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遇月
42 遇月
隔兩天到了沈爺爺定下來比賽贏彩頭的日子, 早上早餐結束後,鐘伯就又提醒了舒月一遍晚點兒可一定要記得拉上沈遇和及時去靶場。
舒月會心一笑,沖着鐘伯重重點點頭。
大房那邊的馮家以及二房這邊曾家, 都各自是從沈家部下起的家, 後來又各自在兩房人手底下一直辦事兒,自然也常在沈家露臉。
舒月聽鐘伯提起過,說是往年這些活動,除了沈家的這幾個小輩之外, 好些老爺子從前部下家裏的小輩, 包括馮家和曾家各自家裏的小輩們, 也都會過來一起比着玩。
不過今年馮家出了那樣的事,大概率是不會再出現了。
舒月吃完早餐後,上樓特意換了套沖鋒衣好方便活動,沈遇和看她少見的穿了件粉色的沖鋒衣,不動神色地也跟着換了件同款式的黑色沖鋒衣, 然後帶她下樓。
靶場距離老宅開車還有一段距離,舒月跟着沈遇和一起上車, 低頭系安全帶的時候, 他們邊上的那輛午夜藍的Panamera突然點火啓動,特意從他們車子副駕駛的這邊駛過的時候,駕駛位的車窗特意搖了下來。
是沈芙娅坐在駕駛位上, 小臂随意搭在車窗邊上,戴着副全框黑色的墨鏡, 特別熱情地同舒月打了個招呼,“先走了, 還得去接人,待會兒直接靶場見了。”
雖然這幾天同住一個屋檐下, 事實上除了除夕夜的那頓沈家全家人的團圓飯之外,舒月也就在過來的第二天早上,在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同沈芙娅見過面。
不過當時氣氛其實比較尴尬,也沒有什麽共同話題可聊,除了客套寒暄的兩句外,也沒再多說其他的話。
這會兒是舒月在沈家的這幾天,第三次見到沈芙娅,她好像沒有上一回那麽冷淡,或者說是熱情了許多,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
舒月笑着同沈芙娅打了招呼,目送她的車子離開之後,才又好奇地轉頭問沈遇和,“你覺不覺得三姐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沈芙娅心情好不好沈遇和又不關心。
他無所謂地輕哂了聲,“關心不相幹的人那麽多幹什麽,小月亮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老公我,你猜猜我今天心情好不好?”
這麽多年在家和哥哥們鬥嘴積累下的豐富經驗,舒月對在這種情景裏的你來我往一向游刃有餘,轉瞬就輕易把問題又原封不動甩了回去,“這還用猜嗎?跟我在一起難道你還會心情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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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姑娘這一下的回答堵的嚴嚴實實,沈遇和一下破了功,忍不住抵着太陽穴笑出了聲,他抿唇認同地點點頭,“小月亮說的是。”
年節期間射擊場所不對外開放,大家都不喜歡室內束縛,鐘伯他們便将設備全都搬到了室外的靶場。
從老宅開車一路再到靶場,行車時間也就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但從停車場再步行到靶場,還得爬一段上坡路,沈遇和牽着舒月的手往上,走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時間,就能看到鐘伯他們忙前忙後的身影。
因為沈爺爺的原因,沈家的小輩們無論男女,都是從小就摸過真槍的,不說水平都有多高,但至少都能拿得上臺面。
所以比賽也不光是一塵不變的定點打靶這種最簡單的,不同靶位的都有,也包括移動靶和起倒靶。
鐘伯正在一旁火急火燎地安排人準備,舒月環顧了一下四周,不遠處沈爺爺坐着的長椅附近,圍着不少生面孔,挨個恭敬上前同沈爺爺問候,舒月猜那些人應該就是沈爺爺從前部下家裏的小孩兒了。
收回視線又望向一旁斂眉安靜站着的沈遇和,雖然陸宴周之前開玩笑說過沈遇和從前在部隊訓練時候射擊水平極高,是往後許多年都難逢對手的程度,可舒月覺得陸宴周這個人話也不能全信,誰知道他有沒有誇張。
這會兒看周圍一圈陌生的年輕人,甚至有人這會兒還是穿着部隊作戰服的,說實話,舒月其實有些擔心沈遇和,他之前也說了,他已經好久沒摸過槍的,所以就算沒成,也情有可原的。
早知她前兩天就不說的那麽直白,非說想要那個翡翠玉镯了。
“其實……我也沒有那麽喜歡翡翠玉镯的。”舒月仰頭看了眼沈遇和,小聲地找補了這麽一句。
沈遇和沒聽清,緊接着又垂下頭,耳朵遞到她唇畔,溫聲問了句,“說什麽?”
