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日莊園(十八)
血日莊園(十八)
晨曲只感到一陣失重,面上凝滞着一片無助的驚愕。她死死盯着的這個男孩面龐,在極速下墜中,同她一道,化為虛無。
【玩家晨曲墜入深淵,星力值清零,淘汰出局】
江側啞然失語,掃了眼訊息,難以置信的望向肖悔。
肖悔只是伫立原地,垂首看着晨曲墜入湖水中。在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入水聲後,他才收回視線,轉身再次面對江側。
江側有一萬個疑問,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肖悔這麽做無非為了自保,也算是……無可厚非。
所以他原本那句“為什麽要放手?!”,變成了此時的“你他媽還磨蹭什麽?底下一大片火,你那邊又要塌了,快點到旁邊安全的地方去!”。
“不,底下是湖水,救命的湖水,跳到水裏就不會被砸死了。”肖悔又笑了出來,“我讓晨曲先去了,你們……要來嗎?”
江側大惑不解:水?明明聽見晨曲一直在喊燒的好痛,他也甚至都能看見,不斷有焰苗從坑洞中竄出來,怎麽還會有湖水?
更讓他困惑的是,整個過程中,肖悔一直竭力想要救晨曲,怎麽突然間就看到什麽湖水,變了主意?
雖然這樣想着,可他見肖悔絲毫沒有說謊的痕跡,反倒看上去是一副終于解脫的樣子,最重要的是,此時的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念及至此,他側頭看向游郁,游郁不發一言,同身旁的時隐莫名交換眼神後,蹙眉審視着不遠處的肖悔。
他剛想開口問游郁的看法,肖悔的聲音再次傳來:“看來你們不想跟我一道啊,那麽也好……”
他循聲看去,見肖悔微微欠了欠身,繼續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幾位這幾天的幫扶,沒你們,我估計早死好幾回了。”說到這,他自嘲似的笑出聲,“不過這次啊……我終于能夠自救了。”
“什麽自……救?”江側聽着他語氣不對,聚神一想,猛然意識到問題所在,“小子,你瘋了!你……”
後面的話還沒脫口,肖悔猛然轉過身軀,眼睜睜在他面前,義無反顧的縱身一躍,幾乎立刻,烈焰蹿洞而出,在三人眼前騰上天際。
【玩家肖悔墜入深淵,星力值清零,淘汰出局】
江側被洶湧的焰氣逼的重重跌在地上。擡臂遮眼時,臂上皮膚被熏燒翻起,傳來陣陣劇烈的灼痛。
“游郁,時隐,你們在哪?!”
劇痛之中,他用目光搜尋着游郁和時隐的身影,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二人就搖晃着站在他旁邊,用驚疑的眼神望着他。
仿佛……他們根本就看不見這無窮盡的烈焰。
“你們……?”
江側納罕無比,還沒從肖悔躍入深淵的驚愕中緩過神來。明明眼前就是騰騰火焰,這兩個怎麽跟沒事人一樣??
碎石飛迸之中,站立不穩的游郁和時隐對望一眼,表情猶疑不定。他們聽着江側的一通解釋,更是一頭霧水。
他們眼前只有不斷逼近的坍塌,并沒有所謂的滔天毒焰,更別提被這些毒焰灼傷。
所以也就是說,江側見到的焰火似乎是幻象,而肖悔見到的湖水也應該是幻象!
二人即刻得出這個結論,可緊随而來的問題是,他們為什麽沒有出現幻覺?
詭異至極——三人無法不這麽覺得。
但眼下根本來不及細思,游郁簡明扼要的跟江側解釋了緣由,再望向肖悔縱身一躍的那處石地,視線剛一觸及,石地就在碎裂巨響中,坍塌崩滅。
“怎麽辦?四面地陷都已經逼過來了。”
說話的是時隐,他盯着游郁,冰冷語氣中有種不易察覺的信任。
游郁幹脆地搖搖頭:“已經無路可進,無路可退了。”
手中的原星武器、原星戰技、包括星鏈能提供的所有,都無法在眼下派上一點用場。
再看眼光屏上的訊息:【玩家游郁當前剩餘 30 點星力值,狀态瀕危!】
頭頂是血日,四面是陷落,只能待在原地,靜候最後一刻的到來。
“好吧。”時隐點點頭,不再說話。
江側倒頗有些不滿:“喂,你可說過我們死不掉的!”說話時,不自覺用手遮擋面龐。
雖說已經知道眼前都是幻覺,但這幻覺未免太過真實,焰氣造成的熏痛緊勒着心髒,讓人窒息。
游郁百無聊賴似的活動着脖頸,在這驚天動地的崩塌中,靜靜看着這一切,順便日常反駁江側:“誰讓你信我的。”
“艹!”江側聞言佯罵一聲,突然哈哈大笑,又看向時隐問,“那你呢,臭小子,臨死前你在想什麽?”
“我?”時隐側頭望向他,眼底閃過一絲黯光,十五歲的身影,在這片末世中,顯得格外單薄。
“我倒是願意想,”他嘴角扯出個疲憊的笑,“可似乎沒什麽好想的。”
“好,好,好!”
江側放下遮目的手臂,左右各一手,将游郁和時隐一把摟住。也不管二人的掙紮,就這樣直面他眼中的滔天火海。
這一刻,他只想 F**K 這個游戲、F**K 血日、F**K 小愛神、F**K ALL!
