掉你的下一件棉衣當成他的酒資。”許願溫和道。

“我可以保證!”阿爾傑說道。

“很抱歉,回去吧。”許願看着他眸中暗下的光芒溫柔道,“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沒辦法陪你了。”

阿爾傑攥緊了拳頭,眼睛含着淚退開了,許願拉上了櫥窗上鎖,封好了銅爐後走向了後門,打開了那裏敲動的門,迎上了那帶着驚訝的少年驚喜的聲音:“布蘭德先生,您回來了?!”

“好久不見,巴裏。”許願看着他被風凍的有些發紅的臉頰笑道。

“我們幾天前才見過。”巴裏熱情的笑道,“您去哪裏了?”

“出去辦事。”許願笑道,“這幾天的送貨量需要比之前大一些。”

“我知道。”巴裏理解的點頭。

“不,我的意思是比之前還要大一些,需要準備除夕了,那兩天你就不用往這裏送貨了。”許願笑道。

“嗯?為什麽?您過年不需要最新鮮的食材嗎?”巴裏有些疑惑道。

“你除夕不回家過年嗎?”許願笑着反問道。

“那是晚上的事,并不會影響白天的工作。”巴裏看着他道。

“好吧,那天可能要麻煩你中午前送過來。”許願出門幫忙将幹柴拿進來道。

“沒問題。”巴裏同樣搬起木柴送進去問道,“斯蒂文先生沒在嗎?”

然後就看到了儲藏間滿滿當當的木柴。

“他出門了。”許願看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這是他昨天預備采購的,放心吧,就這麽一次,接下來幾天他應該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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