舒月莫名心虛地掃了一眼周圍,然後又快速對着他的耳朵再重複了一遍,“我說一會兒随便玩玩就行,其實我也沒多想要爺爺的那個翡翠玉镯。”
沈遇和就着垂首的這個高度,轉了下頭視線落在她臉上,頓了下,忽而勾唇笑着問她,“小月亮是擔心我一會兒贏不了嗎?”
舒月一瞬都有些啞然,明明她是想替他找補的,結果這個人居然不領情,還直白把事兒就這麽給戳穿了。
“我才沒擔心。”她別過臉輕哼了聲,“我就是善變而已,随便你咯,反正拿不拿得到那個镯子,我都沒所謂。”
沈遇和抿唇忍笑,緩緩直起腰,“好,我知道了。”
不遠處又傳來聲音,是沈芙娅帶着接的人終于過來了。
一并上來的三四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往這邊過來,除了中間被圍着的沈芙娅,其他幾個,舒月都不認識。
不自覺朝着沈遇和邊上靠近一步,舒月偷偷扯了扯沈遇和的袖口,問他知不知道來的幾位是什麽人。
“曾家的幾位,”沈遇和俯身湊到她耳邊言簡意赅介紹了句,“都是沈芙娅的表姐妹,曾珥恬和曾妤琪。”
舒月鬼使神差地想起來,她第一天來老宅的那天晚上,偷偷下樓找吃的時候,躲在廚房冰箱後面聽到的那場吵架的內容。
當時除了說起大伯家的事情外,好像也提到了二伯家和沈遇和之間的牽扯,說是二伯母想要将娘家的侄女同沈遇和撮合。
等等!沈叢曜當時是不是提到的就是曾珥恬的名字?
突然聯想到這件事,舒月的視線下意識不自覺地在沈遇和同對面的曾珥恬之間來回逡巡,一時間生出種不合時宜的吃瓜心态來。
印象中好像是聽到了沈叢曜說二伯母有意撮合兩人,舒月有些別扭奇怪的好奇心理,想知道他們倆當初接觸到哪一步。
舒月這裏還沒理清風中淩亂的思緒,對面的曾珥恬便主動往他們這邊走過來,笑意盈盈地對上沈遇和,“四哥,好久不見。”
沈遇和只疏離地斂眸點了個頭,沒說話。
曾珥恬的視線又落到他邊上的舒月身上,“這位應該就是舒月舒小姐了吧?”
她面上挂着淺淡笑意,禮貌得體地朝着舒月伸出一只手,“曾珥恬,不知道舒小姐還記不記得了,其實兩年前我們就見過一面,去參加了你的成人禮。”
舒月伸手回握了下,她自然不記得了,只能心虛陪笑,“曾姐姐不必這麽客氣,叫我舒月就好。”
“好,舒月。”曾珥恬從善如流,視線在她與沈遇和兩人面前轉了下,扯笑又繼續,“真有些不習慣,上回見你,你才剛成年,沒想到這次再見,居然都和四哥結婚了,恭喜。”
“謝謝。”舒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剛才還在想既然當初他們倆被撮合過,那沈遇和同曾家姐姐會不會見面尴尬,可現在來看,曾家姐姐很是利落大方,是她小心思,多想了。
不遠處鐘伯扯着嗓子叫大家過來,說是裝備都置辦地差不多了,各位可以着手準備了。
舒月什麽經驗都沒有,一路跟着沈遇和,到一旁的裝備箱裏,取了副新的抗噪耳機給舒月。舒月接過來就随便就扣耳朵上了。
沈遇和看了眼,搖了搖頭不滿意,伸手把她耳機又摘下來,讓她先把散着的頭發紮起來再戴。舒月哦了聲,取了根頭繩囫囵捆了下,沈遇和明顯還是不滿意,忍不住擡手幫她把長發理好再重新簡單紮了個低馬尾,最後才又幫她把抗噪耳機戴上。
舒月反正什麽也不懂,也不反抗,全程任由他掰弄。
不遠處的曾珥恬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們兩人的動作,比起剛才站在舒月面前時候強撐出來的一臉從容淡定,這會兒的曾珥恬表情真實多了,半點兒算不上好看。
她邊上,曾妤琪小聲安撫了句,“放輕松姐,她就是個沒長大的小朋友而已,聽說她出生時候都是四哥看着的。你看四哥這搖頭嘆氣的動作,而且連頭發都幫着紮,不就像是照顧小孩子一樣嗎?哪有半點兒像是夫妻的樣子?”
曾珥恬收回視線,硬是扯了個笑,“可四哥跟她領了證。”
“那還不是因為沈爺爺的命令,誰敢不從,四哥也是沒辦法。”曾妤琪又說,“四哥連你這樣風情萬種的大美女都不動心,怎麽可能對一個小孩兒動心思。再說了,他如果是真自願的話,又怎麽會這麽長時間也不肯辦婚禮呢?”
