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按照規矩,陸缪父親的父親,也就是陸缪的爺爺,傷好以後,本該重新放歸野外。

但凡事總有例外,這只老虎似乎做好了成為釘子戶的打算,或許是享受過日日酒足飯飽的生活後,再看見這漫山的皚皚白雪,就十分鬧心。

誰想放棄後半生的鐵飯碗回歸食不飽腹的生活呢?

看似順利的放虎歸山過程果然處處都是坎坷。

才把他放回深山第二天,飼養員興致勃勃前去收籠。

離開前那位一直照顧缪哥爺爺的飼養員想要再看老虎一眼,就打開了儀器,準備看看這只東北虎跑到了哪個新的山頭稱王稱霸。

結果勘測的儀器發現,陸缪的爺爺又瘸了。

而這次,是摔的。

他從飼養員打開的籠子裏一躍而下,卻一腳踩空,把自己摔成了骨折。

現在,就趴在鐵籠不遠處的矮松叢裏,一雙黃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準備離去的飼養員。

寒冬臘月,獵物本就稀少,捕獵難度增大,這時候放受傷的他一只虎待在野外,只怕活不到來年春日,飼養員們只好灰溜溜把這只昨天才成功野放的老虎又拉回了園區,再一次精心照料了一個多月。

就在這一個月內,陸缪的爺爺幹了件大事,他以不同于人工飼養動物的魅力,成功吸引到了陸缪的奶奶的注意,兩只虎情投意合,盡管陸缪爺爺長期被關在虎籠中,但也在飼養員沒注意到的間隙中,和陸缪的奶奶有了虎生中第一個愛情結晶。

等飼養員發現不對的時候,陸缪的奶奶已經快生了,飼養員們看着守在母虎身旁的公虎,你看我,我看你,齊齊驚掉了下巴。

至此,陸缪的爺爺已經完全打定心思留在動物園,離接回他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他早就該好透的前腿依舊瘸着。

一衆擔憂的飼養員準備把陸缪爺爺拉走檢查時,有位照看陸缪爺爺的飼養員機智發現——這小子,今天瘸錯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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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缪爺爺完全沒有裝瘸敗露的自覺,為了多吃一口公糧,他繼續兢兢業業裝了一個多月的瘸子,直到陸缪的奶奶生下了兩只虎崽。

陸大爺興奮之餘,索性就不裝了,他叼着剛出生沒兩天的小虎撒歡滿園跑,在小老虎驚恐的尖叫中,挨了陸缪奶奶好幾個巴掌。

這位野外來的大爺虎徹底擺明了态度,他身上再沒了剛來時的野性,為了留下陪伴老婆孩子,随便讓飼養員近身投食,甚至老婆在場的時候,他還能勉強讓飼養員摸一下爪子。

虎園為此也開了好幾次會議,白日勞碌的飼養員還要在夜黑風高時,圍坐在籠舍外邊,探讨陸缪爺爺的去留。

最終,經過多方面的商議和審核,陸缪爺爺順利留在了虎園,但是陸缪的父親和叔叔則需要被野放。

野生東北虎的後代有野性概率很大,哪怕人工飼養長大,也無法避免因為過于兇煞而傷害到動物園其他老虎。

伺養員舍不得這倆只從小看着長大的小東北虎,但也不得不制定把他們放歸森林的計劃。

從小一起野訓的兩兄弟住在一起,卻只有弟弟想去闖蕩天涯。

每次的活物撕咬訓練,哥哥都顯得興致缺缺,只有弟弟會快速,出色地完成了野放的訓練。

但基因的優良使得哥哥也天賦異禀,哪怕不願配合飼養員,在弟弟達到标準後的兩個月,哥哥也完成了目标。

終于到了野放的日子,伺養員驅車再一次來到了這片林子,但不同于上次來時的白雪皚皚,這一次,林間郁郁蔥蔥,荊棘和灌木密布。

弟弟到了新的環境竟然沒有應激,就像早就準備好下山歷練的少年,終于等到了自己的機會。飼養員才打開了弟弟的籠門,他就一溜煙跑沒影了,頭也不回,一只虎沖進叢林體驗新的生活。