随着一陣奇異亮光閃耀,四面坍縮最終會合,将三人吞噬在無盡光線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游郁清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被包裹在亮光之中不斷下墜,身體感到前所未有的輕爽。
沒有死?
他在恍惚間确認着這個疑問,片刻後得出結論:好像确實還活着。
“游郁,時隐!你們他媽在不在?!”
是江側的聲音,感覺有種久違的陌生。
但游郁眼前只有光,看不見他的身影,只能用聲音示意自己還活着。
“我也在。”
時隐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江側一聽,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都在就好。不過……我記得我們應該是被塌陷四面夾擊了,為什麽沒死?現在這又是在哪?”
“不清楚,不過游戲還沒結束。”
游郁回了一句,這時他發現亮光逐漸分散開來,凝成鋪天蓋地的光點,游蕩擺動。
眼前景象也如帷幕打開般,逐漸透徹開來。
這裏竟是個花草世界,入眼盡是芳香馥郁的奇花異草,層疊不窮的四季花林,穿梭其中的,是好似在巡禮的碩大光蝶。
沒過多久,三人輕飄飄落地,踏在鋪滿花瓣的草坪之上。
“卧槽……真美。”
江側環視這一整個花界,忍不住贊嘆一句。
游郁和時隐倒沒怎麽在意這些,他們凝視着這些美物,總覺得隐藏着危機。
“你們倆看,這蝴蝶真他娘大!”
二人在觀察出路之時,江側拉着他們,指了指正飛在他們頭頂的一只光蝶。
二人應聲看去,見這只光蝶晶瑩剔透,薄如蟬翼的體表之內,流淌着柔蘊光液。它的雙翅正在撲哧扇動,牽引着身體緩慢在他們頭頂兜轉。
一個交睫間的,它的腹部似乎有綴綴蝶粉剝落,雪片般簌簌而下。
游郁盯着這些兜頭而下的蝶粉,愣神片刻後,眼瞳猝然一綻!
“你們快躲開!!”
游郁朝二人一聲大喝,見他們一臉疑惑身子動都沒動,索性撲上前去,一手一個,将他們按倒在地。
饒是反應如此之快,那密雨般的蝶粉,還是有一部分灑在他的雙肩之上。
觸膚片刻後,落粉處騰起一陣輕煙,随即血肉被快速腐蝕,發出令人齒酸的肉糜之聲。
疼……!
游郁只覺猛烈的鑽骨劇痛,即刻由傷口散布全身,他忍不住痛哼一聲,用手按住肩頭。
“游郁哥,你沒事吧?!”
躲過蝶粉的時隐,立刻就注意到表情痛苦的游郁,以及他肩上血肉模糊的傷口。
江側聞聲也是回神,騰起身來,蹭到游郁身邊。
“艹,傷的這麽重?!我就說,這麽好心把我們弄到這,原來還是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媽炸了,小愛神!!!我……”
他朝不遠處的光蝶大罵不止,剛罵到一半,聲音忽然停滞,面色也變得極其怪異:“這……好多……”
游郁正忍受着肩頭的撕心痛楚,聽覺江側語氣有異,忍着劇痛,撐身往天上望去,這一望,本就灰敗的面上血色頓失。
他們頭頂上空,是遮天蔽日的光蝶,烏泱泱一群游蕩不息。
在他的目光中,又有一團蝶粉飄然而落,而後,這群光蝶紛紛抖動身軀,剎那間,暴雪般的蝶粉傾瀉而下!
躲不過去了……
正擡頭看着蝶粉的江側腦海中迅速劃過這個念頭,恍神間,他甚至聯想到三人被蝶粉化成血水的慘狀。
胡亂思考之際,耳邊傳來游郁冷靜的聲音——
“時隐,快用你的戰技!”
時隐一激靈,立即心領神會,喚出手心能量器,發動戰技。
剎那間,源源不斷的寂黑光線,從能量器中傾射而出,以三人為中心,結界成罩。
可縱使這樣,蝶粉落勢太急,眼看就有一部分灑落到三人身上!
這時,江側和時隐急急攙扶游郁,從還未閉合的光罩縫隙處移開,剛移走,層疊的漏網之粉便從縫處落下,一沾草地,發出呲呲聲響,伴随着升起的濃煙,碧皚綠草頃刻間被融成黑粉。
眼看蝶粉越落越多,整個罩中充斥着黑煙和刺鼻怪味,就在三人被熏的灰頭土臉快要奔潰時,光罩這才終于閉合,将他們與漫天蝶粉,隔絕開來。
雖說險險躲過一劫,游郁卻馬上開始思慮接下來的行動。他擡眸看了看被蝶粉不斷灼燒的光罩表面,從地上坐起身,朝時隐發問。
“能撐多久?”
“恐怕……最多一分鐘。”時隐有些難堪。
“就一分鐘?!”江側不敢相信,“嘚,合着累死累活的逃到現在,還是要死。”
“你媽炸……!”他又想大聲叱罵小愛神,餘光中卻見方才還在說話的游郁此刻神色有異,心思一動,身子挨向游郁問,“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游郁默不作聲,正低頭凝視着左手手心,上面是一抹黑色無質的水。
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