确實,因為他們一直沒辦婚禮的事實,要曾珥恬心裏好受許多,但又因為此刻親眼所見的畫面,危機感更甚。
坦白講,她其實并不了解沈遇和的真實一面。
雖然因着姑姑的關系,她也算從小就與沈遇和認識,可事實上只是見到面而已,他們幾乎沒有過交集,連話都很少說。
沈遇和一直都冷淡寡言,不光是跟她沒有什麽話說,是跟所有人都沒有什麽話說,所以曾珥恬從前一直也沒有心理失衡過。
她以為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可是今天,親眼看到沈遇和這般耐心照顧舒月的模樣,曾珥恬騙不了自己,說沈遇和真的一視同仁。
他分別偏愛.的很。
可他們确實沒有辦婚禮,如果足夠相愛的話,又為什麽要拖着一直不辦婚禮呢?曾珥恬心裏有個自欺欺人的答案。
鐘伯說今年的比賽分三輪,第一輪的靶環固定,第二輪是起倒靶,第三輪是移動靶,各輪都是五發子彈,最後再累計算分。
舒月帶着抗噪耳機,略有些緊張地木木站在沈遇和邊上。
沈遇和拿起槍,慣性勾着在手裏轉了下,還是熟悉的手感,轉頭又看了眼舒月,挑了挑眉,問她想不想試試。
“好啊!”舒月已經不抱着一定要拿彩頭的希望了,自然也不在意最後的總分數,開心地兩手接過來,一臉的興奮,但也有些發懵,仰頭看了眼沈遇和求助,“其實……有點害怕。”
“沒事兒,相信我。”
沈遇和擡手摸了把她的頭,往後退一步,站在她身後,接着稍稍俯下身,兩只手臂環過她,一雙大手蓋住她的手一起握住那把槍,利落往後掰了下給槍上膛,沉聲繼續,“瞄準前面的胸環靶,用力,扣下去。”
舒月是真的緊張又興奮,換了左眼閉又換右眼閉,又因為被沈遇和從後攏住自己而安心不已,她也想不了更多,依着沈遇和的話照做。
抗噪耳機外仍舊聽到一聲很重的“砰”聲,舒月因為慣性反沖往沈遇和懷裏又退了一步,被他扶着腰站穩。
“我打上了嗎?”舒月顧不了許多,激動地轉頭問沈遇和。
沈遇和悶聲笑着,一手食指和中指并着輕輕碰了碰她額頭,“不錯,第一槍就打了四環。”
做好了脫靶的心理預期,結果竟然一槍打中了四環,舒月一下自信心爆棚,嬉笑着又問,“那我能不能再來一次?”
“試試自己上膛?”沈遇和帶着她的手壓上去,“用力往後拉。”
第二槍比第一槍要順利更多,舒月打中了六環。
沈遇和毫無原則地給了極高了評價,笑着哄她,“小月亮真棒,很有天賦。”
舒月見好就收,她知道如果沒有沈遇和在後面放水幫她穩住,她大概率還是脫靶的結果,“我不玩兒了,你來吧。”
沈遇和輕嗯了聲,接過槍手腕往後極迅速地倒了下,聽到“咔噠”子彈上膛的聲音後,不作停留地扣下扳機。
一連三發。
舒月站在他邊上,奇怪他一直沒有做剛才教自己的那樣扣扳機的動作,一連三次之後,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每次手腕往後擡到那一下,就是在單手上膛。
第一輪成績下來,沈遇和這裏的環數是四十環,在一群人裏排在中間。
舒月其實到這裏的時候已經隐約意識到陸宴周之前說的話還真不是诓她,拖後腿的事她打出來的兩槍,後面沈遇和的三把,幹脆利落把把都是十環。
接下來的兩輪,要比定向靶要難度大的多,一群人裏大多數都有脫靶,沈遇和這裏一直沒有什麽懸念,舒月這下事真的完全相信了陸宴周說往後好多年都難逢對手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他甚至連準備都不需要,從舒月門外漢的角度看,他根本就是利落連發五次,毫不拖泥帶水。
就這麽輕輕松松地贏了頭彩。
顯然全場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對此早已見慣不怪了。
沈爺爺意猶未盡又滿臉驕傲地将那裝着翡翠玉镯的盒子遞給舒月,笑眯眯地對她道,“還是小月亮能使喚的了這臭小子,往年都不樂意陪我老頭子玩這種低端局,今年為了哄媳婦兒,可算出點力了。”
舒月心下一怔,接過爺爺手裏的禮盒,轉過頭不可置信地望向沈遇和,小聲追問,“所以你以前從來不參加這個比賽的嗎?”
沈遇和垂眼慢條斯理地笑了聲,“沒,爺爺逗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