而哥哥卻猶豫了許久,飼養員又哄又勸,才從關着自己的鐵籠中不情不願伸出一只虎爪。

直到暮色降臨,哥哥才淡在了幾位飼養員的視野中。

最終的結果也喜聞樂見,弟弟成功野放,而哥哥卻悄悄跟在飼養員的車身後,一路尾随回,知道半夜大家都松懈下來時候,出現在了虎園門口。

夜半時分,虎園突現異響。

咚咚的砸門聲敲得虎園門口栓着的守夜的狗亂吠。

一下子,狗叫聲,狼嚎聲,虎嘯聲,一齊襲擊了留守在宿舍的飼養員。

飼養員照着手電打開門時,看見一雙亮着光的虎瞳,吓得腿都軟了。

過了好一會,聽見老虎打招呼的動靜才發現,這位夜半用頭框框砸動物園鐵門的勇士,就是早上死活不願出籠門的哥哥,也就是陸缪的父親。

沒辦法,陸缪的父親也留了下來。

夜半敲動物園事小,但動物園周圍還有不少農戶,若是誤入村莊,對人對虎都是不可挽回的傷害。

兩位憑本事解決了養老問題的公虎在虎園的動物口中至今仍是傳奇,每一只小虎小時候都聽飼養員說過。

據說,這已經成了虎園口口相傳的睡前故事。

到了今年,傳奇的主人翁之一,陸缪的父親年歲已經不小,但好在身體康健,飼養員又格外照顧,現在同陸缪的母親在步行區那邊過着滋潤的養老生活。

陸缪身為園內唯一一個野三代,本來也要經歷一番野放的折騰,但有了父親和爺爺的野放失敗案例,飼養員們洩了氣。所以陸缪從出生起便沒被寄予厚望,幼兒園畢業以後就被安排住在了散養區,和園區內純人工飼養的老虎一起生活。

前五年散養區的虎子們都和和睦睦,結果後三年,陸缪和毛毛結了仇。

聽胡爍扒完陸缪的族譜,太陽已經高高挂在日中,兩虎一前一後緩緩朝前走,被炙烤的烈日//逼迫,正尋覓着陰涼處。

“缪哥還挺傳奇。”景林感嘆,胡爍不住附和。

“是呀是呀,其實就缪哥的戰鬥力來說,他或許真的可以去野外生活。”胡爍已經找好了合适的樹坑,舉着爪招呼景林過來,“不過毛毛你不用擔心,缪哥一家是祖傳的戀愛腦,他才舍不得走。”

不是,這好好的,話題怎麽又輪到自己身上了

景林靈機一動,把話題再一次轉移回陸缪的祖祖輩輩身上。

“每天睡醒都有鏟屎的把飯喂到嘴邊,缪哥爺爺肯定會留下來啦。”

“但這個不是最重要的,上次去步行區做交換虎的時候,我還打聽到一點新的小道消息。”胡爍神神秘秘,故作玄虛。

景林探頭探腦,耳朵微動,他伸腳踹了踹胡爍,示意他快說。

“缪哥的奶奶叫嬌嬌,虎如其名,在虎園裏是最柔弱最嬌氣的一只虎,缪哥爺爺那可是野外來的,打遍虎園無敵手,但是缪哥的爺爺卻總是被嬌嬌打趴下……甚至還會躺下翻肚皮撒嬌,就像你求飼養員把缪哥放出來那樣!”

景林:“……”

景林算是發現了,胡爍的虎腦裏,全是毛毛和缪哥天下第一最最好,甚至為此不惜挨揍。

“所以我覺得,如果沒有嬌嬌奶奶,缪哥的爺爺早就跑回外邊了,據說他們那種見過世面的虎,都不喜歡我們這裏的小房子。”胡爍擡頭望着天,虎頭朝着四周轉了一圈,只看見了四面的牆,突然心生向往,“我也好想跑外邊去看看。”

據景林這倆天的觀察,胡爍應該沒什麽戰鬥力,反而賣得一手好萌。

但……萬一事有例外呢?

景林試探性套話:“野外的老虎可是要自己捕獵的,你連胡孬都打不過。”

來自友人的打擊最為致命,胡爍趴在坑裏恹恹的,只有耳朵在一抖一抖。

“毛毛你其他全忘了,卻還記得嘲笑我,雖然我連小呆都打不過,但偶爾我也可以撲到小鳥的。”

好吧,在戰五渣已成事實的情況下,确實沒有什麽例外。

“只吃小鳥是吃不飽的。”景林涼涼補刀,徹底斷了胡爍想要出逃的心思,“冬天時候,森林裏會下一層厚厚的雪,那時候也沒有小鳥。”

胡爍突然機靈了起來,他把尾巴甩到了景林屁股上,歪着頭疑惑問道:“毛毛你失憶了,怎麽反而知道這麽多呀?”

“咳……”景林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他擡起虎爪糊在了胡爍面上,解釋道,“我是因為受傷才失憶的,但我在步行區養傷時候腦子是好的呀。”

“哦!原來是這樣!”胡爍果然還是很好忽悠,他翻了個身,給自己調轉了個方向,然後突然整只虎肉眼可見明媚起來。

現在胡爍哪裏還看得出先前被景林打擊的失落模樣,他甚至還激動地打了個滾,景林不太明白胡爍在興奮什麽,他疑惑地看向了胡爍現在望着的方向。

很快,他就知道了。

關着陸缪的鐵栅欄開了……

景林頓時精神抖擻,陸缪的虎頭才剛從小門裏探出來,景林立馬起身,躲到了胡爍身後。

好兄弟就是拿來擋虎的!

“诶毛毛你別躲啊!你快看,是缪哥!”胡爍激動得連尾巴都搖晃起來,景林卻只想離陸缪遠一點。

開什麽玩笑,挨上陸缪一爪,可是要再出虎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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