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藤丸澪無法理解人類在朝堂上爾虞我詐的政治，也想不明白同在陰陽寮擔任大陰陽師的兩位術士為什麽會不顧職責優先處理非術士貴族之間的政權争鬥。

就像她此前至今一直都想不透兩面宿傩為何要執着尋找最強術士舍命相鬥一樣。

麻葉童子很忙。身為見習陰陽師也時常被貴族喚去，費心周旋在非術士的政權争鬥上。

傳聞蘆屋道滿在政權争鬥失敗後就于半年前被天皇下令逐出平安京，而安倍晴明被其打傷一事就緊挨着天皇下令那一刻發生。可天皇「下令」的地點是在何處，安倍晴明又是如何被蘆屋道滿所傷……卻無一人知曉。

這件事處處透着怪異。

藤丸澪練習文字的手一頓，擡頭望向窗外的庭院景色。

清楚事實的兩人，一個避世不出；一個自那天之後就「人間蒸發」，任由一衆陰陽師合力蔔卦、夜觀星象都無法追蹤出他的下落。

這個結果就和搜尋宿傩時一樣。

藤丸澪擱下筆起身離開部屋。

她被兩面宿傩詛咒昏睡後，這個世界發生了許多事情。就連昏睡中……她所維持的人類外貌也在悄聲無息地發生着怪異變化——“身體”的時間流速被加快，僅是一個月就過完了一年。

個體的時間被拉快，最顯著特征就是人類外貌年齡的快速成長，一直到她醒來，這不正常的成長速度才停止，這也是她為何一起身就差點因無法協調身體而摔倒的真正緣故。

身體成長，身高變高，視線高度自然也跟着提升。

藤丸澪走出部屋，站在廊下任由初夏正中午的陽光傾灑在身上。她望着庭院，那片綴了溫柔粉色的綠意，讓站在陽光下的她無比清晰感受到內身——除卻最開始就裝載着的動物靈魂，再無其它。

她至今都對蘆屋道滿提供的三個假設記憶清晰，像兩面宿傩這般強大的人如若死去，靈魂必定能夠被她回收，既然自己體內靈魂數量并沒有增加，那就意味他都還活着。

想到這，藤丸澪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

“今天的天氣很好。”

麻葉童子溫柔的聲音在藤丸澪身側響起，“很适合曬太陽。”

“……”

藤丸澪将視線從庭院景象收回，繼而穩穩地落在歸來的麻葉童子身上。

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與麻葉童子交流，即便自己被麻葉童子從那座城的宅邸發現并帶回京都治療已有半年時間，現在醒過來也因無處可去而被好心的他繼續收留在家中，她也還是無法毫無防備與之相處。

麻葉童子雖總以一名普通的見習陰陽師自稱，可其收留藤丸澪居住的宅邸卻正落在京都，占地面積也非常奢華。

藤丸澪上一次在京都接觸到這麽奢華的宅邸，還是在蘆屋道滿那。

看來關于麻葉童子馬上就會取代安倍晴明、蘆屋道滿兩名大陰陽師之位，成為京都新貴的傳聞并非空穴來風。

天皇……貴族與陰陽寮對他都屬實有意。

“你今天過得如何？可有什麽疑惑之事想要問我？”麻葉童子笑看藤丸澪，認真補充：“除了「詛咒之王」。”

藤丸澪将要出口的話語快速咽下，“沒有。”

“那你想聽聽京都裏發生的事情嗎？”麻葉童子問完就順勢坐在廊下。

“你想跟我聊天？”藤丸澪垂眸，安靜望着沐浴在陽光下、笑容和煦無害的少年。

“嗯，如果不會給你增加煩惱的話。”麻葉童子望着庭院，臉上笑意溫柔，“請聽一下我的心音。”

「心音」？

麻葉童子用了一個藤丸澪無法理解的陌生詞彙。

她帶着疑惑坐下，剛好和麻葉童子保持一人的距離。

“我要改名字了。”

藤丸澪眨眼，側頭看向麻葉童子的眼神格外認真：“名字……是可以改的嗎？”

被藤丸澪一本正經的提問逗到，麻葉童子輕笑一聲，表情裏卻沒有幾分真實的高興。

“當然可以。”

藤丸澪聽到了答案，也聽到了他的嘆息。

“改完名字之後，原先的名字就不能用了？”

“應該是這樣。”

“新名字……你喜歡嗎？”

這還是來到平安京之後第一次有人詢問他的意願，麻葉童子一時竟忘了要維持嘴角上揚弧度。

“不喜歡嗎。”藤丸澪觀察到麻葉童子的表情變化，感覺已經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不……”麻葉童子笑着輕搖了下頭，“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新名字很好聽，我沒有理由不喜歡。”

藤丸澪安靜地看着他。

“你怎麽不問我的新名字是什麽？”麻葉童子回過頭，笑意滿滿地與藤丸澪對視。

“你的新名字叫什麽？”

“麻倉葉王。”

-

麻葉童子改名為麻倉葉王之後，比之前更加忙碌了。

藤丸澪時常長達一整個月都見不到對方。

有時候麻倉葉王會像例行檢查陰陽寮內鎮壓、封印的邪惡妖怪一般，匆匆顯現在宅邸、确認完她的狀況之後，俊雅的身影就會在眨眼瞬間消失原地。

如果不是因為空氣裏殘留的術式痕跡，很容易就會被當做不經意間的幻覺給忽略過去。

藤丸澪在這座宅邸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可自由活動區域還是被她局限在了庭院與部屋。

她沒有踏出除這兩個地方之外的其它區域。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這日，麻倉葉王穿上了真正屬于陰陽師的服飾。

成功取代蘆屋道滿此前在京都的大陰陽師之位，作為僅代表陰陽寮勢力的大陰陽師活動在宮中。

“是要去拜訪安倍晴明嗎？”藤丸澪雖一直待在宅邸未曾外出，可關于京中貴族的複雜禮儀卻了解不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詛咒之王」的消息？”麻倉葉王此前嘗試過多次為藤丸澪占蔔關于兩面宿傩亦或是蘆屋道滿的消息……然都無果。

“晴明大人畢竟是唯一擊敗‘那個男人’的大陰陽師，既然一直都找不到‘那個男人’，那我們也只好暗待合适時機再來嘗試其它辦法。”麻倉葉王臉上笑意溫柔。

「那個男人」指的是蘆屋道滿，因為他此前t行為太過駭人，陰陽寮內的所有術士都默契用了這個代稱蘆屋道滿的名字。

安倍晴明身為大陰陽師，哪怕身受重傷避世不出也無人能撼動他在京都中的地位。這些年想要關心、探望他身體情況的人只增不減，而沒有合适的緣由，就算是陰陽頭去找安倍晴明也都會被其式神請出。

麻倉葉王一直都在等待合适的時機接觸安倍晴明。

這些既需要細致謀劃、又需完全以自然命數呈現之事，他從未對人提起過。可藤丸澪的反應卻似是早有預料……

“你莫非也是在等待這個機會，所以才願意留在這裏？”麻倉葉王詢問藤丸澪時的視線認真且專注。只是與曾經的他不同，現在的他無論心境如何變化，嘴角上的笑容弧度都會一直都維持在令人心生好感的地方。

——因為害怕錯過機會，所以守候在這裏，寸步不離……克制、耐心地等待。